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质垒一惊,“这可不是我说的。”
李平儿就笑了,“这谁不晓得?三婶婶今天不同我们一块出门,去的是芙蓉楼。”
林质垒咧嘴笑了,“这倒也是,我娘啊,恨不得府里都晓得,我看她对这个女婿也满意的很嘛。”
“南康伯的公子,可是王佥?”
林质垒点点头,“六哥也认得他?”
“我在弘文馆见过他几回,身边总围着两三个人,看着是个不错的人。”林质慎对王佥的印象很不错。
林质垒听罢十分高兴,“是了,我去打听消息,也说他脾气很好。我六姐姐脾气坏,正好和他配一对。”
三人这边说的痛快,那头三夫人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南康伯夫人有手腕,自然管的儿子服服帖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说话做事叫人如沐春风,乍一见礼,便让三夫人心生欢喜。
“哎呀,还是南康伯夫人你会教孩子。”
“哪里哪里,我见了林六姑娘便爱得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说的十分热忱。
那头王佥同林娇娘一块坐在窗边看龙舟,王佥平日里话多,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瞧着林娇娘,远比南康伯夫人形容的样貌更好,娇美中带着一股儿鲜活,看着十分有主意的模样,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你看哪一支船更好?”王佥开口问她。
林娇娘哪里懂这个,她细细看了一番,实在是看不出分别来,“你说呢?”
“我觉得都差不多。”王佥说了句老实话。
林娇娘用扇子遮住嘴嘻嘻地笑,“那不如挑个绿色的。”
王佥问道:“这怎么说?”
“这颜色最不讨喜,想来选的人少。我要是开赌局的,就给最有机会的那支船队穿绿色。”
王佥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挑得颜色,怎么不讨喜。”
林娇娘脸色红了红。
她见过的公子不少,也曾在林叶儿的亲事上有些盼头,姓祖的学子,腰间挎着几个荷包的浪荡儿。可那些浮云,都比不过眼前这个说话好听的王佥。
就是他了。
林娇娘心里想。
他对我温柔体贴,同他在一块,我只觉得快活。哪怕他做不成官儿,哪怕他没有富贵,只要他待我始终如一,我便认定了他。
“给绿色的龙舟投一百两。”
“一百两会不会多了些,到底是□□,若是输了,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林娇娘忍不住出言问他。
王佥挠挠头,“那就……一两?”
“一两正正好。”林娇娘点点头。
两人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
有了这笑声,王佥的话多了起来,他也不瞒着,说了在弘文馆被夫子惩罚,他和朋友如何应对的事情,又说了在街头遇到卖假画的,他如何挺身而出。
林娇娘素来也听三老爷吹嘘这些事情,只是不如王佥的青春活力,一边听一边啧啧夸赞,倒是让王佥有了几分羞涩。
“哎呀,我读书不成,让你见笑了。”
“我绣花也不是头名呢。”林娇娘不以为意。
王佥连忙给她倒了茶水,“我这次明明是第一回见妹妹,却像是认识妹妹很久一样,亲切的很。”
这两人的事情没瞒过南康伯夫人,丫鬟一一禀报,听得她直点头。
这次相见好得很,两人都看中了,便约着等秋闱前将亲事定下来,省的秋闱放榜撞上了。
三夫人回了府,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觉得不错,毕竟三老爷是白身,能同南康伯结亲,也是喜事一桩。
府中晓得了林娇娘的事情,姑娘们都去林娇娘那里打听,林娇娘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将王佥这事儿,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
“他说课业不好,夫子故意罚他抄书,三日内就要抄一本,这如何能成。”
“那他怎么办,同夫子求饶么?”
林娇娘捂住嘴笑了起来,“他使了银子找上夫子的朋友,约酒把夫子灌了个大醉,他特特去扶着夫子回家,既如此,夫子第二日,怎好逼着他交。他慢慢抄,就抄了半个月。”
李平儿瞪大眼睛,显见的对这个操作是十分赞赏,“我看王家郎君,这聪明劲要是真用在读书上,怕不是姐姐就要做状元夫人了。”
“哪里这样夸张。”林娇娘摆摆手。
林妙娘不懂,“那为何不用在读书上?”
