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日常——洛城雪
时间:2022-06-22 07:22:18

  “会罢。”
  “那……你会带她走吗?”
  张守心低着头,双拳微微攥紧,“虽然小师叔已经成亲了,但我知道,她一直喜欢的人,只有二师叔你。”
  “……我知道。”
  赵义仰头眺望天空皎月,微微出神。
  虽然被白扶苏逼入绝境,但他还并没有输。
  从京中最后传来的讯息,赵义已然清楚,白扶苏到底是入了瓮。
  就像那些甘心跪伏母亲脚下,做她裙下之臣的男人们一样,白扶苏也迷恋上了驯服别人女人的感绝。
  甚至为了她,就连包庇赵氏的王家,都舍不得株连到底。
  赵义压制着上扬的唇角,脸上摆出落寞的神情。
  正得意着,他又想起渠月曾经给他写过的封封情意缠绵的信笺,上面,她曾不止一次提到过,想要跟他结为道侣,想要跟他儿女双全。
  如今,结为道侣已然不现实,但,让她儿女双全,却还能实现。
  念及此,赵义脸上重新浮出一丝舒心的笑。
  同时,也不由暗暗感慨,上清观不愧是母亲的龙兴之地,纵然母亲已经死去,却也依旧在庇佑着他。
  渠月在帮他,就连原本就该死去的张守心,也在帮他!
  张守心一行人因为迷失方向,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来自京中的消息,自然,也就不知道京中风起云涌的事实。
  只要合理利用他,再次跟渠月沟通消息,就能重新置之死地而后生。
  ——瞧啊,天都在帮他!
  赵义再也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他已经迫切想让白扶苏也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
  电光石火间!
  利刃出袖,裂空而来。
  “噗呲——”
  伴随着利刃入肉的撕裂声,赵义只觉心口一凉,眼前明亮的皎月,瞬间黯淡下来,仿佛坠入水中,濛濛月色再也看不真切。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带她走?” 阴鸷冷漠的声音自赵义身后缓缓响起。
  “……守、守心?”
  赵义视野模糊。
  他茫然低下头,只见闪着寒光的短刀已经破胸而出,殷红的血汇集刀刃,啪嗒啪嗒往下流。
  “说到底,不过是你从未真的喜欢过我小师叔而已。”
  “你是在利用她。”
  “你一直以来的都在利用她,算计她,甚至,还想利用我去伤害她……二师叔,你背叛了我们的同门情谊,也作践了我小师叔的真挚感情。”
  张守心如是说着,狠辣转动手中短刀,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将他的心脏内腑绞碎,即使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我给过你机会,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你嘴里也依旧没有一句真话。”
  “甚至,你还想破坏我小师叔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将她再次卷入你跟白扶苏的对弈中……不可饶恕!”
  “绝对不可饶恕!!”
  ****
  在张守心早早死去的时候,他这位二师叔回去过谷里。
  然而,他的到来,却只带给渠月噩梦一般的经历。
  在章屠将军受命带渠月入京之前,赵义在发现小师叔保留了所有信件后,特意避开所有人,来到了谷里,无视小师叔的拒绝,强迫跟她纠缠到天明。
  甚至,还可恨地让她狼狈的姿态,毫不遮挡地出现在章屠眼前。
  “求你……不要告诉我大师兄!”
  “是我棋差一着,一切都是我活该,你不要再问了……”
  即使自己被狠狠羞辱一番,可她最担心的,仍然是张渠明,生怕他会别牵连到那份恩怨里。
  而最后,他小师叔也确实做到了。
  张守心也终于明白,小师叔嘴里“我会让他们不得好死”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梦里,他无能为力;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已然明白,但凡二师叔对小师叔有一丝不忍和真心,他就不会将小师叔困在谷里,更不会对小师叔成亲之事毫不在意。
  甚至,只要他还活着,就势必会给小师叔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所以——
  绝对不允许再他活着见到小师叔!
