, 也不可能真关她一辈子。
以风承熙的心高气傲,也不可能强行将她绑回明德殿。
最大的可能, 便是把她关着关着, 等他消了气,便会索性放她回家,免得留在天牢碍眼。
于是坚定地拒绝了康福。
康福气得顿足:“我的大人啊, 您看看陛下还不够疼您吗?一听说您病重, 饶是身子虚弱成那样,还强撑着来看您, 您怎么就不能疼一疼陛下呢?”
叶汝真:“……”
这话为什么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其实吧,她又不是傻子,风承熙待她好不好, 她能不知道吗?
正因为知道, 才更加不能回去。
若是回去了,猴年马月才能离开皇宫啊?
康福失望地离开了。
康福这么来了几回,典狱已经看明白了。
以往的人犯都是求着外面的人救自己出去,叶汝真却偏偏相反,是外面的人求着她出去,她都不出去。
典狱在天牢待了十来年, 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个样式的,对叶汝真愈发伺候得小心翼翼。
这天典狱过来问:“叶大人,外头有位袁大人想见您。”
叶汝真并不是能闲得住的性子,被关了这么些日子,每一天都在强撑,闻言大喜:“快,快请。”
袁子明不是一个人来的,同他一起来的还有赵晚晴。
赵晚晴已经换了宫妆,不再是宫女装束,叶汝真含笑道:“恭喜赵女史。”
赵晚晴脸红红地还礼,她能得到众人艳羡的司妆女史之位,从头到尾都多亏了叶汝真。
一是教她司妆之术,二是太后今日是让她传话,特意给她升了女史之职。
“太后说给令妹寻了一门亲事,是一位齐王的外甥,姓蒋名宗,现在弘文馆任职,听说下个月便要升去礼部了。”
叶汝真在上次的宴席上见过这位蒋宗,他二十出头年纪,生得英气勃勃,相貌不凡。
更重要的是,齐王妃出身姜家,蒋宗可谓是集两家势力于一身,无论两风姜两家怎么起纷争,只要蒋宗懂得明哲保身,都会有一份不错的前程。
不得不说这份婚事太后着实是费心了。
“阿成,你这可是替你妹妹撞了次大运了。”
袁子明很替她高兴,“蒋大人如今已是五品,再升便是四品官,礼部又是最优渥闲静的差事,这消息若是传回你家里,伯父指定要去祖宗面前上香。”
赵晚晴笑道:“太后说,若是叶大人首肯,她这便赐婚。”
“不行!”
叶汝真想也没想便答。
袁子明和赵晚晴俱是一呆。
袁子明忍不住道:“阿成,你不会是在牢里关傻了吧?这么好的婚事,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不行就是不行。”叶汝真道,“你们看看蒋家,再看看我家,我家里就是一做买卖的,我现在还吃着牢饭呢,哪一点配得上蒋家?”
袁子明和赵晚晴相视一笑。
“太后都肯为你妹妹指这么好的婚事,意思还不明白?这是想搭救你啊。”
袁子明道:“断没有妹妹成婚,哥哥还蹲大牢的道理,太后既然给你妹妹赐婚,自然要放你出来。你虽然触怒了陛下,但好在太后还对你青眼有加,阿成,你莫要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赵晚晴也道:“太后说了,只要叶大人愿意,她随时可以让叶大人官复原职。”
两人十分热心,对叶汝真再三鼓励。
叶汝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事万万不可,我们叶家配不上蒋家,也当不起太后这份好意,我更不能复职。”
“为什么啊?”袁子明和赵晚晴两人完全不能理解。
叶汝真深吸一口气:“此事只能你们二人知道,千万不可外传,更不能传到太后耳中。”
两人见她神情郑重,连连点头。
“你们可知我为何触怒了陛下,被打入天牢?”
赵晚晴道:“我听人说,是因为叶大人把陛下扑在地上打滚……”
“不是。”叶汝真道,“我是因为恋慕姜姑娘,被陛下知道了。”
两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赵晚晴是撷芳阁事件的亲历者,顿时便想通了:“难怪……难怪陛下当时那般生气……”
叶汝真一脸沉痛:“所以,我只有在天牢里才是最安全的。但凡有什么事蹦跶到陛下面前,这条小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这个理由终于震慑住了袁子明和赵晚晴,两人再不敢提赐婚的事。
叶汝真给两人编好了覆命的借口,说算命的测出妹妹这两年命数里有大劫难,须得过了这两年才能定下婚事。
赵晚晴离开之前,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太后说,除了赐婚,叶大人还想要什么,都直管说。”
叶汝真有点纳闷。
太后待她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若说之前太后讨好她,是为讨好风承熙,而今她都见弃于风承熙了,太后还讨好她干什么?