“家里有钱有爵位,怕是难用功读书的。”林娇娘深有体会,自家不就是这样,大伯当年可是传鲈,亲生儿子三郎不也得靠着关系进了勋卫。
爹爹是杀猪匠,儿子还愁没猪下水吃?李平儿心里道,祖辈努力,不就是为了孙子不那么辛苦嘛。
只是林湘颂到底开口了,她恨不得夫君上翰林才是,怎么会理解丈夫不努力读书,“你们夫妻一体,还是要劝着他多读书才是。”
林娇娘高兴的心情又落了下来。
她明白林湘颂是为她好,只是个人自有个人的缘分。早从她应下这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从此和科举绝缘了。
她也爱吟诗作画,也爱茶道芬芳,可骤然撕破了真相,却觉得这门满心欢喜的婚事,并不是人人都瞧着好。
李平儿见林娇娘有些不快,心中叹了口气,牛不喝水强按头,五姐姐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说这种话来。
只是眼下她也犯愁,也不知道自己嫁人,是得嫁个怎样的人。若是个文绉绉的,只怕聊不来。可若是不嫁人,平远侯的婚书就像是天命所归一样……
哎呀,若是做公公,平远侯自然是好的。既公正,又看重自己。可是这个平远侯看着同种樽不太像,反倒像是书生一样,他这样的人去打仗,真的成么?万一送了命可怎么办,头顶上没了公公撑着门面,也不是好事啊。李平儿想着想着就跑偏了……
几个人各怀心事,渐渐又淡了起来。
第54章 第54章
眼看着夏日过去,秋闱将至,林湘颂的嫁妆准备的差不多了。
借着参加五妹妹的婚事,到底蒋玉昆又上门了。
这回他学聪明了,和林叶儿提前排练了一番,一进门就朝着林蔚之的院子跪下,不等林蔚之松口便不起来。
到底事情过去了,又遇上了悍匪的事情,林蔚之历经生死,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看淡了许多。一旦把父女情份放下,林叶儿的所作所为,就没那么戳心窝子了。
这回反倒是江文秀先开口了,“咱们要是还记仇,只怕膈应了大哥大嫂,不如便算了吧。”
那日江文秀同林蔚之聊起庶子的未来,才发觉家里能用的人少,也理解了大夫人想要用蒋玉昆的心思。
林蔚之正因瞒着大哥平远侯婚事的事情忐忑,眼下有了这个由头,自然也不再纠结,“还是夫人体贴。”
得了二房的意思,蒋玉昆喜不自禁地接了大夫人的差事。
大夫人也不敢和林叶儿多说,林叶儿这张嘴,什么都兜不住,只能屏退了左右,亲自去同蒋玉昆细说。
蒋玉昆原本以为是去寻些花样子,自觉能够胜任,可大夫人细细一说,他便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原来,这不是简单的派个管家或者掌柜就能处理的事情,江南水深,无论是绸缎还是绣品,后头都有站台的人。
“先前是老爷得了恩师的提拔,才从贫瘠的地方调任到了江南。江南好啊,美女如云,水乡如画,茶香袅袅,锦绣不绝。但凡一路所见之处,尽是温柔迤逦。也就是这样一个好地方,大家都想着去。”大夫人似乎也有些怀念在江南的时光,“那时候,老爷还在任上,消息灵通,我便趁着价钱低廉,拿嫁妆买了许多地和织机。只是老爷现在在京城里做官,难免离得远了些,那些织机纺娘啊,做出来的花纹就不够鲜亮了,卖不出好价钱。”
大夫人这番话,明面上是说花纹不够好,实际上却是指林荀之离开了江南,下面的人不买账,挣的钱不多了。
蒋玉昆如何不知道,只是他一介白身,即便顶着县马府的名头,在江南也没人买账啊,“大伯父可还有同窗好友在江南,我带些土仪,一并前去拜会。”
“前些通判司税都是老爷的好友,我替你准备了仪程。”大夫人点点头,对蒋玉昆的上道很是赞赏,“只是现下江南按察使张克奇同老爷不是一路人,我就想着,若是寻不到鲜亮的花纹,便把那些陈年的旧布匹贱卖了,另换了田地来。总归地是不会掉价的。你手里若是有闲钱,也能买一些。”
蒋玉昆得了这个机缘,心中明白了。这哪里是嘴上硕说选花样子的小差事,这是泼天的富贵啊。官员买地,无非就是低价收购,再雇佣佃户去处理,百倍获利。
他心中火热,难怪林家老爷子那时候不显,到了林荀之这里就有钱了,敢情是到了江南富贵窝里头捞着了。
这些事情他常听公子哥儿们说道,京都附近也办过许多,自然不是生手。也难怪大夫人非要是托付给亲戚来做,这样的事情,做奴才的自然是不够格的。
大夫人提点道:“江南绸缎的事情,我和老爷不方便出面,还得要玉昆你在里头周旋。你是承恩侯府的女婿,在江南身份便是不同。只是现在不适合提七皇子,你可明白?”