  “你让我小师叔不敢信人,不敢再爱人,甚至,就连一丝好感都不敢对外表露,生怕自己给他人带来灾祸。”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可你却让她过得那么苦。”
  “二师叔,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如今……也到了你该偿还的时候。”
  天地倒悬,视线反转。
  奔涌而出血水溅了一地。
  这是赵义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京里。
  光是处理沈王两家,挖出各地隐藏的桩子,就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事情渐渐有消停下来的趋势时,年都不知不觉过去很久了。
  之后,接连飘了好几场冬雪。
  洁白的积雪覆盖天地,遥遥望去,天地共色,是很美的景致。
  然而,却让房脊树梢的鸟雀失去了觅食的地方,以至于很轻易就能被渠月简陋的陷阱抓一筐。
  渠月在这里玩得乐不思蜀,白扶苏数次提议回定王府,她都拒绝了。
  这天,缠绵几日的大雪再次放晴,冷琉璃般的日色照在身上,冷冷清清,一点也不热乎。
  渠月坐在台阶上,果断将手插入大黑温暖的腹部,让它给自己暖暖。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又有拜帖投入别院。
  钱左的表情很奇怪,这让渠月隐隐有些好奇,接过来一看:唷,又是熟人。
  ——王家母子。
  而他们的目的更是简单,想要她去求求情。
  曾经的王家主母毫无形象地在渠月面前悲泣:“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连无辜的孩子啊。罪妇知道,王妃殿下您受苦良多,可如今,您已经嫁给定安王,成为启朝金尊玉贵的王妃殿下,无人敢小瞧您。”
  “而若薇,虽然她不是罪妇亲生,可她也在罪妇失去亲女后,给了罪妇慰藉,让我的日子不至于太过难捱……还望、还望王妃殿下,看在若薇带您尽孝的份上,饶恕她吧!”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渠月微怔,下意识望向王忞。
  王忞避开她的目光,恭敬躬身伏地行大礼:“若薇她……并非是不懂事的女孩子。那时候,是罪民与母亲的谈话,不小心被她听到,她才会因为担忧和嫉妒犯下大错。”
  “她并非是真的想要夺取您的一切,她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自己一无所有,害怕自己会受灾殒命……”
  “求您,饶恕她这次吧。”
  “罪民和母亲会带她归家,从此以后,与青灯古佛常伴一生,替您祈福。”
  渠月怔愣原地。
  他们知道她是谁,却一直没有救她的意思,只是让李叔一家从旁照拂,她曾以为,这就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虽然不甘、不愿、不忿,却也无法怨恨。
  可如今,这又算什么呢?
  亲女不去救,反而为了养女不顾一切……
  她的母亲,她的兄长,在无视她的死活后,竟然为了跟自己毫无血缘的罪人之女,哭求到她面前,让她宽宏大量,让她理解养女的心情,让她不要跟养女计较……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这一定是梦吧?”
  这样想着,渠月缓缓站起身。
  不然,这世上怎么会如此荒谬的事情?
  她想要离开。
  不想再在这个梦里多呆一秒。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越过跪在跟前的王氏母子,强烈的眩晕感就冲上大脑,她只觉眼前一黑,强烈的窒息涌上心头,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昏了过去。
  “王妃殿下——”
  惊恐的呼唤四起。
  等渠月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定安王府。
  她愣了一下,旋即望向身侧的白扶苏,轻声道:“如果没有查明,我将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她王若薇就要得到什么下场!”
  “好。”
  “你不要对她手下留情。”
  “好。”
  “不不不。”
  渠月很快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你留情也好,不留情也罢,都跟我没关系。毕竟,她也曾跟你春风一度,甚至,还差点成为你孩子的母亲,你会怜惜她也是很正常——这种事,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开,只是……”
  她紧紧握紧自己的大手,眸子执拗盯着他,“我只是个孤儿而已,给我太高的地位,只会浪费,根本没必要。”
  “所以,你去娶她吧。”
  “张云薇即使有万千不好,但我知道,她在民众有很高的声望,你跟她女儿成亲的话,有利于社稷安稳,民心归顺,远比娶我更合算。”
  “而我,已经没什么能取悦到你的了。”
  “白扶苏,定安王殿下,善士……看在我们之前相处也还算愉快的份上,我们……到此为止,好不好?”
