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女子,大抵是长发,细腰,前凸后翘,风情万种水蛇腰的那种绝色妖娆女子,他本身就长得不错,俊男俏女,才堪称绝配。
可是……海棠垂眸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男儿装扮,哪里还有娇滴滴闺中女儿的那种娇羞。
所以,那人绝非是她。
道不同,不相携手,更不能同鸳帐颠鸾倒凤。
海棠侧目看向窗外淼淼烟波,不能向人道的家世像一根细细的毛刺从心尖划过。
“不会那么巧吧……”海棠有些心虚地端过手边酒盏轻饮一口。
“怎么不会?”顾寻欢闻言,高声叫嚷一句,“我兄弟正壮年,胳膊、腿、脚……处处……都厉害得紧……”
他的叫嚷引来帘外旺财伸头窥视,“公子……”
“你个童子哥儿,一边儿玩去,我和海棠要谈点男人的事情。”顾寻欢头也不回甩出一袋银子给旺财,“自己去吃喝玩乐。”
“我也是男人……”帘外旺财嘟囔一句,缩头复将珠帘重新放下。
“你是什么男人,要说真正的男人,海棠才算,毕竟已经身经百战。”顾寻欢回怼旺财一句。
海棠:“……”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大误会,觉得她已经游历花丛,经验丰富了?又是什么脸皮让他觉得自己纯情得不得了?
远处烟云一色,近处静水流深。
画舫成排,纵秋风起,入眼却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厮磨亲呷。
船舱内重回安静,顾寻欢紧紧盯住海棠眼睛,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她呢,她也正值芳年,地儿好,土壤好,肥料好,这不就一播种……就成了嘛……”
顾寻欢抬手,以筷子沾了一滴桃花酿,滴进茶盏里,粉色酒水在清茶里湮散开来,很快消失了身影。
“就如此酒,从此他中有她,她中有他,男女交.融,二人合为一体。”
他越分析得头头是道,海棠听着越是心烦,她偷偷白他一眼,“您以为这事儿是耕地呢?”
“话糙理不糙,我就琢磨,男人不能不得劲儿,做下的事,不管怎样,好的,坏的,都得有个交待,要不然,算什么男人?”
顾寻欢一口饮尽杯中酒,同时也给海棠斟过一杯,推送到她面前。
“什么做不做的,听得人怪羞的,或许压根儿没做成呢……”海棠有心事,接过他递来的酒水。
晴窗对坐,浅酌,豪饮,均是风雅美事,可是海棠却是如坐针毡。
万一被他说中了,万一真的有孕了,那该如何是好?
海棠一时只觉,手中的酒杯,握在手中,分外沉得很。
可对面的人丝毫未觉,依旧滔滔不绝,“这倒不会,那事儿做没做成,我那兄弟能不知道?”
你兄弟?海棠呵呵笑两声,默默搁下杯子,心道:“我恨不得给你割了。”
这厢海棠心事重重,那厢顾寻欢也在愁眉苦脸,见海棠搁了杯子,杯中酒并未动过,于是又催促一句,“喝呀,这酒好喝。”
有没有孕还未可知,怎能喝酒?海棠勉勉强强沾了沾酒杯。
“你真是,扭扭捏捏,男人喝酒要这样,看好!”顾寻欢很是不耐地举起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并将酒杯倒扣到海棠面前,以示全部喝尽。
“男人,就要有点男人样,懂?”顾寻欢向海棠挑了挑眉,再次催促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感情深,一口闷!”
明晃晃的酒就搁在眼前,对面的人还在不断催着,好似催命鬼一般。海棠微微以手抚住肚子,心乱如麻。
终于,海棠默默偷笑,心中来了主意,于是对顾寻欢勾了勾手指。
“公子,其实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海棠故意拉长了声音,卖出关子。
“有话就说。”顾寻欢最不喜欢人兜圈子。
“其实这个酒吧……男人还真不能多喝……”海棠一壁说,一壁偷睨向他。
果然,对面原本漫不经心的人闻言旋即蹙眉向她,起了兴趣。
“为何?”顾寻欢问。
“男人喝了酒,就……就容易……”海棠故意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会不行?”顾寻欢接上海棠未说完的话。
海棠见他上钩,长长地在心底舒了口气,并装作认真至极地点了点头,同时凑近他耳边,悄声说道:“真的,公子,我试过。”
“真就这样?”顾寻欢不可置信地盯住了她。
“千真万确!”海棠面上依旧维持虔诚。
“公子,您信我,这都是奴才的血泪史,男人不骗男人的。您想想,为何有新人成婚,家里人都叫不许喝醉的,还不是怕喝酒误事,在良辰吉日办不了传宗接代的事儿,不吉利嘛……”
顾寻欢想起前一日自己倒下来的样子,一时陷入了恍惚,“仔细想想,你说得也有道理。”
“就是,就是。”海棠见时机成熟,悄悄撤了面前酒水,反换上清茶。
说了谎,脸红脖子燥,浑身热极了。海棠再偷偷看顾寻欢一眼,越看越觉得他是人傻钱多。
海棠轻吁一口气,拿过他的扇子,连着扇了好几下风,并将话题转移,做出不解状,对顾寻欢道:“公子,天已经凉了,您怎么还拿着扇子?”
