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
“陛、陛下!”
“别动,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像了,太像了……怎么能这么像?”
风承熙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痴迷,声音十分恍惚,“上一回在宫里,你妹妹上着严妆,朕还没瞧出来,今日她脂粉未施,活脱脱便是另一个你……”
叶汝真觉得他从声音到神情,都像是喝醉了。
但身上没有酒气,只带着经年累月薰出来的龙涎香气,外加一丝从铺子里带出来的脂粉香。
“叶卿,你们兄妹两个,怎么都生得这般好看?”风承熙痴痴道,“世人都说姜凤书容冠天下,但依朕看,你妹妹胜她千倍万倍。”
叶汝真背抵着板壁,已是退无可退,风承熙的脸近在咫尺,只要轻轻一低头,就能碰到她。
她心头狂跳,极力镇定:“陛下过誉了,舍妹最多算是个小家碧玉,和姜姑娘比起来差了千万里之遥,直如萤火之比皓月。”
风承熙的目光顿了顿,脸色微微冷下来:“她在你心里就这么好?你还惦记着她是么?”
叶汝真知道自己撸到虎须了,但只要能让她不再听到“你妹妹”三个字,撸一撸虎须算什么?
直接把虎须拔下来她都能干得出来!
“陛下,姜姑娘国色天香,才貌双全,臣阅美人无数,却没有人能与她媲美一二。”
叶汝真黯然叹息,“臣纵使想自拔,也是有心无力,还请陛下再给臣一点时间。”
风承熙冷然:“你还想要多久?”
叶汝真凄然道:“过个一年半载,臣也许就能走出来了……”
“一年半载……”风承熙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你索性死在里头得了!”
叶汝真娴熟地跪下:“臣有负圣恩,臣死罪!”
她想着,以风承熙的大气性,接下来就该怒哼一声发火走人了。
但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一声怒哼,只等到一句:
“还跪着干什么?躺在书房里你就能走出来了?跟朕走。”
叶汝真:“……”
虽然这话里有着叶汝真十分熟悉的不满,但竟然没有拂袖而去,着实不好。
*
叶汝真虽说来京城也不过几个月而已,但跟皇帝、公主以及外邦来的准驸马比起来,可以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了。
只是她以为她跟过来是带路的,没想到是来当跟班的。
风承熙驾轻就熟地带云安公主和阿偌去了香汤铺子,先喝了几盏香汤。
然后去三元楼,满满地点了一桌子来自天南地北的风味菜肴。
云安公主大是钦佩:“陛下经常出宫吗?”
风承熙大大方方颔首:“不错。”
叶汝真在旁边:“……”
您敢不敢找再一家没去过的新店?
接下来只能去青云阁了吧?
“多谢陛下今日能带我出来,我虽生在京城,却是到了今日,才知京城是什么模样。”
云安举起杯,敬风承熙。
风承熙却没有举杯,他有片刻的默然:“这一杯,皇姐敬叶卿吧。若不是叶卿,朕也同皇姐一样,坐困深宫,不知天下之大,世情之深。”
云安便朝向叶汝真,微微一笑:“多谢叶大人来到陛下身边,这一杯,祝叶大人从此以后,能长伴陛下左右。”
这对叶汝真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祝愿。
但她发现云安公主微笑起来的模样真美,当初花筵初见时的瑟缩已经消失不见。
当嫡母不再为难、兄弟多有关爱、又结下一桩良缘的云安公主,就像是在积雪下已经结蕊的花朵,终于等到了冰销雪融,嫣然绽放了。
“臣也敬公主,”叶汝真目光朗澄,“愿公主将来远在伽南,念及故国,皆如今日欢喜。”
又斟了一杯,敬阿偌:“臣祝殿下与公主在伽南的每一日,亦如今日,胜似今日。”
阿偌举杯,和云安公主相视一笑,“借叶大人吉言。”
坐下来后,阿偌道:“今日在胭脂铺所见的姑娘,是叶大人的妹妹对吗?”
叶汝真还没来得及回答,风承熙先道:“正是。”
叶汝真瞧着风承熙眉梢眼角挂上了舒展的笑意,心里顿觉不好。
然后就听风承熙道:“叶卿和他的妹妹是双生子,两人相貌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着实是像到毫巅。”
阿偌笑道:“陛下既然如此信赖叶大人,何不将叶姑娘纳入后宫?一来陛下能得知心人,二来叶家从此成为皇亲国戚,岂不是两全其美?”
“……”
叶汝真:美你个头!
然后就见风承熙脸上的笑容如花一般绽放,笑得比云安公主方才还要甜,眉眼皆是春色。
他转头望向叶汝真:“叶卿意下如何?”
第50章 是梦
满座皆是语笑晏晏, 叶汝真搁下酒杯,默然半晌,望向风承熙:“陛下曾经答应过臣什么?想反悔了吗?”