  渠月再一次提出自己早就有的念头。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没有半分赌气任性的成分在里面。
  只是,那哽咽的声音,仿佛在哀求。
  哀求得到最后一丝体面。
  “……好。”
  渠月定定注视着他,旋即,莫大的惊喜涌上心头,大喜大悲之下,她再难克制内心解脱的欢欣,松开握着他的手,捂着脸,蜷在榻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喜极而泣,不停道谢。
  白扶苏坐在侧边,大手轻拍着她颤抖单薄的背脊,轻声:“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
  渠月感受着他炙热的手心顺着自己的身体,缓缓来到她腹部,轻轻贴着,不动了,正奇怪着,就听他道:“阿月,你有孕了,按照月份,应该是我带大黑去找你的那次。”
  “不可能!”
  渠月触电般一把拍开他的手,猛地坐起来,不停往后退,直到后背碰到冰凉的墙壁,才堪堪停下,防备地瞪他,“我有吃药!每一次、每一次,我没有一次遗漏过!!”
  “我知道。”
  白扶苏没有再试图去碰她,而是保持着端坐榻边的姿势,望着惊魂不定的渠月,净水眼底闪过异样的神光,“只是,我从来没说过,你喝的是凉药。”
  渠月呆了呆。
  是啊。
  他确实从来没说过。
  那药只是会在他离开后送过来而已,她就默认是凉药了。
  “你心思重,还落过水,即使有唐大夫从旁调理,也是不容易怀孕的,阿月……这大概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吧。”
  “缘分?”
  渠月怔怔望着他,唇瓣惨白哆嗦,哑声呢喃,“一个根本不受期待,将要重蹈我人生覆辙的孩子,也是……缘分?!”
  “不,我不要生……绝对不要生!”
  白扶苏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强行将她扣在怀里:“不会发生那种事!”
  “阿月,不会发生那种事!”
  “他会是我们心爱的孩子,以后,还会成为新朝的统治者,我保证,我向你保证,他将会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万一是女儿呢?”
  渠月挣扎不开,内心陡然爆出无尽的凄凉,尖叫着打断他的如梦似幻的承诺,“万一是个女儿呢?!!”
  白扶苏:“我会给她寻一个体贴温柔的驸马,绝对不会让她……”
  “那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渠月痛苦地合上眼,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从她眼里涌出,“既然在生下来的那刻,就要被分出个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就连未来都已经可以一眼望到底,与其活在世上重复我的过去,还不如立刻死了!”
  白扶苏拧眉:“也不一定就是女儿,就算真是……”
  渠月的回答更直接。
  她恶狠狠咬着困住自己的手臂,趁他吃痛,慌忙掰开他的手,径直跳下去,连件衣服都没来得及披,就穿着单薄的里衣,赤脚拉开门!
  也许是情绪起伏太过激烈,又也许是门外涌进来的风过于寒冷,泡在温暖热度中的渠月打了个寒噤,还没有跑就出去,肚子就抽筋般痉挛起来。
  仿佛有刀子胡乱搅动。
  渠月脚下一软,呻、吟着跌跪地上。
  “阿月!”
  白扶苏及时抱住着她,忙让吓呆的下人们去请唐大夫。
  而唐大夫如今已经住在定安王府,听下人说渠月跟白扶苏起了争执,腹痛不止,道了声“作孽”,也不敢怠慢,在下人的搀扶下,紧赶慢赶跑过去。
  所幸,经过诊脉,只是情绪波动太过剧烈引起,胎儿尚且康健,也不需要用药,只要注意心平气和,切勿与孕妇相争后,唐大夫就恭敬退下。
  白扶苏松了口气。
  渠月却道:“即使你将我困在这里,也是没用的。我不会生下根本无法掌控自己人生,要依托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孩子。你不尽快给我药,那我就只好带着她一起走了。”
  闻言,白扶苏却只是笑了笑。
  事已至此,他根本并不怕她不配合。
  他握着渠月被寒风吹凉的手:“不看僧面看佛面,阿月,你的大师兄和小师侄,再过不久,就要凯旋了。”
  “你舍得离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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