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青鸢沉鱼
时间:2022-06-23 06:46:25

  陆熠等心口猛烈地疼痛过去,撩开了车帘。
  他的脸色透着苍白,锋锐的唇角没有丝毫血色,在阳光下看着有一层病弱的诡异。
  扫了眼正忙着修马车的车夫,陆熠掀袍跳下马车,看向徐答:“此处离定国公府不远,我带林建先走,你留在此处。”
  徐答正想开口劝主子不可在身子大好前受劳累,见到林建在他身后不住地使眼色,只得闭嘴:“是,世子爷。”
  陆熠点头,转身往定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此时街上的百姓并不多,三三两两坐在茶馆前闲谈聊天,微热的风吹在陆熠面上,倒吹去了刚才梦中带来的烦闷。
  只是没走几步,他被人从身后叫住:“陆世子大病初愈,在下一直没来探望,倒是失礼了。”
  陆熠回头,就见永定侯府的嫡长子袁临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位年轻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心情似乎不好,睁着一双圆圆的眼,正面带怒气地瞪着他。
  陆熠掠过那女子,回望袁临:“多谢袁世子记挂,我已无碍。”
  话音刚落,袁临身后的女子更加气愤,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厌恶。
  袁临面上闪过尴尬,轻轻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媛媛,陆世子面前不可失礼。”
  那名叫“媛媛”的女子非但不听,反而梗着脖子倔强地将脸扭到一边,就是不肯服软。
  袁临只好笑着拱手赔罪:“我这妹妹平日里被宠惯了,没大没小的,世子勿怪。回去我一定让家母好好教她规矩。”
  原来是永定侯府的嫡幼、女袁媛。
  只是不知为何一个深闺女子对他会有如此大的不满,他甚至从袁媛的目光中看到了厌恶与愤恨。
  陆熠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敛起神色,淡道:“无妨。”
  话毕,他与袁府兄妹二人告别,继续前行。
  身后传来袁媛刻意被压低的愤愤不平:“哥哥,你干嘛让我向那人行礼,他那样对待霖霖,我恨不得……”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袁临醇厚的嗓音,似在劝慰。
  陆熠脚下未停,心中却“咯噔”一声。
  霖霖?
  他口中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钝痛又剧烈地汹涌而来。
  ──
  澜沧院
  身体基本复原后,陆熠照例在书房埋首处理政务,三个月闷在屋内休养,在朝事上他已经落下太多。
  书房内只燃着一盏烛火,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徐答推门进内时,就见主子已经单手撑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他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将老太君差人送过来的参汤放在桌案上,刚想转身候在在一边等主子醒。
  身后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传来:“霖霖是谁?”
  徐答脚下一歪,差点跌倒。
  他摸着鼻子转身,目光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太君疼惜孙子,怕再受刺、激导致病症加重,下了死令不让府里人再提及世子夫人,如有违令一律赶出国公府永不再用。
  见到主子寒沁沁又带着疑惑的眸光,徐答战战兢兢:“属下……属下不知。”
  “你是不知,还是不愿意说?”陆熠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黑暗光线中,那张脸沉得让人发怵。
  “世子爷,属下……”徐答冷汗都下来了,低垂着视线不敢直视,世子爷这是要逼死他啊!
  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冒着被赶出府的风险,坦白世子夫人的一切,陆熠忽然起身,宽大的玄色云锦袍袖拂过桌案,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男人身上的威压极重,虽依旧苍白着一张脸,可幽深黑暗的眸底暗潮涌动,酝酿着汹涌的情绪。
  徐答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步。
  陆熠行至他身侧停下,沉默地站了片刻,缓缓吐息:“随我去寒月院。”
  “是,世子爷!”
  等到身侧高大极具威慑的人离开,徐答才敢抬头去看。
  前方男人的身影已经行至书房门口,外头暖阳照进来,在他肩头落下点点金辉,可那玄色的身影却依旧寒凉如冰,好像那人是千年不化的积雪堆砌而成,冰冷又死气沉沉。
  他恍然反应过来主子要去哪里,心里头又是“咯噔”一声,连忙快步跟上。
  寒月院被封锁三月,已经成为谁都不敢轻易提起的存在,世子爷怎么忽然想去那里?