“你懂什么,要想俏,就得骚,而这扇子,就是骚的门面。”顾寻欢瞧面前人一副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更带着点得意说道。
装,斯文败类!海棠瘪瘪嘴。
“你别不信,小爷我就是靠这扇子发家的,自我手上,最少卖出了两万把扇子,整个扬州城的年轻公子哥儿手上的扇子,几乎全是我铺子里卖出的……”
说到扇子,顾寻欢就来劲,说起来他也算得上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哥儿,那些入流的不入流的年轻男子都喜欢效仿他。
初时大家还未有握折扇在手中的习惯,可自从他从京城带回来一把折扇后,整个扬州城竟掀起了一阵折扇风,而后他就开始做起了扇子生意。
此后扇子铺,胭脂铺,金饰铺,直到现在的炙肉铺,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路大发,他偷偷挣得盆满钵满,手底藏了个大金库,怎么能不得意?
“我家公子真厉害!谁都比不上我家公子!”海棠听他吹着牛皮,更卖力地也帮他扇了扇风。
顾寻欢不知她心思,依旧自得道:“谁叫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脑子灵光……对了……”
原本正自我陶醉的人突然脑海里闪过一道光,想起自己的胭脂铺子,立马停住。
海棠听他正飘飘乎吹捧自己,又忽然顿住,她可不想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于是立时收扇,装作关心道:“公子,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我那兄弟房中有很多麝香。”
“麝香怎么了?”海棠眼睛呆了呆,他太跳跃,她有些跟不上。
“麝香是不是容易令人滑胎?”顾寻欢定了定神问道。
内宅阴私里那些摆不上台面的手段和花招,早在相府的时候海棠就见识过了,而麝香确实是惯用的伎俩。
“是了,我曾听母亲说过,有些姨娘们为了争宠,于是偷偷在别人的胭脂里藏麝香,就是不让对方有孕。”顾寻欢见海棠不答,以为她不通此种内宅的勾心斗角,于是解释道。
“所以呢?”海棠抬眸瞧向他,不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兄弟那里,就数他屋中麝香最多,因为他有好几个胭脂铺子,你说……”顾寻欢两手一拍,接着道:“万一那个躲着他的女人,一朝不慎,误用了这种香,那岂不是要伤了身子?”
他想得可真多!
海棠不欲与他争辩,随便应付一声,心思却飘向了另外一层。
麝香容易令人难孕?那是不是意味着,若是她寻一些涂在身上,那她就不必担心有孕了?
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惹下的麻烦,偏偏现在她还在和他讨论着这个事情,他想着找她真人,她想着躲他远远儿地。
真是愁煞人了!海棠留了点心思,寻思着既然他屋里有,那她就要去他屋里弄点儿麝香来。
船舫游,各怀心思。
顾寻欢想着要赶紧回去,防止误伤人,他要把房中的麝香全都扔了。
海棠想着也要赶紧回去,想方设法到他那里搞点麝香,如此或许就不会有孕了。
殊途同归,均想早点儿回府,于是一顿饭吃得潦潦,匆匆收场。
及至顾府,大门边分别,海棠瞧好不容易能摆脱了他,拔腿便往伙房而去,可刚迈出一步,后颈便被人给拧住了。
“到我院子里去伺候我这个事情,你要好好考虑一下。”顾寻欢道,“趁小爷我心情好,你可以赶紧顺着我的杆子往上爬,把握好机会,懂?”
