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青鸢沉鱼
时间:2022-06-23 06:46:25

  说着,她目光扫过略显异样的两人,转身走到船头给自家男人盛粥去了。
  沈安眉宇间有一瞬间的失落,只不过被掩饰得极好,他蜷了蜷手指,将米粥递得更近一些:“船上吃食有限,霖儿先勉强用着,紫雷已经前往清灵县打点,两日后下船我再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嗯。”顾霖柔顺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开始喝,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整整三个月,她一直躲在京都偏僻的宅子里不敢露面,可顾氏的事,母亲的事都无一不牵挂着心弦。
  这次离开是迫不得已下躲开那人,她总要回来的……
  ──
  很快两日过去,顾霖的船已经到达清灵县,紫雷带着全部死士提前三日赶到此地打点,又计算好了时间候在码头等待迎接小主人。
  大船缓缓靠岸,顾霖戴着帷帽,身上一袭纯白的锦绣轻羽曳地长裙,四肢纤细,只腹部明显隆起。
  沈安在旁一步不离地护着,一直将小姑娘带到了地面才稍稍放松,对迎面赶来的紫雷道:“此地人多眼杂不必多礼,尽快护送霖霖回私宅。”
  紫雷行礼的动作顿收,低声道:“是!”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泉水巷的私宅,这是个三进三出的宅院,周围都是书肆,地处幽静正适合养胎,门口一块黑棕色的匾额,上头用鎏金大字写着“榴园”。
  宅院里已经上下清扫过,来往下人都是提前查验过身份的,可以安心留用。
  紫雷将二人引入正厅坐下,又上了茶水果点为他们接风洗尘,恭敬站在一旁道:“小主人,沈大人,这儿从前是清灵县富商造的宅院,没想到宅子刚造好就遇到了水患,富商赔得血本无归,着急脱手榴园周转,属下便买下了。”
  沈安点头,道:“辛苦你上下打点,这几日我要去赴任,恐抽不出空照看这边,还需你多多照顾霖霖。”
  “这是属下职责!”紫雷答得一本正经,肃然道,“属下就算豁出自己及百名死士的性命,也会护小主人安全。”
  说着,正厅外忽然走进一女子,那女子一身劲装,与江南女子的娇柔温婉完全不同,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凌厉及飒爽之气,倒像是北方飞雁,适合翱翔于天地苍茫之间。
  女子大步走到顾霖面前停下,也是一脸肃然:“属下蓝溪,隶属紫雷大哥部下。见过小主人。”
  紫雷紧跟着解释:“小主人孤身一人,身边没有贴身照顾的婢女,属下不放心人牙子手里的孤女,就派蓝溪寸步不离地伺候照顾您,另外百余名死士也会在暗处守护榴园,请小主人放心。”
  顾霖抬头看向紫雷及蓝溪,心中一片感激,他们将一切都早早打点好了,唯恐自己受到任何闪失,她又有何不满意的呢?
  她眨眨眼,露出抹笑容,真心实意道:“多谢你们。”
  紫雷似乎不愿受她道谢,立刻又道:“小主人的道谢属下愧不敢当,这本就是我等死士分内之事。小主人好好休息,属下再去看看榴园各处是否妥当。”
  说着,他转身大步离开。
  蓝溪瞧瞧走得只剩个小点儿的紫雷,豪爽地走到顾霖身边:“小主人不用理他,紫大哥就是个粗人,一夸他他就跑。”
  顾霖闻言便笑了,也觉得蓝溪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很是可爱,纠正她:“蓝溪,以后叫我姑娘就好,要辛苦你费心照顾我了。”
  蓝溪也被她的客气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是,姑娘。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爱吃猪肘子,姑娘让小厨房多给备些猪肘子,我吃了可以单挑三个大汉,一点都不累!”
  “好,”顾霖被被逗笑,眉眼间光华舒展,流泻出无限美艳。
  蓝溪一时看得愣住了,刚才进屋时小主人的容貌就足以让她惊艳,没想到小主人笑起来的样子更加摄人心魂,就像……就像天上来的仙女一样。
  只是不知为何,小主人面色不太好,身体看着也虚弱,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吃猪肘子的时候,不能再藏起来吃独食了,一定要给小主人留一半!
  顾霖笑了会儿,觉得胸中的闷窒之气都消散不少,她转身对上沈安的目光:“沈家哥哥,这一路也多谢你护送,你且放心去忙正事,不用牵挂这里。”
  沈安见榴园一切都好,也安下心,顿了顿,他有些欲言又止:“霖霖,等忙过这几日,我再来看你。你……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怕不怕?”