  ──
  朱红色漆木大门被缓缓推开,迎面扑来一股灰尘,在阳光中上下飞舞。陆熠眯了眯眼,站在院门口看里面四四方方的院落陈设。
  这里据说是他与顾氏嫡女成婚后的主屋,只是二人感情淡漠,他几乎日日宿在澜沧院,很少踏足这里。
  顾氏女身死,寒月院被彻底锁起来,直到今日才重新打开。
  陆熠沉默回忆良久,也没能想起自己曾经在寒月院做过什么,目光所触之处也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
  想来,他跟这位名义上的妻子的确没有半点感情可言。
  院子里的花圃已经没有人去打理,杂草丛生,一副破败凌乱的景象。男人避开路上的灰尘杂草一路往内,抬手推开主屋那扇并未关上的雕花门。
  又是一大片灰尘扬起,陆熠略往后退了一步,等那片积攒了数月的尘土褪去。
  徐答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出:“世子爷,这儿灰尘大,要不咱……别进……”
  就见前头主子微侧头,面无表情地淡淡睨了他一眼,徐答立刻缩紧脖子,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
  得,按世子爷的脾气,他能阻止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熠将眸光重新落到了屋内,玄色的云纹锦靴踏入,里头的陈设皆映入眼帘。
  海棠花银纹床帐,梨花木圆桌,绣着锦绣花样的被褥,以及暗红色檀木软榻……
  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陌生中带着丝希冀,小心翼翼里又带着几分欣喜,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隐痛夹杂期间,与梦中遇到那女子时的感受如出一辙。
  陆熠剑眉微皱,忍不住伸出修指揉了揉眉心,试图消散那阵突然袭来的慌乱与心痛。
  可是这种令人浑身发慌的感受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他重重吐息几次,难捱地用手扶住门框,闷哼出声:“呵……”
  徐答脸色大变,赶紧上前去扶:“世子爷!”
  “无妨。你在外头守着。”陆熠挥手避开徐答的手,艰难地重新站直身体,寒凉深沉的眸光落回室内,男人缓缓走了进去。
  绕过紫檀木倒座云母屏风,他终于踏入了内室。屋子里的陈设更加清晰,各色纹样都透着精致,用料也是上乘,处处暗示着曾经主人身份的尊贵。
  只是如今人去楼空,那些价值不菲的器物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遮住了它们本来的光华。
  陆熠在屋内转了一圈,脑中仍旧一片空白,他想不起自己曾经明媒正娶的妻子的模样,也想不起自己在这屋子里与她发生过什么。
  他轻轻叹息,不再期盼能因此想起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倏然,他视线似被什么吸引,脚下骤停,转过身去──
  只见那架落满灰尘的妆台前,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镯子,通体的紫色,泛着温润的色泽,即使是被尘灰落满镯身,也难掩它原本的矜贵与华美。
  更神奇的是,这紫色的镯子上给用金丝镶嵌,勾勒出繁复绝美的图案,在紫色镯体的相配下,竟然又增添出别样的光华。
  几乎同时,一个娇娇俏俏的欣喜女声回荡脑海──
  “陆熠,你若是来我家提亲,一定要带着西域独一无二的紫润灵镯来。”
  “紫润灵镯寓意男女琴瑟相合,永不分离,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恩爱美满了!”
  三月来纠缠着他的涩涩钝痛再次汹涌而来,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强烈,男人几乎是扑俯在妆台上,衣袖在布满灰尘的台面上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他痛得额头渗出冷汗,眼尾渐渐染上了红,修长的指用力握住那只紫色的镶金镯子,而后一点点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拭上头沾染的灰尘。
  不知为何,他见不得这镯子染上半分尘埃,也见不得它孤零零地躺在妆台上受人冷落。
  这是……紫润灵镯。
  踏出主屋时,陆熠又恢复了平时沉毅淡漠的模样,他握了握袖中藏得好好的镯子,看向门侧的徐答:“去永定侯府递个帖子,就说我想邀袁世子到汇客楼一聚。”
  ──
  汇客楼二楼的厢房
  袁临其实并不想赴这场约。
  他的职位不显,与定国公世子没太多的交流,上次也只是在路上碰到客套着和陆熠打个招呼。
  没想到这回,却被上门递了帖子受邀与对方单独见面。
  因着袁媛的关系,他听说了定国公府与顾府的纠葛,也在袁媛义愤填膺下,听到过几句陆熠狠心害得顾霖家破人亡、葬身崖底的过往。
  可是,过往也真的都成为了过往,如今陆熠记忆全无,又深得陛下信任,可谓权势滔天,他又能做什么呢?
  酒水续了第三回 ,桌上饭菜一样没动,两个男人相顾无言地举杯畅饮,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终究是袁临没按耐住,观察着对方的神色,问:“陆世子突然来约我,是朝中有要事相商?”