*
赵晚晴回去覆命。
太后却不在慈安宫,而是去了明德殿看望风承熙。
风承熙坐在檐下一把大圈椅内,阖着眼睛,任春深时候的阳光洒在身上,天气很暖和了,他身上依旧搭着茸毯。
他有段日子没有上朝了,只命姜凤声在处理完政务之后,来明德殿向他回禀。
但姜凤声说了半日,风承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姜凤声想提醒风承熙一声,太后悄悄止住姜凤声,“陛下累了,今儿便到这里吧。”
便是这个时候,赵晚晴在内侍的引领下走来。
太后眼睛一亮:“如何?叶大人可答应了?”
那三个字入耳,风承熙一直阖着的眼睛睁开了。
赵晚晴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按照叶汝真的交代回话。
太后语气带有抱怨:“蒋宗那孩子,便是尚主都够格了,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儿,难道还配不上?”
“人家不是说了么?是命中有劫数,过两年再议亲。”
风承熙淡淡道,“再说叶汝成现在是个牢犯,母后您是有多看不惯蒋宗,要让他娶一个牢犯的妹妹?”
太后见他开口,连忙放软了语气:“我儿,这还不是为了你的身子?大师既说他身带佛缘,就该让他随侍在你身侧。哀家原想着借赐婚,让他出来继续在你身边侍奉……”
风承熙脸上掠过一丝恼怒的红晕:“母后以为是他不肯出来吗?明明是朕嫌他出言无状,行止无礼,生性鲁莽,所以才不想让他出来!”
太后:“……那陛下还三番五次派康福去天牢……”
风承熙声音抬高了一点:“那是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太后忙劝道:“陛下,他毕竟有佛缘,可不能伤了他的性命……”
风承熙抬抬手止住太后的话头,不耐烦地道:“朕知道了,若不是因此,朕早要他人头落地。”
太后这才稍稍放下心。
风承熙掩口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倦色。
太后忙拉着姜凤声离开,再三嘱咐康福等人好生服侍。
人走了之后,风承熙冷冷问康福:“你常去天牢?”
康福跪下回道:“老奴是去过几次。”
“几次?”
“……六次。”
风承熙翻了个白眼:“打朕回来也不过半个月,你就去了六次,你干脆每日里去天牢里晨昏定省得了!”
康福俯身叩头,不敢答。
头顶良久没有动静,过了好一阵,风承熙声音生硬地问道:“他……怎么样?”
康福斟酌着道:“叶大人看上去颇为削瘦,神情有些憔悴。老奴劝了他几回,他说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回来面君,只愿在天牢里度过余生……”
话未说完,当胸被风承熙踹了一脚,“好你个混账东西,敢在朕面前扯谎了!”
康福苦着脸,他这不都是为了让陛下心舒服一点吗?
风承熙也知康福的用意,那一脚踹得并不算重,他靠回椅内,微微喘息,“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之前都没有憔悴,这会儿知道自己死不了,还能憔悴才有鬼了。”
康福侍奉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脸上有这样的明显的惆怅之色,忍不住道:“陛下,叶大人再怎么样也不过是您的臣子,您想他怎么样,不过是一道旨意的功夫。只要您开口,老奴这就去天牢提人。”
风承熙有心再踹他一脚,奈何已经没了力气,只能瞪他一眼:“谁说朕想他回来?回来让他气死吗?”
康福不敢则声,心里道,您岂止是想,您都快想疯了吧。
*
叶汝真窝在牢里睡了个午觉,隐约听见栅栏声响,以为是典狱进来了。
“东西都弄来了……姜大人?”
叶汝真愣住了。
姜凤声环顾:“叶大人倒是自在,不似我等,尚在朝中蝇营狗苟,竟日奔忙。”
叶汝真不知他的来意,只能客套两句,道声惭愧。
“叶大人有好一阵没去青云阁了吧?”姜凤声问,“可有想念阁中的姑娘们?”
叶汝真越发摸不清他想干嘛,干笑着答:“下官已到了如此境地,纵然是想念,也是有心无力啊。”
“前两日我见了傅妈妈,听她说起阿月儿向大人学琴的事,才知大人与阿月儿亦师亦友,交情匪浅。这样说来,我与叶大人的缘分也算是深了一层。”
叶汝真:“!!!”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多少?!
“叶兄不必慌张。”姜凤声和颜悦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兄风流蕴藉,才名远扬,原是闲云野鹤,却肯为舍妹入朝为官,能得叶兄如此倾慕,是舍妹的福气。”
“……”叶汝真,“姜大人……不怪下官吗?”
“我虽是姜家家主,但也是阿月儿的哥哥。叶兄也有妹妹,自然知道当哥哥的是什么心情。阿月儿向来谨慎持重,日前却敢助叶兄假死越狱,可见用情之深。因着太/祖遗旨的缘故,阿月儿必须入宫为后,姜家亦不能抗旨。眼见有情人难成眷属,我亦替你们二人难过。”
“姜大人若是愿意,不如就成全我二人。”叶汝真眼中满是期盼,“令妹用来助我越狱的法子,亦可以用来助她金蝉脱壳。到时我与她就能远离京城,长厢厮守。”
姜凤声长叹一口气:“叶兄,阿月儿是姜家长女,她有她的责任,不可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