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殿下休息会儿起身去大兴殿，大皇子跟着殿下到了檐下。
“曦儿，只能到这儿。”殿下轻声道。
“若是每日都下雨就好了……”大皇子小声道。
殿下还是听到了，笑着摸了摸大皇子的头，耐心道：“每日都下雨那便对百姓不好了，庄稼收成不好，甚至没有收成，那么百姓就没有可以吃的，便是灾难，要是因为每日下雨引发洪水，那更是灾难，百姓会失去居所，甚至是生命，对百姓不好，对朝堂也不好……”
殿下看着大皇子认真道：“所以，曦儿这种话不要再说出来，明白吗？”
“那母后可以再陪陪我吗？”大皇子拉着殿下的手道。
“母后每日都有陪你，对不对？那父皇只有一个人在大兴殿，父皇也是需要人陪的，不然多孤单啊。”殿下道。
“可是……”大皇子有些不愿。
“母后早些去，便能早些回来，那就能陪着曦儿了。”殿下蹲下身看着大皇子。
“好吧，曦儿会乖乖等着母后的。”大皇子松开殿下的手。
“若是真的想母后，晚些去大兴殿寻母后也是可以的。”殿下道。
“真的？可以吗？”大皇子睁大眼睛看着殿下。
“自然是可以的。”殿下笑着道。
“曦儿知道了。”大皇子给了殿下灿烂的笑容。
“那母后去陪父皇了。”殿下起身道。
“母后，等等再见。”大皇子道。
“睡会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便能见到母后了。”殿下道。
“嗯。”大皇子站在原地看着殿下离开。
殿下在大兴殿和陛下批阅着奏折，偶尔会有朝臣前来，朝臣对于殿下在大兴殿已是习以为常。若是一般的事，殿下不会离开到屏风后，若是大事，殿下才会离开。
本有朝臣上奏觉得殿下不应干预朝政，但陛下道：“只是极为微小的一部分，皇后并未随意对朝政多做什么，既不是谗言，也不是做了什么对百姓不好的决定，是朕让皇后留下，大事皇后自己便离开了，就是皇后在一旁也是只字不语，只是陪着朕罢了，这算什么干预朝政，朕都未说什么，你们倒是多嘴。朕往后不想再听到这些，管好你们自己，别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上大动干戈，把这功夫放在正事上为好，若是再说这些，难免让朕觉得你们是闲得没事做。”
殿下做的都很好，毕竟朝臣也分辨不出殿下批了哪些，也挑不出错来，后面也就偃旗息鼓，不再提了。若真因此受罚便得不偿失，赔本买卖了。
殿下有时还能见着老爷，若是只有老爷，殿下也会一同交谈，若是还有别的臣子，殿下闭口不言或是离开等着他们谈完再过来。
申时，宫人进来行礼道：“禀陛下、皇后殿下，大皇子来了。”
“明曦怎的来了？”陛下从折子上移开眼，问殿下。
“来时舍不得我，我便让他若是想我便来寻我。”殿下道。
“如此黏你可不好。”陛下道。
“等今年过了生辰再改，如今还小，也无妨的。”殿下在折子上写下最后一笔，将笔放下。
“你心里有数便好。”陛下又看着折子。
“我去看看他。”殿下起身道。
“今日天儿不错，带他去转转吧，剩下的折子不多，花不了多少时间。”陛下笑着道。
“好，我便先走了，宇哥哥，晚膳见。”殿下行礼道。
“去吧。”陛下摆摆手道。
我跟在殿下身后出去，大皇子一见着殿下，便跑了过来。
殿下接住大皇子，轻声道：“不能在这儿跑，知道吗？”
“曦儿知道了。”大皇子拉着殿下的手道。
“走吧，你父皇还在忙，母后带你去走走。”殿下道。
“好！”大皇子兴奋道。
“嘘……”殿下用食指靠近嘴唇，道：“父皇还在忙，小声些，不要打扰到了父皇，好吗？”
“嗯。”大皇子点点头。
殿下牵着大皇子的手慢慢走着，我将伞撑开给殿下遮着阳光，今日的阳光有些烈，伤了殿下便不好了。
殿下和大皇子随意走着，辇在后面跟着，殿下若是累了随时可以乘辇回凤栖宫。
慢慢靠近文书殿，正值下学的时辰，能听得那边三三两两的交谈声，大多都是孩子的声音。
殿下继续走着，却听得不好的声音。
“秋容。”殿下叫我。
“殿下。”
“你可听到了什么？”殿下问。