  其实他有私心,若她说怕,他便弃了县令的邀请,搬来与她同住。
  反正对外只说顾霖是沈家妹妹,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哪知顾霖却摇头:“不怕,榴园有紫雷和蓝溪,又有百名死士守护,我不会怕的。沈家哥哥不用忧心,沈家已经帮我足够多,现在我已经找到落脚点,就不能再耽误你的正事了!”
  她说得认真又严肃,俨然一副不想再耽误他的模样,明明是处处替他考虑,沈安心里却一阵难受。
  他的霖霖,什么时候才能对他打开心门,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她的所有关心与呵护。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回避,一味与他保持距离,生怕影响他的仕途及姻……缘。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心里的姻缘一直以来都只有她一人啊。哪怕当初她义无反顾地嫁入定国公府,也从未变过。
  只是这些话,他不敢与她明说,怕一说出口,如今保持有度的关系也会随之崩塌。
  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她了。
  “既然如此,”沈安说得艰难,心中苦涩一片,藏在衣袖中的桃花簪被他捏着,已经微微沾染了汗意,“你好好休息,等我忙完这一阵就抽空来看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就拍紫雷上华安街的县令府寻我。”
  说罢,他转身往外行,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滋味。
 
 
第45章 
  京都皇城金銮殿
  早朝刚散, 大臣们纷纷退出。
  陆熠一身绛紫色的官服,面无表情地行走在众多大臣之中。今日是他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参加早朝,朝堂变换如白驹过隙, 整整三个月不问朝事,有些事情竟闻所未闻。
  比如刑部刚才多番提及的顾氏及相关世族党结下大理寺牢狱一事。
  因牵扯到栽赃弹劾定国公府,多名大臣在朝会前故意搭话刺探他的口风, 都被他囫囵应付了过去。
  非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他绞尽脑汁都没有在脑海中回想起曾有这事。
  他只知道三月前自己失足坠崖, 重伤昏迷,醒来后就缺失了近一年多的记忆, 顾氏究竟与定国公府有怎么样的纠葛,他实在想不起来。
  “陆世子, 陛下有请。”萧凉随侍身侧的陈公公叫住他。
  陆熠回眸, 那双凤眼里寒潭之色丝毫未减,只多了几分迷茫, 他点头颔首:“有劳公公带路。”
  到了凌霄殿, 陈公公止步留在殿外, 陆熠只身一人进内。
  殿内空空荡荡, 只是袅袅燃着龙涎香,萧凉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坐在主座上假寐, 察觉到有人进内, 才懒怠地抬起眼皮:“陆熠,你终于肯上朝了啊!”
  从前他为了偷懒,将大半的奏折扔给陆熠处理, 自从陆熠坠崖重伤后, 整整三个月!三个月他累死累活、没日没夜地批阅奏折, 差点把自己累死。
  好歹等到陆熠重新上任,他心里重重舒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这么累了!
  陆熠冷冷淡淡,将目光落到雕刻着繁复图腾的地面:“陛下召臣来有何事?”
  “唔……就是顾氏的事儿,你怎么看?”萧凉换了个姿势,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这案子压在大理寺三个月了,朕再不下判刑部那些老匹夫怕是要跳脚了,正巧,这事儿与你有关,你说说看法。”
  当初顾博闹出的动静都在他们的掌控之内,要不是陆熠突然坠崖昏迷,顾氏的案子早在三月前就可以结案。
  只是这中间又夹着个顾霖,顾霖又至今尸首无归,定国公府的隐卫赶到时,只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陆熠,又在不远处找到了顾霖的血衣……
  萧凉重重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顾霖好好地呆在定国公府里头,会突然在关键时刻跑到顾府去呢!
  乱套了,一切都因此乱套了!
  陆熠态度依旧淡淡:“既然顾氏扰乱朝纲,目无法纪,那就按照刑部的那一套来。”
  “你不后悔?”萧凉脱口而出,半晌才想起陆熠现在已经忘记了与顾霖的一切,自然也忘记了当初为了能保全顾霖及顾氏殚精竭虑,机关算尽……
  现在,陆熠只模糊记得,曾经因为局势被迫娶了顾氏嫡女顾霖,接着顾霖因为顾氏的算计不慎坠崖身亡。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个对他来说毫无印象、只因局势结亲的妻子,并无半点情分在,而且已经身亡,陆熠自然能够做到秉公办理。
  可,万一他某天突然想起一切了呢?
  要是现在将顾博处死,顾氏族人流放边远之地,等陆熠想起一切会不会彻底发疯?
  更何况现在京都别院里还躺着一个……
  萧凉心烦意乱,觉得现在和一个记忆全失的人谈这事简直和智障无异,他疲惫地摆摆手:“罢了,罢了,顾氏的事再往后拖一拖。”
  顿了顿,他又不死心地问:“这三月里御医天天往定国公府跑,你的病症可有起色?”