他个高,提她像捉小鸡般简单。
海棠被迫仰目看他,心底恨不得将他踢得远远地,可面上依旧笑嘻嘻应承他,“好的,奴才考虑一下。”
“你要是来,我定不叫你扫地牵马。”顾寻欢信誓旦旦,继续放出引子。
“那做什么?”海棠一心求去,离开他。
“你可以给我叠被铺床!”顾寻欢肯定道。
第7章 偷香
从船舫回来的当夜,顾寻欢便将房内的全部麝香,尽数扔出了得意轩。
是夜,天边雷声轰鸣,不多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窗外秋雨萧萧,风声雨声,一声比另一声更添寒意。
得意轩内,软衾香褥,满室温暖,顾寻欢独自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前日那女子勾缠着自己的画面。
他在她之上,他困顿难耐犹似火烤,她的额抵着他下颚,她的汗珠带着她的湿发沾在他脸上。
她咬向他,不疼,还有些麻,酥酥的,勾得人心痒痒极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那里的咬痕已经消失不见了,心中悠然而过一丝失意和怅惘。
顾寻欢翻了一下.身,闭起眼睛,眼前是那女子光洁的脊背。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辗转一下,睁开眼睛,又忆起那女子的手,那纤纤玉手紧抓过他衣襟,又狠掐过他腰腹。
“疯了,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床榻上,顾寻欢低骂一句,终是不放心,披衣下榻。
麝香寻常人不易得,若是被有心人捡了用来害人,顺道倒打一耙,将所有罪行都推到他身上,毕竟顾府里明账上就只有他一人有麝香,那到时他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更何况,前日到底是何人害他?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又到底是谁?这些事情都还没有眉目,这时候怎么可以节外生枝?
寝室外间,旺财睡得一脸憨甜,口水糊了半壁脸,在夜色下亮晶晶的。
顾寻欢本想推醒他要他擦一擦,想了想,原本伸出的手臂又在半道儿收回。
终究没忍心扰他好梦,内心无忧,眼底无愁,多好的事情。
黑夜中,顾寻欢独自一人冲进了雨中,直冒雨将那随意扔出去的麝香埋在了树下,这才重新回了房。
房中,旺财仍在酣睡,对于他的出去进来,一无所知。
顾寻欢瞥他一眼,放低脚步,脱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径直重新躺回了榻上。
咳嗽声闷闷地传来,浑身燥热,背影朦胧的女子入了一夜的春梦,湿了初识情味的人的寝衣……
……
翌日,又是一场大雨,而后几天这秋雨又似转了性子般,转换为了无尽细雨。
秋雨细细绵绵湿了梧桐树叶,细碎雨滴又从树叶上滑下,滚落在了顾府暗红色琉璃瓦上,滴滴答答。
婢女们脚步匆匆从廊下走过,又悄无声息转身进了各个苑落。
日子如白驹过隙,无声忙碌。
秋末冬临,竹帘撤尽换上了厚重的棉帘。
自那日与顾寻欢一起喝酒,被他提及可能会有孕后,找麝香一时成了海棠的又一桩隐秘心事。
偌大的顾府,她人都没认熟,要想混进顾寻欢的得意轩弄点麝香,且又不能被他发现,谈何容易?
除非她真的听了他的话,也做他的小厮,进他的院子伺候他。
但,那岂不是要她自投罗网?
给他铺床叠被?与他日.日相见?
不,不能够的。
海棠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并再次坚定自己的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着了顾寻欢的道儿,被他哄骗,进他院子。前一步错了,可不能步步出错。
可是志立得正,但信心却容易一点点被瓦解。
海棠悲催地发现,自那日后,连着好些天,顾寻欢都守着屋子没肯出门,她也更没有见到过他。
秋雨渐止,阴霾散尽,日头重新高上。
借着好不容易才有的晴天,海棠终耐不住,给顾振霆送完肥得流油的牛鞭汤后,趁着得空,偷偷摸摸,一路往顾寻欢的得意轩而去。
“这次也真是奇了,公子都烧好几天了,杜小姐竟然都没来瞧一眼,换做以往,还不知道要跑多少趟呢。”
海棠刚绕过假山,便瞧见迎面而来两个侍女,那两个侍女海棠认得,正是顾寻欢院子里的知心和知画。
作为新进府的四等小厮,海棠本没有资格在府里随意走动,更别提出现在顾寻欢的院子外了。
海棠低垂眉目,侧身躲到了假山后。耳朵却是竖起,将她们的话听得个分明。
“说得也是。”知画低声应一句,“但是听说杜小姐也病了。”
“莫不是前日因为被公子痛骂,所以才生病的吧?”知心诧异道。
“就是被公子骂病的,她指责公子,说公子宁可带小厮出去喝酒都不肯带她。”知画回道。
怎么回事?八卦结果扒到了自己身上?假山后,海棠表示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