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青鸢沉鱼
时间:2022-06-23 06:46:25

  所以此刻,屋内冷如冰窖。
  顾霖体内风寒依旧猛烈,此刻头疼犯晕,实在支撑不住地坐在一侧的木椅子里微微喘气。
  灵樱忍不住落泪,作势要走:“我再去寒月院拿炭火,大不了拼出这一条命,也要给姑娘取来!”
  “别去,听我说,”顾霖赶紧抓住她,因为气喘声音极轻,“没用的,陆熠既然让隐卫接管寒月院,并阻止你拿物件到这儿来,就是有心磋磨我,你再去多少回都没用的。”
  “可……”
  “听我的,回寒月院去,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无碍的,”顾霖握住灵樱的手,“以后与灵月住在寒月院要更加谨小慎微,也不要再挂念我。”
  灵樱竟然从这些话里听出了诀别的味道,不住地摇头:“姑娘,我怎么能放心您一个人在这儿?更何况姑娘身子还病着,奴婢要跟着您一起住在这儿,也好有个照应!”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顾霖沉下眉眼,作出生气的模样,心里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你好生在寒月院住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办。”
  灵樱抹掉眼泪,郑重道:“姑娘您说,只要奴婢能做的,赴汤蹈火,豁出命来也要替姑娘办成。”
  顾霖顿了顿,慢慢说道:“如今顾氏败落,不仅政敌会全力打压,就连往日里站在一处的官员恐怕也会求自保落井下石,我实在无处可问父亲母亲的近况,唯有求助幼年的手帕交──永定侯府的嫡次女袁媛。”
  “若你能联系得到她,便将这个信物交给她,”顾霖说着,从袖中解下一块通体润泽的黄色玉佩,“这是当初我们互称姐妹时的东西,她见到后念着往日情分,也许会出手相助。”
  一大段话说完,顾霖顿时觉得吃力,她囫囵喝了口桌案上的茶,催促道:“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不能挽回,你快回寒月院吧,省得澜沧院的下人见到你平添麻烦。”
  灵樱自知一切都成定局,她也实在没有理由留下,相反留下说不准还会给姑娘招祸,便只好含着泪将黄色玉佩收进贴身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霖望着这间偏屋的简陋木门开了又关,从门缝里探进的白色光芒将屋内照得略微亮了些,隐隐绰绰映出的物件都透着冰冷。
  她忽然觉得自己正置身一个巨大的牢笼中,皆由那个冷厉的男人所造,她逃不掉,也根本不想逃。
  因为心中明白,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当初的任性妄为得到的果,除了她自己,别人都无法消解。
  “咳咳咳”她终究是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自从在寒月院受风寒后,咳疾日益反复,她隐约觉得大抵是永远好不了了。
  正胡思乱想着,屋门被急促地敲响,随后便“吱呀”一声,闪身进来一人。
  是徐答。
  徐答并未走得太进,只是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似乎见到她的模样有些怜悯,停顿了几息,才恭敬道:“夫……夫人,世子爷问您安顿好了么?若安顿好了,便立即去书房伺候。”
  顾霖了然,起身顺从地往外走:“安顿好了,现在就走吧。”
  她的声音虚弱中又透着股坚强,走了几步,顾霖转身向徐答望过去,神情无比认真:“以后不必叫我夫人,世子恐不喜。”
  ──
  陆熠近日似乎很忙,整日整日都留在书房内伏案处理政务。顾霖端着茶水进入时,男人甚至连头都没抬。
  书房内没有烧地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内除了桌案上的微弱烛光,其他地方都是阴暗一片,让顾霖觉得这儿甚至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阴冷。
  她素来怕黑又怕冷,又是与如此威压强势的男人独处一室,胸口抑制不住紧张地狂跳起来。
  见男人并不搭理,她不敢出声,只是远远站在一旁等他差遣。
  陆熠落笔将手头的奏章写完,终于抬眸看她:“愣着做什么?过来磨墨。”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透着股上位者的强横气场,顾霖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几步将茶盏落到男人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随后拿起墨块开始磨墨。
  陆熠看了她一眼,冷嗤:“果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小姐,连递个茶水都不会?”