  “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陆熠将绛紫色的衣袖往后拢,拇指压住银纹雀边,“只是从前的事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话语中有些烦恼,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可就是想不起来,每回只要一努力回忆便头痛欲裂。
  萧凉一颗心直往下沉,叹口气让他退下:“行了,你走吧,朕要去批折子去了。”
  陆熠却没动,淡凉的目光直直望向高位上的帝王:“对于清灵县水患一事,陛下当真放心交由沈安去做?”
  把守贸易命脉的清灵县水患严重,盗匪猖獗,已经让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流民之乱近在眼前。
  这一问正戳中了萧凉的心事,他脑袋突突地又痛起来,烦恼道:“清灵县离皇城远,又事关大黎贸易命脉,除了沈安主动请缨,其他人精明地都当哑巴,朕也是无奈之举啊!”
  陆熠的言下之意他又怎么不懂,沈安虽然胸怀百姓,才能也有,终归是少了点魄力在,走的又是文官的路子,面对猖獗的盗匪还有饿疯了的流民,能否招架得住还是个问题。
  “若沈安平不了清灵县之乱,臣愿意前往。”
  萧凉一惊,坐直了身子:“当真?”
  片刻后,他又颓然靠倒在龙椅上,有气无力地朝陆熠摆摆手:“罢了,定国公就你一个独苗,这次坠崖已经把府里老太君吓得病了好几次,这个节骨眼再把你调去清灵县,她非跪在朕的金銮殿前哭惨不可!”
  ……
  林建与徐答早已在宫门口等着人,见到主子出来,连忙站直身子行礼:“世子。”
  陆熠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掀袍上了马车。
  虽然即将入夏,日头正浓,林建和徐答后背还是蹿上一阵凉意。
  不知为何,世子爷昏迷醒来以后,整个人更加冷冰冰的,话更少,深邃幽冷的目光望过来,能把人冰掉一个窟窿。
  二人对视一眼,不敢吭声一句,跳上马车就开始往定国公府赶。
  马车内一室静谧,陆熠闭眼假寐,瘦削的下颚紧紧抿着,薄唇如刀锋,剑眉亦凌厉。
  忽而,他心口泛上疼痛,一阵浓烈的困意袭来,坠入烟波迷茫的浓雾之中。
  迷雾如影随形,陆熠极力想挣脱开这种茫然无措的境地,在迷雾中胡乱穿梭,却迟迟不得法。
  “陆熠,等我身子好了,想给你生个孩子,可以吗?”
  一声清脆欣喜的女声传来,落入他的心头,听着无比悦耳,言语中给夹杂着丝丝希冀。
  陆熠心中一动,眉目随之放柔,只是剑眉依旧蹙着带着茫然,这女子是谁?
  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为何她会直言要为他生孩子?
  下一刻,一个袅袅婷婷的浅绯色身影映入眼帘,那姑娘背对着他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赤着双足在空中惬意摆动,长长的裙摆也随着她的动作飘飞舞动,清灵又飘逸。
  陆熠想上前看个仔细,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步都不能往前。
  女子微微仰着脑袋,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袅娜纤细的腰肢在发丝中若隐若现,清脆俏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陆熠,你原来在这里啊!好巧啊!”
  “陆熠,我是京都最尊贵的嫡女,多少世族公子想要求娶于我!你若是娶我,上门下定那日,一定要寻来西域独一无二的紫润灵镯!”
  “陆熠,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要不尝尝看?”
  渐渐的,那姑娘的声音变得有些哀伤,带着丝丝缕缕的气愤与不甘──
  “陆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有这么讨你嫌吗?”
  “陆熠,你站住!”
  “陆熠,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陆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缠着你,好……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这般恬不知耻……”
  “咚”的一声响,马车被路边石块绊到,剧烈颠簸几下停了下来。
  陆熠乍然睁开眼,双眸中血丝遍布,泛着可怖的红色。
  他重重地吐息几次,右手抚上心口,那里正猛烈地跳动着,还有明显钝痛传来。
  “呵……”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气,身体靠在马车壁上等待这阵难挨的疼痛过去。
  这样的梦三月来他常常做,迷雾中这女子时而喜悦地叫他,时而语带悲凉地质问他,可不管他如何追问,女子从未回应,也从未回头。
  陆熠幽邃的眸子像墨一般化不开,她究竟是谁,能够时时入梦中牵动他的心绪?
  每回梦见她,听到她破碎悲伤的话语,他的心就如被利刃划过,疼得几乎承受不住。
  这时,徐答忐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世子爷,咱们的马车坏了,车夫正在修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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