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符卿正视他:“你生气了?”
李高撇嘴,心口不一道:“没有啊。”
李符卿轻笑着抚住额头:“你每次生气的时候都和我君臣相称。”
李高淡然:“只是臣的本分罢了,每次殿下与臣矛盾之时,臣都会有一刻清醒之时,你我二人本就有君臣之别,之前都是我的逾越了,是臣之罪。”
君王与臣下之间本就应该有隔阂,他一介粗人,一个武夫,一个随时要冲锋陷阵的人,又怎么能和皇子平起平坐以友相称呢,何德何能。
二人虽同宗一脉,却早已是云泥之别,本就不应该交心相谈才是。以往认识不清,现在情势下,再不认识清楚,他就真有些失智了,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非是儿戏,后果也不是他们两人所能承担的。
哦,也并非。
就像是李符卿也许能够全身而退,而他不能,众千万的将士也不能,众将士背后的家人也不能。一旦站队,所迎来的后果将是无法弥补的。
他不能站队,也绝不能擅自帮助众将士站队。 至于沈澜,姚伯在他身侧陪伴他,应当是能保她平安。
眼下,他囚禁在此,只要能够不为所动,就可免去一场灾难的话,他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屋子内淡淡的熏香混着书的味道,显得很奇特,更让这半会儿的安静氛围加剧。
半响后,李符卿闭眼,盖住眼中出现的片刻动容:“我前几天去了趟李家客栈。”
李高心中一顿,故意伸手拿起书,掩住心中的慌乱:“属下那客栈没了属下营生定然不景气了。”
李符卿眉眼弯弯,语气间透露着笑意:“是啊,是不太景气,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说是今日想要闭店一日。”
闭店?李高心中一顿,如果没有大事姚伯应当是不会闭店的,难道是族中出了事,又或者是沈澜出了什么事。
李符卿望着李高千变万化的表情,眼神中有一抹犀利划过:“好像是说找什么人,那看店的老人说是家里的孙女丢了,我想着既然是你的客栈,还是告诉你一声的好,今日李家客栈闭店。”
李高垂眸,书啪嗒一声放下,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李符卿继续接道:“老人家孙女不见了,你不至于生气成这样吧,这样吧,他的俸禄从我这儿扣,老人家替你做事也不容易。”
良久,李符卿才抬眼,眼神中燃着怒意:“殿下知道了什么?”
李符卿故作惊讶:“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你!”李高怒道,半晌又收声,垂头看着桌面沉默不语。
李符卿凑近他,凝视着他的脸:“你在紧张什么?” 人在触碰到心中什么事情的时候,便会有一些不自然的反应流露出来。
中招了。
李符卿也没再顾忌他的反应,拂袖往门口走去。
李高抬眸,眼神猩红:“殿下想做什么?!”
李符卿手触及暗门的开关,轻轻一扭,伴随着石门旋转的声音他凉薄的话带着几分邪意送到李高的耳朵里:“你心中想的是什么,我便是想做什么,且在这好生待着吧,我会保你
第74章
阳光缓缓被乌云遮盖住,屋内变得阴沉起来,本就安静的屋子更是低气压,甚至可以说是透露着死气。
沈澜迷迷糊糊的醒来,鼻尖迅速就呼吸到了草药的味道。
这么久味道还没散掉吗…她半撑起身子,身子好像没那么酸痛了,睡了一觉后算是恢复了些许活动能力。
抬眼扫了一眼周围,阴沉的天气让人觉得压抑。
她起身往外走去,东厨的烟已经不在冒了,也不知道为何咏娘没叫她起来。
许是想让她多睡会吧。
沈澜推开东厨的门,一股浓郁的肉味散开来,但里头却没有人。
人去哪儿了?
她退后几步走到东厨门口扫了一眼四周,并无人在外。
“咏娘?”她低喊。
只是迎接她的只是无休止的安静与偶然伴随着路过的都鸟雀啼叫。
她走到客房外,手缓缓伸向门口,正准备往上敲的时候,又在即将触碰住的一刻猛的顿住。
咏娘无论是在客房睡着了,还是去外面不在这里,对她而言都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能可以逃脱的机会。
想到此,她收回手,退后了一步。
她有机会逃走了。
正想着,远处响起咯吱一声开门声。
沈澜浑身哆嗦了一下,往门口望去,来着正是咏娘,她提着一篮子菜进来了。
正在这愣神期间,咏娘已经转身朝这儿看来,她半跑着过来:“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呢,身子骨弱就少出些门。”
沈澜无奈的看到咏娘站到自己跟前:“饿了,找你,你不在。”
咏娘赶忙应声,满脸都是慌张和歉意:“对不起夫人!我想着夫人生病了应该要吃些清淡的才是,所以去找菜地摘了些菜来。”
也是好意。沈澜点头,望着菜篮有些动容:“好,那我先回屋等着。”
咏娘赶忙点头:“夫人您赶紧回去,穿的这么单薄别着凉了才是!”