风承熙瞪了叶汝真一眼:“叶卿啊叶卿,换成是别的臣子, 这种时候早就跪下来谢主隆恩了。”
叶汝真紧守关隘绝不放松, 不假辞色:“臣只知道, 君无戏言,不容反悔。”
风承熙朝她后脑勺拍了一记, 咬牙:“死脑筋。”
饭后几人当然没有去乐坊,但为着让云安公主感受一下市井坊间的快乐, 叶汝真领着三人来到一座茶楼。
话说叶汝真其实也没有多少日子在街头混, 不知道各家茶楼的特色所在,只看这家人气特别足,就带着三人进来了。
进来之后才发现, 这家茶楼人气之所以足, 不是因为茶好点心好,是因为先生书说得好。
说得正是那本《与成书》。
正说到薛郎君因偶然触怒皇帝, 被打入天牢,皇帝难耐相思之苦,深夜探狱, 二人互诉衷肠, 情到浓时,化作说书先生口中一串串香艳诗词。
阿偌向云安道:“公主,对不住了。”
抬手便捂住了云安的耳朵。
云安一愣。
她难得出宫,出宫也是去佛堂,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说书,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也只当是自己孤陋寡闻,以为民间享乐便是如此。
叶汝真直听得浑身鸡毛疙瘩乱冒,拿手肘顶了顶风承熙,低声道:“陛下,咱们换一家吧?”
风承熙没有理她,向阿偌道:“往前走就是西市,最是热闹,王子可以陪皇姐去逛一逛。”
叶汝真忙跟着起身,还未站直便被风承拉回位置上。
“他们小两口逛街,你跟去做什么?坐下。”
叶汝真:“他们还未成亲呢。陛下没看见陛下刚才发话的时候,阿偌王子笑得那个样?臣得去盯着他,以防他图谋不轨……”
刚说到这儿,嘴里便被塞了一颗剥好的榛子,底下的话全堵住了。
风承熙的指尖方才不小心碰着了她的唇,那柔润软滑的触感像是粘在了指尖上,挥之不去。
他强行压下那缕异样,道:“这会儿还没有完婚,正该让他二人多多相处。若他真是那等小人,或是皇姐发现他有旁的毛病,一切还来得及。”
“难道公主不满意,陛下还能退婚不成?”叶汝真讶然,“这可是国婚,关系着天下万民啊。”
“万民?她是朕的皇姐,难道就不是万民中的一个?”风承熙道,“若他当真敢对皇姐不敬,那便是伽南对大央不敬,朕难道还要忍他?”
他的声量不大,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散慢,但自有一股睥睨之威,凛然而生。
因为太熟了,叶汝真有时候总会忘记他是个皇帝,只把他当个同龄的朋友。
但总有一些时刻,风承熙身上会露出这种天子之威,叫人莫名臣服。
叶汝真剥了颗榛子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风承熙:“这算什么?”
叶汝真没敢说“谢谢您有时候总算像个皇帝”,只道:“回礼。”
风承熙一笑,一身藏青袍服,越发衬得容颜胜雪,眉飞扬,眸子如星,“要回就回全套,朕可是送到你嘴边的。”
叶汝真神使鬼差地,当真拈起了那枚榛子,往风承熙唇边送。
风承熙没事就喜欢逗逗叶汝真,叶汝真一半时候板起脸甚为正经,一半时候假装听不见置若罔闻。
像这种乖乖听话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
是中午喝了点酒的原因吗?
只是还没等这颗榛子到唇边,楼下说书先生高昂的声音传来:“……只见那薛郎君满面春色,含了一颗樱桃,欲往陛下唇边送……”
“嗒”,榛子掉在了桌上。
叶汝真脸上通红:“陛下,咱们换一家吧。”
虽然风承熙很想留下来,但看叶汝真再听下去大约要吊死在这里了。
离开之际,风承熙看了眼桌上的榛子。
……好可惜。
*
离开茶楼之后,两人去了趟书坊。
因为风承熙要买《与成书》新出的第四本。
叶汝真忍不住问道:“陛下,您当真不好男色吗?”
风承熙看她一眼:“朕要好男色,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早把你吃了。”
叶汝真:“……”
风承熙买好书,开始逛起街来。
叶汝真起先没在意,后来发现他逛街的方向不对,这是离胭脂铺越来越近的意思。
他甚至还在点心摊子前停下,“令妹喜欢什么口味?”
叶汝真:不妙。
“陛下,”叶汝真正色道,“臣明日要告假。”
摊子上各式点心做得花样新巧,皆散发着一股甜香,风承熙的视线本来在各色点心上面留连,闻言立即抬头:“为什么?!”
“今日原该是臣休沐,臣却侍候了陛下一日,臣要把今日的休沐补回来。”
“朕去找你的时候已经快巳时了,满打满算,不过陪了朕三个时辰,开口就算一日,叶卿是奸商吗?”
叶汝真从善如流:“那就告三个时辰。”
风承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