  陆熠放下酒盏,淡淡抬眸望过去:“小酌之处,不谈政事。”
  “既然不是朝事,陆世子是想参加三日后袁府举办的马球赛?”袁临有些不确定地问。
  袁府崇武,府中上下都打得一手好马球,京都世族又多喜爱这一活动,袁府便起了头操办马球赛,一年一次,好不热闹。
  这次的马球赛放在三日后,受邀者大多是京都勋贵,往年也会送帖子到定国公府,只是因为陆熠坠崖的事,定国公府由老太君出面一律谢绝了。
  陆熠面色无波:“并不是。”
  袁临被他凉薄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暗示自己放松:“那……陆世子……”
  “那日令妹见到我时,口中说着’霖霖’二字,”陆熠品着口中残留的酒味,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我想问……”
  “霖霖是谁?”
 
 
第46章 
  袁临的脸色瞬间变了, 手中的酒盏差点脱手砸向桌面:“这……这我不知。”
  陆熠并不意外他的否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对自己从前的事噤若寒蝉, 但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他必须要知道的过往。
  至少,他要弄清楚, 梦中时常能够牵动他思绪,引他心痛难忍的女子是谁。
  是那个霖霖吗?
  陆熠并不擅长回旋交际, 见对方面露难色不肯多言的样子,也不想强人所难, 遂草草终止酒宴放人离开。
  二人并肩走出汇客楼时,天色还不晚, 袁临朝他寒暄几句, 径直离开。
  陆熠这次并未乘马车,徐徐晚风吹在他瘦削如刀刻般的面容, 路上灯烛明亮, 夜空中星子灿烂, 却唯独照不亮他心中的那片晦涩阴暗。
  袖中的紫润灵镯已经被男人掌心的温度暖热, 他修指紧紧握着镯身,不敢松开分毫,仿佛只有这样, 他的心绪才能平静下来。
  前头忽然吵闹起来, 陆熠抬头望向远处,看见前头聚集了一堆人,正围着一个骑着马儿的少女争吵。
  马上的女子心烦意乱, 大声辩解着:“我没有撞他, 我的马儿连碰都没碰到他, 他就倒下了!”
  围观的百姓根本听不进去,反驳的声音很快将少女的声音淹没。
  陆熠皱眉,看那姑娘的形貌,应当是永定侯之女,袁临之妹袁媛。
  他低声吩咐徐答:“你去看看。”
  徐答应声上前,冲入了人群中。
  他常年在隐卫的地牢里审案,这种纠纷根本不在话下。
  很快,真相大白,那倒地的男人是个惯爱讹人的无赖,雇了几个人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才引得群情激奋、颠倒黑白。
  袁媛被带到陆熠面前。
  她本想向给自己解围的公子道谢,在看到陆熠那张讨人厌的脸时,顿时柳眉倒数,怒气冲冲地又“哼”了声,掉头就走。
  陆熠长腿一迈,拦住了她的去路,嗓音沉沉:“袁姑娘似乎对我颇有怨气,不知我何时得罪了姑娘?”
  袁媛被他拦住去路,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你没得罪我!我只是替霖霖……”
  话到嘴边,余光中看到徐答在后头拼命朝她使眼色,她惊觉失言,不甘地咬紧唇瓣不再吭声。
  前段时间定国公府老太君曾在京都放话,不可在陆熠面前再提及顾氏世子夫人半点消息,以免世子受到刺、激加重病情。
  要不是怕因此得罪定国公府,连累父亲与兄长,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到陆熠面前质问,替霖霖讨回公道!
  陆熠惯会洞察人心,见她这番欲言又止、不敢明说的样子,直接道:“你只管说出实情,我以整个定国公府担保,定护你平安无事。”
  袁媛却只是冷冷地瞪着他,再也不肯吭声。
  一双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横在二人之间,紧接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陆熠,你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袁媛立刻抬头看去,就见身前站着的是花灯节那晚,帮助自己引开陆熠的男人。那人此时正对着陆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完全护在了身后。
  一张俊美得比女人还精致的侧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更加引人注目。
  察觉到小姑娘的注视,萧凉微微转过脸,桃花眼里都是笑意:“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闻言,袁媛心中的怒火又蹭蹭蹭的冒了个满级。
  是啊,她堂堂侯府嫡女,陆熠当然不敢对她怎么样,可她满脑子就想让陆熠千刀万剐,替霖霖报仇!
  霖霖被他害得多惨啊!为摆脱他的追捕跌下悬崖,还落得个尸骨无存!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害死霖霖的凶手好好地活着,怎么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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