听到殿下这话，我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还真有些奇怪的声音。“是有人被打的声音。”我轻声道。
殿下皱起眉，道：“过去看看。”
“是。”我跟在殿下身后。
“看着大皇子。”殿下松开大皇子的手，吩咐宫人。
“是。”宫人应声行礼道。
“在这儿等着母后。”殿下对大皇子道。
我瞧出大皇子想跟着殿下，但殿下这么说了，只好站在原地。“嗯。”
越是靠近越是听得清楚，脏话夹着拳头打击的声音。
我和殿下走近一看，是小巷里一群十来岁的人围着一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殿下道。
殿下的声音引得那群人的注意，用着奇怪的语言交流着，旁边的奴仆小声提醒着华丽打扮的主子。
“臣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万安。”
“奴见过皇后殿下。”
这些人行礼道。
“孤问你们是在做什么？”殿下语气平淡地道。
“臣等只是在和人开玩笑罢了。”其中一人道。我估摸着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年岁看着最大，身子也最魁梧。
“玩笑？”殿下道。
“是的，玩笑。”
“但孤瞧着可不像的样子。”殿下看着还想遮住那人的奴仆道。
“瞧，衣裳乱了亦脏了，刚刚你们说的话，孤听到了，刚刚做的事，孤也听到了。”殿下接着道。
“臣等……”那人还想说什么。
殿下抬手打断那人，道：“这儿是文书殿，是皇宫，究竟是做了什么，你们心里应当比孤更清楚，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为好，你们说孤可说得对？”
“是，臣等先行告退。”那人领着一群人行礼准备离开。
“等等。”殿下道。
“不知皇后殿下还有何事？”
“孤可不想看到下一次，也没有下一次。”殿下摇着团扇道。
“是。”虽是不甘心，但还是只能应下。
等着那些人离开，殿下才看清里头的人。
“瑶国，七皇子？”殿下有些不确定。
“是。”那人行礼道：“段若白见过皇后殿下。”
“多谢殿下今日所为。”段若白又行礼道。
“不必，他们今日所作所为本就是不应做的，孤制止是孤应做之事。”殿下道。
“他们今日为何伤你？”殿下问。
“臣其实也不知，大约是今日教课的老师夸了臣吧。”段若白道。
“这般看，你应当是有才之人。”殿下道。
“臣不敢当。”段若白道，孩子的声音，清脆得很。
“有何不敢，你瞧着也就九、十岁，刚刚那些人大你好几岁吧，老师夸的却是你，他们大约也是嫉妒你。”殿下看着眼前忍着疼痛站直的段若白道。
“多谢殿下夸奖。”
大皇子这时过来了。
“见过皇嫂，皇嫂万安。”
“四弟。”
陛下的四弟被封为贤王，因着年岁不大，暂时还住在宫中，不过贤王府已是在修整了。
“是你啊。”贤王看着段若白道。
“见过贤王殿下。”段若白行礼道。
“认识？”殿下问。
“都是一起上课的。”贤王道。
“原是如此。”殿下又问：“他如何？”
“不错，老师都有夸。”贤王如实道。
“这样啊……”殿下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都缺个伴读吗，就让他来吧，年岁也差不多。”
“殿下……”段若白道。
贤王很是干脆道：“也可。”
“那便定下了，我会同你皇兄说。”殿下笑着道。
“多谢皇嫂。臣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贤王行礼离开。
“这不合适吧……”等着贤王走远，段若白道。
“孤说合适便是合适，这般贤王便能护着你，便不用担心那些人报复你，今日不是第一回吧。”殿下看出来了。
“是。”段若白既是应了殿下，也是回答今日不是第一次。
“他们的身份与你并无不同，你不必忍气吞声，有了贤王这一层，他们便不会这般胆大妄为，回去吧。”殿下挥挥手。
“是，臣告退。”段若白行礼离开，一旁的奴仆跟在后边。
“殿下。”看着殿下看着段若白走远，我道。
“怎么？”殿下转头看着我。