沈澜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应该借此时机说一声让咏娘帮忙带件衣服来才是。
算了,李符卿太过敏感,若是让他看到了,恐是会多想,也不知道这些事咏娘会不会给李符卿说。
还是不做冒险的事为好。
她边走着边听着咏娘说一些山里头的荒凉情况,说是第一次见这么荒凉的山,连路过的人都没有。被咏娘送到门口后,咏娘才走,应该也是着急给她做菜,并没有看她有没有进门。
她站在门口侧头往天上望去,黑云压过来了,空气中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味道很淡,却有些熟悉。
一行云雀正在乌云下四处逃窜。
这场面竟是骇人的紧。
沈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开始乱窜,她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满屋子草药味让她有些干呕,摸着胸口平复了顺了顺才不至于吐出来,今日是有些反常。
也许得让李符卿将安神香留下来才是,那个味道对她来说,真的有些平复的效果。
咏娘塞着柴火,嘴里碎碎念道:“要不是碰到了那个老大哥,还真不知道这地儿还有野菜,真多亏他了。”
那人是外地人,看模样也不像是中原人,但说的中原话倒是很流利。
咏娘加好柴火,走出房外透了口气,望着中心已经关上的屋门打了个哈欠。
“也是好命。”她嘀咕道。
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味道,甜滋滋的,却发臭,她忍不住拿手捂了捂鼻子。
她回过头望了望,嘴中碎念着往里头走:“肉还是煮掉吧,京城的鱼血的味道也太腥了。”
撕拉的重物在地上摩擦的拖拽声响起。
另一所宅内几人身着土灰色圆领长袍,长相都很年轻,眼神也十分和善。
几人相互交错视线,目送着两人将一个西域人拖到屋子里头。
“散大哥,我记得…”
“不要杀,当人质?”散三身着灰色衣服,掠过那道正在行动的身影,眼神和善的望着其余众人,声音淡且轻:“那个人一看就只是路过,没眼睛看吗?”
众人低头,再没人敢提出异议。
“别再出什么声音,这段时间里面,只管当自己不是个活人,懂吗?”散三锐利的视线划过每一个人的脸。
半响,几道清晰的脚步声在墙边响起,由重转轻,再到由重转轻。
散三眉眼弯弯的望向外头,眼神中饱含笑意的歪头望向门口。
这次的感觉,对了。
敲门声咚咚响起。
“夫人,能进吗?”
沈澜睡不着,已经瞪着眼睛望了半天了,闻言半撑起身子喊道:“进吧。”
伴随着一声开门声,咏娘已经端着饭才进来了。
沈澜拢了拢衣衫,望着端来的饭菜发愣。
“要在屋子里吃?”她半疑惑的讲道。
咏娘朝着她笑了笑,而后将饭菜放到中间用来搁放茶水的小桌上:“是啊夫人!”她边说边关上门,像是怕她跑出去似的。
沈澜仍是有些不解:“为何不去外面吃。”
虽然这宅子小,但东厨有张小桌就是可以吃饭的,她前几天几乎都是在那儿吃。
咏娘眼神怪异的躲闪:“夫人身子骨弱,还是在屋里吃的好。”
沈澜想了想,也有理,索性便没在意。她掀开被子,身上单薄的衣服无意间的岔口露出修长的双腿,站起身时又被衣服掩上。她容貌本就出挑,这样一般从床上站起来,显得魅惑至极。
优越的身材加上加上极为出挑的脸蛋,生生让咏娘有些看傻了眼。
本就觉得这夫人长得好看,静下心来看一下,竟连自己也被陷了进去。
沈澜随意的挽起头发,一袭长发被随意的用木簪挽起,很随便,却也惊艳人心。
“怎么只拿了一碗饭。”沈澜没有注意到咏娘的眼神,走上小桌前看了看“你的呢?”
咏娘被突然对上的目光惊的回了神,花了几秒理解了沈澜话里的意思后,说话更是结巴,眼神也有些慌乱:“夫人您说笑了!我哪儿能和您一起吃饭!”
沈澜摆手,拂袖坐在旁边的软塌上,朝咏娘淡淡一笑:“无碍,一起吃吧,我不在意这些。”
咏娘眼中闪过激动,嘴上却仍是推辞:“我知道夫人是好人,看得起我,但还是算了吧!”