  这是故意为难的架势了。
  顾霖半声都不敢吭,重新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恭敬地递过去:“世子,请喝茶。”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男人既没出声,也未接茶盏,顾霖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道凌厉又压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从未如此伺候过人,没过多久手腕就开始发酸,原本纤细灵活的长指也开始微微发抖。
  就在她整个人都因为手中的那盏茶,僵硬难受得下一刻即将倒下,男人凉薄冷淡的嗓音传了过来:“放下。”
  顾霖如释重负,连忙将那盏被自己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茶放在一边,她偷瞧了眼男人无甚表情的侧脸,复又拿起墨块继续磨墨。
  陆熠没再搭理她,又投入到了成堆的奏折中。
  他虽然名义上是一品武将,却承担了大部分的奏疏规整,可见新帝对其的信任程度。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逐渐陷入长久的沉默。
  顾霖手中的墨块一圈又一圈地划过,在砚台中留下漆黑的盈亮痕迹,她竟然在阴暗中男人的侧脸发起了呆。
  那张如今令她心头发寒的俊脸,此刻与记忆中的另一个人的渐渐重合,她恍惚间又回到了自己及笄前的那段岁月。
  她的幼年时光除了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玩伴,其实还有一个男子──沈太傅的嫡长子沈安。
  那时他们都年幼,双方长辈在朝中各自为官、私交甚好,正巧沈太傅请了京都名师为沈安授课,父亲便将她一并送去沈府学习课业。
  她性子活泼,沈安则为人温和,每时每刻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
  也许与这般温柔沉稳的同伴呆得久了,那段在沈府的学习时光成了她最安分的时候。她年纪比沈安小几岁,学识自然也远不及他,每次来找沈安玩,她总会兴致勃勃地帮他磨墨,乐此不疲。
  作为交换,沈安会偷偷帮他写好夫子布置下的课业,好让她第二天去交差。
  现在想来,那真是她最为烂漫自由的幼年时光了。
  只是自从她及笄后,许是因为避嫌,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沈安现下如何了。
  按照他往日的学识能力,恐怕已经在朝中担任不小的官职了,也不知此次爹爹落难,他又是持何态度呢?
  顾霖想了想,不自觉地点头,他那么温柔和缓,是绝不会趁机落井下石的。
  想着想着,顾霖的思绪愈发飘散,连紧蹙着的眉心都舒展开了一些。
  蓦的,一只冰冷的大掌覆在了她磨墨的手背,将她整个包裹。
  顾霖整个人一惊,瞬间从漫无目的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陆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侧,夹杂着碎冰的凤眸紧紧锁着她的脸。
  小姑娘方才才舒展开几分的眉心瞬间蹙紧,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发觉纹丝不动。
  男人的大掌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冰凉的触觉经过肌肤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顾霖几乎立刻就开始浑身发颤,原本就紧张地心脏跳得愈发快。
  陆熠缓缓弯下腰,清冷的松木香在她鼻尖缠绕回荡,令人挣扎不得:“想什么呢?能把墨汁都能磨到桌台上?”
 
 
第10章 
  陆熠的嗓音低沉又带着魅惑,让人听了就有种崩溃的不寒而栗。
  顾霖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并不适应二人如此近的距离,微微往一侧挪了挪,想要给自己留一丝喘息。
  男人却偏不让她如意,上前几步从后将她整个揽在了怀里。
  她前有桌案,后有他压着,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答:“没想什么,世子恕罪。”
  “没想什么,能让你莫名其妙笑起来?”陆熠冷嗤,炙热的气息吐在她幼嫩的脖颈,“在想情郎?”
  “没,没有!”顾霖吓得几乎跳起来,她身子用力往旁边一让,终于得以在困局中脱身,膝盖一弯就跪在了男人面前:
  “我错了,世子恕罪!这墨我重新磨!”
  哪知道这一系列逃离的动作太快,冷气灌入唇齿,胸口一阵闷痒传来,顾霖忍不住捂着唇急促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小姑娘咳得双肩不停地颤动,极为难受又不敢大声的样子看着相当可怜。
  陆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在地面发抖,如一叶浮萍无所依靠,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他用指抵住桌案,将身子侧开一些,好看到小姑娘被双手捂着的侧脸,忽然,顾霖像是察觉到了倾注在身上的目光,仓皇地抬头──
  那双含水的眸子里盛满了盈盈泪光,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言,有恐惧、害怕、难堪……却唯独再没有像当初一般热烈的欢喜与爱慕。
  陆熠微怔,眼底的阴沉一闪而过,转身回到了桌案。他随意拿起一封堆积着的奏折,淡漠道:“起来。退下。”
  竟是轻轻揭过了?
  顾霖不解他今日为何如此阴晴不定,闻言倒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退后。
  随着她下垂的眼睑,眼眸里满溢的泪珠一颗颗落下,她胡乱用手背拭去,将自己尽量藏在烛火映照不到的暗处。
  纵然已经准备好为奴为婢,可真正入了这难堪境地,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想逃离。
  陆熠没有再看她,开始凝神处理剩余的奏折,这让她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正在她候在暗处揣测着自己能何时回到偏室时,书房门外叩门声再次响起。
  “世子爷,”徐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孙洛姑娘求见。”
  孙洛?摘星阁中那位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姑娘?