“殿下是有什么打算吗？”我问。殿下不会做无用之事。
“以后你便知道了。”殿下笑着道。
“都是质子，寄人篱下，受制于人，以后会有有趣之事。”殿下往前走着。
“曦儿，明白吗？”殿下又对大皇子道。
大皇子摇摇头。
“以后曦儿就知道了，慢慢就知道了，母后会教曦儿的……”
第四十八章
盛夏到来，白日里，一场雷阵雨正在哗啦啦地下着，从檐上落下的雨水像线一样不间断，闪电从黑云中显现，轰隆的雷声随之而来，殿下带着大皇子坐在书桌前，大皇子侧头看着大开的窗外，从窗外吹进的带着水气的凉风很是爽快，将盛夏的火热驱散了。
“曦儿。”殿下看着大皇子的注意力不在纸上，轻声道。
“母后。”大皇子转过头看着殿下。
“今日的还未完成，要看着这儿，外边的事物，等等结束了再看，好不好？”殿下道。
“好。”大皇子不再侧头看着窗外，认真看着殿下写字，跟着殿下一起读着、认着。
等着今日的教学结束，其实也没有多久，过了半个时辰罢了。外头的雨还在下，大皇子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雨，黑云低压，瞧着和黄昏时候差不多，还有些黑，闪电闪烁时云层也变化着。
殿下起身走到大皇子身边，我递上薄披风，殿下接过给大皇子披上。
大皇子转过身，殿下蹲下身给大皇子系好。“小心受凉。”
“母后更应注意，给母后披着。”大皇子说着伸手去拉披风。
殿下握住大皇子的手制止大皇子脱下披风。“母后穿得可比曦儿多多了，是你穿得薄，母后才给你添的披风，母后不冷的。”大皇子的披风对殿下来说也太小了。
“真的吗？”大皇子很是认真地问。
“自是真的，你瞧母后是不是比你多穿了一些。”殿下让皇子摸摸衣裳。
大皇子摸摸自己的，又摸摸殿下的，最后点点头。“嗯嗯，母后是多些。”
大皇子拉着殿下的手，感受到殿下的手有些凉。“母后，手凉凉的。”
“曦儿喜欢吗？”殿下问。
“曦儿给母后暖暖。”大皇子双手握着殿下的手。
殿下笑着道：“这是夏天，不是冬日，母后不冷的。”
但大皇子执意拉着殿下的手，殿下便随大皇子握着。
“我们曦儿是个很好很乖的孩子。”殿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头。
大皇子笑着看着外头的雨。
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空，巨大的雷声响起，大皇子并不害怕，反而很有兴致地看着。
“少有在白日里看着呢。”殿下轻声道。
“曦儿胆子大。”殿下又道。
“亮亮的。”大皇子道。
“夜里不是更明显？划下像白日一般。”殿下看着窗外道。
“不一样。”大皇子道。
殿下看着大皇子，大皇子也看着殿下，殿下问：“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身边没有母后……”大皇子又小声道。
“但是，曦儿并不害怕，对吗？”
“嗯，曦儿不怕。”大皇子道。
大皇子并不怕什么，就算在这种天气的夜里，被雷声吵醒也会很快睡着，不吵闹、不害怕，在襁褓时期便是这样，没有非要寻殿下安慰的时候。
殿下问过服侍大皇子的宫人很多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大皇子夜里不会寻人，也没有害怕，一夜无事是常事，床帐里都是安静的，就是小心撩开床帐看看，大皇子都是熟睡模样。
殿下和大皇子在窗边看了看便准备离开，但瞧见胡杉撑着伞，陛下踏进凤栖宫。
“父皇来了。”殿下提醒大皇子。
殿下取下大皇子的披风，我接过放在一旁。
做好这个，陛下也就踏进来。
“宇哥哥。”殿下道。
“曦儿见过父皇。”大皇子行礼道。
“雨这般大呢……”殿下道。
“今日没什么事，处理完我便来了，怎么，不喜欢我来吗？”陛下走到殿下身旁。
“怎会？”殿下笑着道。
陛下拉起殿下的手，道：“还是凉的。”
“宇哥哥的手很暖。”殿下道。
“你的手什么时候能是暖和的呢？”陛下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