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报官,受了这般欺辱就得咽下去。
她应该会自己下决断,何谓利弊。
以从前向往权势的他而言,他会觉得让沈澜回到二殿下身边为最好,牺牲上百人,换得天下易主,势力倾斜,成为这场势力幕后的一部分受益人,这不失为一个对自己而言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他好像渐渐把心静了下来,对之前所做作为也皆有后悔,以人命堆积起来的权利,当真是残忍,沈澜既然是传说中的圣女,自然不会牺牲守护者她的人,若是二殿下要强求,那对沈澜将是莫大的痛苦。
所以,他猜想,沈澜多半是不想报官的,不如咽下这口气,苟且偷生,以换得余生自由。
他推开门,走进满是黑暗的屋子里,从袖中掏出一根火折子点燃。
星火燃起,烛火摇曳。
这一切,就看她如何选吧。
虽不知二殿下是想作何打算,但定然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等沈澜回去。
也许…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也不一定。
耳边一声窗户的吱嘎声,惹得他微微蹙眉,扫了一眼周围,木窗仍然安好,并没有半开。
不是他这间屋子的窗户。
他抬腿打算往门外问问是何情况,又顿住脚步:“算了,应该是想透透气。”他自言自语道。
只是窗外这么大雨,撑开了窗子着凉可不好,他拿起架在木架上的汗巾往头上揉了揉。
算了,待会替她关了就好,平时就老闲屋里头闷,非挑下雨天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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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澜要坚强起来
第94章
待一切理好,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他穿着白色里衣走进屋子,里头的姑娘还没睡,靠在床边,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见她来了,才将身子挪开了些,将床褥掀开一角:“回来了。”
“嗯。”魏明杨咳了咳“你那个窗户啊…”
说着,他的眼神往旁边那扇木窗看去,那木窗是关着的,并未打开的痕迹。
这小丫头反应这么快?
他之后压下想说的话,走到床边拖鞋,柔声道:“下雨天就不要开窗了,虫子多,看你就开了一会,这次就不说你了。”
那姑娘愣了愣:“可是我今日并未开窗。”
魏明杨放鞋的身子顿了顿,压下眼睛望着地面深思,眉头瞬见皱紧。
“你可是听错了什么?”她迟疑的说道,眼神有些心惊的看了一眼窗户。
这是黎山边,本来她就听说过黎山的传说,眼下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害怕了。
“没听错。”魏明杨重新拿起手中的鞋子,脚胡乱往里头塞“你先别出来,我去看看。”
“可有危险?还是我们一起去吧。”那姑娘说着便要起身,被魏明杨一把按下。
“不用,你安心待着便好,我去看看那人如何了。”他柔声道。
转身间,眼神已骤然一变。
二殿下的动作这么快?
不,不可能是二殿下。
二殿下的作风不会是这样偷人,来应当是大张旗鼓的来。
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沈澜出事了。
他关好主屋的门,将火折子拿出擦亮,客房的屋子就在主卧对面,走几步路就可以到,他脚步轻点走向客房门口。
木门隔档不住声音,他在门口杵了一会,仍旧听不到一丝声音,显然里头没有动静,也没有搬动的声音。
他擦干身子的时间过久,也许沈澜已经被运走了也不一定。
但为何,沈澜一丝反抗都没有?她明明已经清醒过来了,如果真的是有人想要带走她,第一时间她就应该挣扎出声音了,不可能那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他们放了迷烟?
但显然里头应当已经没人了。
他心中确定下来,便没有顾忌的伸手推开木门,里头一片漆黑。
雨声清晰,他扫了一眼,果然窗户是半开着的。
顺势,他又看了一眼床上。
沈澜在。
只是看样子还没醒…
贸然进她寝屋有些逾举了。
他退后几步,伸手叩了叩门。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上头的被褥也跟着动了动,大约是醒了。
魏明杨站在门口,没再望着里头:“抱歉,刚刚听到有开窗的声音,担心你出事,便贸然闯进来了。”
“无碍。”她嗓子有些干哑,像是刚睡醒的声音。
“是你开的吗?”他撇了一眼那扇半开的窗户。
沈澜的声音声音淡淡:“有些热。”
“嗯。”魏明杨打算关门,眼神随意一撇,一道反光让他心中一顿。
关门的手停到一半:“晚上还是关了的好,容易着凉。”
沈澜愣了半响,在关门声结束后,才应了声。
“嗯。”
一双清醒的眸子缓缓睁开,入眼布满的一片黑,面对一切的她此时心中却已经平静无比。
她将手放进枕头下,拿出一把带着血的刀,在夜色下刺眼而夺目。
明明放在雨水下面冲了一会还没洗干净吗?