  顾霖心头猛地一颤,就听男人无甚情绪地回:“不见。”
  外头安静了片刻,又响起声音:“世子爷,孙洛姑娘说此次来是为了孙大人的事。”
  只见伏案疾书的男人朱笔一停,半晌后才回:“请进来。”
  书房门徐徐打开,映入一丝月光。孙洛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样子,手中端着碗汤羹款款走入。
  她应该并没有注意到暗处还有人,身姿步调都走得极有风情,显然是私下里用心练过。
  顾霖躲在暗处,顿时觉得一阵尴尬。同为女子,这位孙洛姑娘的心思她又怎会不懂?只是良辰美景,本该是男女独处的浓情蜜意,此刻却突兀地多出了一个人,真真是扫兴。
  孙洛若是得知,她这个沦为婢女的世子夫人,在暗处看着这一切,也不知是何感受。
  想到这里,顾霖自觉地又往暗处挪了挪,终究自己现在是个伺候的下人,不声不响地隐在暗处等她离开,应当是无碍的吧?
  孙洛果真一颗心全在陆熠身上。见到案上的男人,她面上划过欣喜,又很快羞涩地垂首,柔声道:“洛儿见过陆哥哥。陆哥哥夜间伏案想必饿了,洛儿便亲手熬了人参燕窝羹。”
  陆熠手中毫笔被迫停下,闻言皱眉,不耐地望过去:“方才徐答说,你有事寻我?”
  “是,是为哥哥的事而来。”孙洛精心打扮过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掩饰道,“哥哥不在身边,洛儿无所寄托,便将世子当做了哥哥。叨扰府上实在冒昧,故今夜趁着机会带了汤羹过来。”
  陆熠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端着的东西,视线极快地往顾霖藏身地地方一瞥,又重新挪回孙洛身上,淡道:“放那儿吧,费心了。”
  “是。”孙洛倒并没有因为对方冷淡的态度气馁,乖巧地将汤羹放在一侧的小几上,依旧柔声细语地关怀,“洛儿听说陆哥哥每晚都会伏案,着实辛苦,不若今夜就让洛儿帮您磨墨吧?”
  说着,孙洛自顾起身行到桌案侧,站的正是刚才顾霖的位置,她正要伸手拿起墨块,却“啊”的一声,惊诧道:“这砚台四周怎的溅出了这么多墨汁?若是这些墨汁沾上了奏折该多耽误陆哥哥理政,洛儿这就擦去……”
  只是没等她手中的帕子碰到那滩溅落的墨汁,就被一支通身漆黑的羊毫朱笔拦住。
  陆熠目光沉沉,眸子里的阴鸷让人看着背脊发凉:“不必,你既然为孙瑞的事情来,还是先说正事。”
  孙洛无法,只好手回收,搬出了早已编好的理由:“是,洛儿是想问问哥哥在大理寺……”
  听到“大理寺”三个字,顾霖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正盼着能通过这场对话得到一些有关爹爹娘亲的消息,男人却陡然打断了孙洛。
  顾霖心中“咯噔”一声,浮上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陆熠的目光直望向自己的藏身处,道:“你先出去。”
  一阵遗憾自心头划过,顾霖只得放弃了偷听,也是,按照陆熠滴水不漏的严谨处事,又怎么会给她探听的机会。
  在孙洛惊诧的目光中,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还颇为同情地朝她尴尬地笑了笑,就低头飞快地离开了书房。
  “陆哥哥,她……夫人她……”
  陆熠依旧面无表情:“无妨,你继续说。”
  孙洛终究是因为震惊,再也找不回方才的风情柔意,只好不甘心地将话题扯到孙瑞:“洛儿前几日听府里下人说,哥哥并未远游办事,而是被关进了大理寺牢狱,可是真的?”
  其实这事早在她命人到府外打探顾府时,就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虽然版本不一,但大抵说的便是以哥哥为首的寒门之士,前几日为了以正朝堂恶劣、党、争风气而拍案而起,陛下为了彻查此事,将双方都关进了大理寺牢狱。
  其结局也显而易见,陆熠权势滔天,又极受京都百姓的拥戴,只要他站寒门,则寒门必胜,世族一定会分崩离析。
  所以,她心中笃定哥哥就算身在大理寺,也不会吃任何亏,说不定出来后还会加官进爵,带她从此走上富贵荣华的道路。
  想到这里,孙洛心中就是无比的畅快。她与哥哥是贫苦出身,又幼年丧失双亲,最艰难的时候连树根都吃过,这一切不就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富官世族娇奢压榨他们导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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