蒋玉昆先前因着林蔚之的态度就吃了一回瘪,这次又要他接着承恩侯府的身份去行事,却不能提七皇子,就有些难度了。
狐假虎威,也得后面有只真老虎啊。林荀之不肯出头,顶着林蔚之芝麻官的名头,倘若不能明面上提林妃娘娘同七皇子,那的确难了许多。
“我晓得了,这件事我低调些,尽量买些应急的田地,不惹出事情来。”明面上不能提,私下总能罢。蒋玉昆心中拿了主意,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大夫人见他明白,心中也松了口气,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舒服,“若是七皇子好了,我们一家人,岂能少的了你的好处。这笔钱,还是用在刀刃上呢。”
得了大夫人这句话,蒋玉昆只觉得后半生的富贵都有着落了,心里信服的不得了,恨不得给大夫人磕头了。
大夫人又道:“不忙着磕头,这件事情到底是我的嫁妆,不好叫四姑娘知道了,她嘴上没有把门的,若是坏了事情,今后可不敢劳烦你了。”
蒋玉昆连忙道:“这是自然,万万不会坏了婶娘的差事。”
大夫人点点头,拿出了一封信,“这是老爷写得拜帖,你拿了去寻江南道司监,混个脸熟。”
蒋玉昆欢欢喜喜地接了差事下去了,大夫人却还有些困在里面出不去。
若是早些叫蒋玉昆去便好了,真是林叶儿坏事。之前为了避嫌,她把买来的田契写作了奶娘儿子的。可恨那张克奇,为了多占些地,竟然就在上个月抓了奶娘的儿子,逼他把地贱卖了!
张克奇那厮靠着昀妃和五皇子,手拿铁卷在江南,贩盐的生意都做不够,竟这样贪心。可恨自家远在京都,竟是拿捏他不得。
再说了,他们怎么不敢去抢江南守备刘光茂的贩酒生意,那才是大头!口口声声说着看不起武将,还不是怕人家兵马就在里头,闹出事情了挡不住。见着老爷离开了江南,便觉得有利可图。老爷没办法管辖,可现下又是急着要用银子的时候,唉,一大家子一点忙也帮不上。
也只能使唤蒋玉昆去从中着补,看看有没有别的机缘,能多买些地补回来。那些佃户,只怕还得重新签才行。
大夫人这头思绪纷乱,不由叹了口气,高声喊道:“玉珠,进来。”
门外一个名唤玉珠的丫鬟低着头不说话,轻轻地走进来,给她按着头。
林叶儿这头得了父亲的谅解,也松了口气,特意避开李平儿,拿了个贵重的镯子给林湘颂添妆。
之前出阁,大家也来给林叶儿添过妆,林叶儿这套流程熟得很。
只是她已经是出嫁女了,添妆后不好陪着林湘颂,便早早在外头等着蒋玉昆。
“成了?”林叶儿瞧见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也高兴的很。
“自然。”
林叶儿又有些不满,“不过是挑些花样子,作甚要你去,随便派个管家不就好了。”
蒋玉昆这才有些庆幸,还好之前大夫人没同林叶儿细说,她根本想不到那层去啊。真要是简单的话样子,能用的着亲戚嘛!
“我眼光好些,下头的人怎么能比。”蒋玉昆打着马虎眼。
林叶儿娇笑了一声,“这倒是。”
两人欢欢笑笑地回了府中,蒋玉昆又特意和父亲说了情况,决口不提要做什么事情,只请父亲在自己去江南后,让县主多多管束林叶儿,不让她出去闹事。
等添妆后,林湘颂便要出嫁了。
陆家的老太太病的厉害,心里有了执念,担心丁忧影响儿子的前程,便催着孙子陆猗尽快成婚。
陆猗虽不是长孙,却和父亲一样,靠着科举出身。他如今还未成亲,便已经是个举人了。若是这次再进一步,拿到了好成绩,便是翰林也做得。
“这次秋闱孩子就不去了,一来年纪太小,拿个好名次怕有人不服。二来啊,老太太怕是要快了,这些日子眼皮子睁不开,就等着他成亲……”陆夫人说罢,抹了抹眼泪,“若是要丁忧,这一年是考不得了,跟着他父亲回去读书,多写两年文章。”
陆夫人有些愧疚,急着娶新妇,到底有些冲喜的意思,也难为林湘颂了。
“这是应该的,她嫁了人,自当以夫君为重。”大夫人握住陆夫人的手,轻声劝道,“辛苦你了,可不要熬坏了身体。”
两家和和气气,倒是相谈甚欢。
陆猗是个典型的书生,不像蒋玉昆那样拉帮结派,陪着他来的,不是陆翰林的学生,就是他的好友,一群文官里头,只有种世衡最打眼。
“怎么种大公子也来了?”
“哎呀,这不是身边没有武艺出众的,怕那日风大射不中花。陆猗想着去马场练一练,不知怎么给燕王瞧见了,推荐了种世衡过来撑场面。”陆夫人提了一嘴燕王,有些得意。
不得不说,陆翰林清贵,做得一手好文章,皇室里就算燕王这样爱胡闹的,也乐意卖他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