她将刀放到胸口,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泛着波光。
爹之前在在她面前使的那些刀法不错,耳濡目染,竟是直接就学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握刀呢。
真是谢谢…爹爹了。
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于此,现在,她原谅了。
夜色将一切掩藏,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那样,雨点洗刷大地,众人皆是清白。
次日清晨
王府内
一人风尘仆仆赶来跪在地上:“殿下,有踪迹了!”
李符卿放在袖子后头的右手蓦然捏紧:“何处!”
刀疤脸思及那群妇人所言,原模原样的说了一遍。
黎山边的苦乡镇上西边的一颗树下,很多人都见过躺在地上的女人,那女人衣服上都是血,味道挺大的,不知是血的味道还是尸体的味道,妇人们皆以为是尸体,无人敢靠近,再加上那日黎山的耀眼,更是无人敢多久留。
“但是据她们所说,和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李符卿从主位上站起来:“听本王命令!召集所有人挨家挨户的给我找!”
裴良站在一旁拧眉提醒道:“殿下,昨日那番举动早已有人察觉您的动静,若是今日你再这般明目张胆的去做事,众朝臣那边…”
“本王管他们如何!”他眼中冒着戾气。
裴良蹙眉,不再言语。
昨日一举,早已暴露了殿下自己是有自己的势力的,眼下这般,更是将他们暴露无遗,这来来往往的王府,门外众人也不是瞎子,王爷这般为一个女子,当真知识利用?
那岂非太冲动了些?
既欲为储君,又怎能为一个女人的情绪所左右。
裴良蹙眉,不再言语。
昨日一举,早已暴露了殿下自己是有自己的势力的,眼下这般,更是将他们暴露无遗,这来来往往的王府,门外众人也不是瞎子,王爷这般为一个女子,当真知识利用?
那岂非太冲动了些?
既欲为储君,又怎能为一个女人的情绪所左右。
他不禁摇了摇头。
刀疤脸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李符卿将手背在身后,来来回回的在一个地方左右绕了几圈,虽表情不像是欣喜之意,但眼神中却露着喜色。
“殿下。”裴良望着那道身影“若是找到了,你要怎么处置她呢?”
李符卿站定身子,头低着望着地面:“先放在王府中,等本王大业完成,自然是做我的皇后。”
裴良望着他,眼神淡淡:“昨日殿下所为,她会如何看殿下?”
“不是本王做的!”李符卿腥红的眼睛望着他“本王让他们将人放在屋子里,是他们没有遵守!沈澜才会发现这一切!是她们的错!”
裴良摇头:“殿下,你还未想清楚。”
“本王想的很清楚!”李符卿粗声训道“还要你对本王论长道短?”
裴良双手拱手放在额前行礼:“在下不敢。”
只是,一个枕边人,若是有仇,殿下又怎能坐稳这王位。
他曾匆匆见过一眼殿下口中的那个夫人,温声细语,是个重感情的人。
就这样的人,殿下所为,又怎能让她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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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我纷纷的□□》迟了一些发!抱歉!刚回赖没多久,九点没来得及写完剧情。
第95章
清晨,天气已然大好,万一不见一片乌云,地上只有少许水滩以及泥土的湿润才证明着昨日的暴雨。
邻里间聚起来,没有闲谈八卦时的大笑与议论,气氛少见的压抑。
“也是苦了他大哥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但是说句不好听的,他这弟弟平时可是拖累他不少,少一个人吃饭,他指不定就能有钱娶媳妇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娶媳妇,早在乡里乡间说遍了,只是那傻大个只会笑笑,也不回嘴,没回都被说的面红耳赤。
“唉!这些话还是少说说。”
“怎么说不得了。”那妇人压下眸子,眼神颇为怨念“你们忘了杨家的姑娘是怎么死的了?”
众人又突然沉默下来。
那妇人接着道:“要我说就是死的好,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情后,哪家人生了姑娘还敢住这儿?不都搬走了好几个了?也就留着我们几个老的。”
“说到这个事儿,杨哥不是报官了吗?官府不是查了之后说没那家二弟的罪吗?”当时那姑娘的爹闹到了官府去,说是定要让这家伙血债血偿,但是官府后来告知的结果便是无罪,杨哥直接就被气昏过去了,没过几天人也走了.