沈澜见她执意如此便也没再规劝,多劝几次应该也不会改变什么。
顽固,和谭儿倒是有些相像。
思及此,她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水光。
第75章
谭儿不在身边,耳边倒是清静了很多,心中却是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夫人?”咏娘关切道。
沈澜眼中的雾气散去,再次抬眼时已恢复正常:“没事。”
一大盘鱼肉,两盘野菜,二者的香味被草药味盖住了大半,沈澜拾起筷子,在咏娘期盼的眼神中夹了一筷子鱼肉,她手的动作不快,在抬筷子到嘴边时,一股恶心劲儿让她猛的止住张嘴的念头。
她猛的放下筷子,慌忙抚着胸口顺着呼吸。五脏六腑的排斥感油然而生,那种感觉拉扯着喉咙,不过半响就干呕了三次。
咏娘反应过来,刚忙帮忙抚着她的背:“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咏娘拍后背的力气不大,却止住了她喉间泛酸的劲儿。
就这么半响后,沈澜才低喘着气缓了过来。
她右手拍了拍咏娘放在身侧的手:“我没事。”
就是这鱼的味道有些奇怪,让她有些犯恶心。
咏娘小心翼翼的观察沈澜的脸色:“可是这鱼做的味道不对?”
刚刚觉得鱼腥味太大,已经去过一遍腥味了,难道还是盖不住?咏娘上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沈澜,生怕她生气。
沈澜鼻尖开始淡淡围绕那股味道,好像真是味道的不对…但被屋内的草药味道盖住,不是很明显,刚刚筷子递的近了,才闻到那股味道。
抬眸间望见咏娘试探的眼神,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与你无关,只是我忘了将我不喜欢吃鱼这件事告知于你了。”
闻言后咏娘眼神总算放松了下来:“那便好,下次我不会再犯了,明早得同妹妹在讲一通,她还不知道。”她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鱼肉,往屋外走去。
门一开一合,咏娘端着菜碗在走廊上走了两步,突然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一样,而后立马开门往里头望去。
沈澜正拿着筷子朝桌上的饭菜发愣,说实话她好像真的没胃口,不是挑嘴,多半是这草药味道惹的祸了,也许在外边儿吃说不定还能吃进去些,她心中暗自埋怨起这味道来。
二人面面相觑,沈澜望着她脸上微带喜色的表情以及还握在手里一盘鱼肉。
敞开的门吹进来新鲜的空气,她心情很好的落筷:“怎么了?”
“夫人,你有喜了吧!”她喜上眉梢的大步跨进屋子里,又匆忙将鱼肉的盘子放在门外后才关门进来。
“怎么可能。”沈澜下意识间解释道,只是话语刚完,她眼底就闪过轻微诧色,转瞬间眉毛都下意识拧紧了三分。
咏娘只觉得她是太高兴了,赶忙走到她跟前:“夫人刚刚闻到那鱼肉味道干呕,是否是觉得恶心?”
沈澜并未回应她的话,视线望着桌上的野菜,一眨也不不眨。如果按日子算,她确实有可能会怀孕。
咏娘也不管沈澜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拍了个掌,笑逐言开的开口:“再怀自家小女的时候,我就是这般表现!夫人,您绝对是有了!”
闻鱼味儿犯恶心,以她的经验来看,十有八九便是怀上了,假不了!
见沈澜仍在发愣,咏娘只当她是太过激动了:“这样!我现在就去京城里找个大夫帮您看上一看!顺便开点儿安胎药!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她半跑着往门口走去。
“咏娘。”沈澜垂眸,右手疲惫的扶上小桌的边缘以支撑起越来越疲乏的上半身:“我应该没怀。”
咏娘这回没再小心翼翼的顺从她,反而脸色严肃起来:“不管是不是都得找个大夫看看!这怎么能儿戏!”
沈澜沉默,没再接话,她见着咏娘转过头去,脚步匆匆的往门外走去,又仓促的把屋门关上。心中竟是百感交集,她若是真有了个孩子,她也许真的会有念头留在李符卿身边吧,孩子的话是对她而言的一个羁绊,她可能让孩子出生后没有父母。
对未出世的孩子来说,太过不公。就像她自己多年来没有亲身母亲一样,她也觉得不公。
她眸光流转,眼神定睛在正那扇门上,咏娘去京城需要走不上路,来回一趟定然要很长时间,她有机会跑…她慢慢捏紧拳心,眼中的迷茫和纠结盘旋在脑中,像是中了蛊般难受。
半响,门又被推开。
沈澜的握紧的双手骤然一松。
咏娘着急忙慌的走进来:“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大门打不开了。”
“打不开了?”沈澜撑着桌子借力起身。
咏娘跟在沈澜身后,脚步着急:“对啊夫人!”
沈澜在门口站定身,她虽然没见过这扇门,但十有八九外面也有个栓子?
有人想把他们关下里面?
才刚站在门口没多久,一股浅淡的腥味从鼻尖,绕上鼻尖,她忍不住泛呕,慌忙抚了抚胸口,顺着呼吸。
咏娘也赶忙轻拍她纤细的背:“夫人您没事吧,可能是我买的鱼没处理干净,腥味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