真是让人唏嘘。
那妇人立马摇头,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说道:“官老爷压根不想管这边儿的事儿,本来就没想查,我家那位去酒馆喝酒那日碰上那家二弟了,就跟官府那老爷在喝酒呢,我也就他死了我才敢跟你们说,不然我可不想惹麻烦。”
周围人皆是吸了一口气。
“那在地府里杨哥定然等着他了,就等着那小子回去揍他一顿。”
“是啊,也算是有个报应了,那家大哥今天送他入葬完,咱们也去安慰安慰他吧。”
“也是,那是个老实孩子。”
一人叹气:“这地方官也是不像样,人命关天的大事偏不管,那些税收什么的就管的紧。”
闻言,众人皆是面露苦涩,今日天气虽然放晴,土地却已经淹了大半,多半是要再重新播种了,这耽误的几日,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交税的时候。
一位妇人撇头望着远处的黎山,什么异样的没看到,却看得心惊肉跳,她不禁将头立马回过来,低声跟众人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黎山显灵了。”
黎山这几日变化她们都看在眼里,那味道绝不是死一个人这么简单,肯定是压在底下的那些灵魂发出来的味道,本来都是谣言,她们也都是半信半疑,这两日算是彻彻底底信了。
周围夫人皆是心惊的左右看了看。
“你可别瞎说。”
“就是,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不是没事儿嘛。”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们呢?原本是黎山里面,现在都到黎山外面了,也就两日,后头日子可多着呢,谁知道我们会不会被山神收去。”那人疑神疑鬼的望着周围,像是生怕这话被山神听到了似的,手都不自觉的握紧在两边了。
“也不一定,为什么偏偏只收了一个他家二弟呢,肯定是那家伙作恶多端被山神收走了呗。”
“就是就是,我们平时行的端做得正,哪会招惹那些个玩意儿。”
“行了行了,散了散了,这话可不兴聊,可别被山神听着了。”
阳光照进屋里,半开的窗户被慢慢关上。
沈澜将那姑娘放在门口的新衣裳换上身,慢慢将绢布做的细绳绕在指尖,缠绕,抽出,一个漂亮的绳结。
她揉了揉脖子,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脖颈处的伤口仍旧微微泛着疼意,她提起手指指背,将指背缓缓从伤口的一段抚摸致伤口的尾端。
口子不长,但是口子却深,轻轻一碰都好像触及到里头的神经一半疼痛难忍。
她将那指背放到眼前,赤目的血迹沾染到她的指背上。
还没结痂,以她身体恢复的速度来看,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门被轻轻敲了敲。
“进。”
魏明杨推开门,只将门推了半开,他倚靠在门口,望着那道身影:“醒了?”
还是没睡?
沈澜侧头,将手背在身后,淡淡:“嗯,昨日多谢。”
魏明杨摇头:“还以为你需要恢复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沈澜自然知道他所指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上。
“你怎么在这儿?”她切开话题。
那姑娘面熟,她现在才想起,那人便是来找魏明杨的那个女子,他们二人想必也发生了些什么才会离开魏府。
“这你无需知道。”魏明杨耸肩“你呢,你又为何在这儿?又为何变成这样?”
沈澜愣神,没再言语。
为何?
她也不知道为何。
不知道为何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却什么都与她有关,最后所有的痛苦还要她来承担。
为什么,她也想问为什么。
魏明杨见她脸色不对,想了想说道:“你可需要报官?我可以…”
“不必了。”沈澜将他的话打断,眼神像针般刺入他的瞳仁中,让魏明杨不禁一惧。
他幼时见过这个眼神,沈格,沈澜他爹,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父女两有相像的点。
他张了张嘴吧,却在见到沈澜行礼的时候又咽回了想说的话。
“多谢。”沈澜行了礼,缓步走到门口“我一会便离开,你二人既然在这儿生活想必也不想让人发现你们的踪迹,后头的事情,我会自己来办,还请你放心。”
他没想到沈澜会说出这番话,一时间也没有出声,眼睁睁的望着沈澜走到门口,推门离开。
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自幼便知道沈澜,父亲说她歌舞诗书都不输名门之女,只是不太会说话,有些怕生。后来见了,也确实,像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般,讲话都磕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