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胜雪大家的《凤游录》,浅显易懂,虽说是游记,但是里面遣词造句十分优美,你若是愿意读一读,本王便愿意帮你。”
李响一张小脸皱在了一起,踌躇半天才问了一句:“这……《凤游录》多厚啊?”
“不足一指节,本王只是叫你读一读,未叫你背诵。”
“那就好!那就好!没问题!”李响说罢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宋翰墨坐在摊边画面具的时候被一群孩童围着,他们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麻雀说个不停。
看热闹的小孩子太多,一个小男孩被挤出来,撞到了宋翰墨膝盖上。
他抬头看了宋翰墨,然后长大嘴巴:“呜—”
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宋翰墨把快要哭的小屁孩拎起来,摸了摸他的脸:“男儿有泪不轻弹,站好。”
小男孩极力忍着,努了努嘴,脸憋得通红。宋翰墨将信将疑手移开后,他之后张大嘴巴,“哇——”哭了。
街上许多人瞧了过来,宋翰墨只能无奈眼神求助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丹若。
丹若这才挤进人群,把小男孩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安慰者,还手把手教他画面具分散注意力。
这群孩子买到自己喜欢的面具散了后,李响的摊子又恢复了冷清。他眼巴巴瞧着旁边卖枣子的摊位人来人往,有些羡慕,看来赌局必输无疑了。
就在这时,一个僧人走到摊位上:“贫僧刚刚询问一位孩童,说他的面具是这边卖的,可并没有找到。贫僧想买两个,赠予亲友,避避邪气。”
“避……避…邪气?!”李响一开始不知道这和尚想要哪一个面具,不过“避邪气”都说出口了,想来也是看上了景王特吓人的那一款。不过,他还是不敢置信,这…也算是丑到一定境界了吧!景王真厉害!
因为僧人买了面具辟邪气叫摊子边上的人看了去,说与旁人听后,不一会儿,几乎村上的每个人都来买了一个狰狞面具。还有人遗憾:“可惜这面具不是那种长獠牙的,虽说画面不差,还是差了些感觉。”
买的人多,其他一些孩童喜欢的面具也卖出去不少,最后还剩几个的时候,李响收拾东西回去了。月光皎洁,回村的路上很安静,路边有几只萤火虫飞舞,偶尔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混在微微的风声中。
到了村头的时候,李响推着板车走在前头,宋翰墨和丹若跟在后头。白马村口有位老太,她儿子几十年前出去打仗再没回来,便疯了,一直坐在村口痴痴望着来路。
“婆婆,天色晚了,早点回家啊。”李响放下车,从怀里掏出一个刚刚买的烧饼放在她的手中。
婆婆低头看了手中烧饼一眼,抬头看着李响。她呆愣的眼神一下恢复了亮光,烧饼也不要了,婆婆连忙抓住面前人的手臂激动道:“俊子!你回来了!”
李响摇了摇头:“婆婆,我是李响!不是俊子!”
“李响?”婆婆眯眼仔细瞧了下后,眼里一下噙泪,失望放开他的手臂。
“对,我是李响,李黑的大儿子。”李响把地上的烧饼捡起来,他道:“早点回去吧。”
“你不是俊子。”婆婆抽噎着。
“嗯嗯嗯。”李响搀扶着她从板凳上站起来。
二人路过宋翰墨的时候,李响道:“王爷和郡主可以先行回去,我一会儿自会回去。”
“天色已晚,我们等你。”丹若率先开口。
“好。”李响点了点头。
“黑子,你和莲妹要好好的,好好的。”婆婆突然开口,她还推开李响,站到宋翰墨和丹若面前,把二人的手搭在一起,“连同俊子的份一起,要好好的,好好的……”
宋翰墨的手搭在丹若的手背上,明显感觉她要挣脱。连忙把手拉住,他对婆婆道:“我们一定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婆婆面上这才带了满意。
李响瞄了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一眼,之后又搀扶着婆婆道:“婆婆,我们走吧。”
“欸。”婆婆边走,嘴里还边念叨着,“好好的…就好……就好……”
周围一下又安静了,丹若瞧着婆婆蹒跚的背影,她道:“应是与向疏的那场战事。”
“想来是的。”宋翰墨回道。
“景王现在可否放开手了?”丹若挑眉问,语气带着不满。
手放开,宋翰墨压下嘴角,沉声道:“形势所迫,老人家得顺着。”
“我晓得,所以我才什么都没说。”丹若顿了顿,她又道,“前几年与顿京国的战事,我听说多亏了景王您。
因为您的战略和计策,宇平才没有许多人家家破人亡。因为您,我们才能战胜来势汹汹的顿京。因为您的勇敢武断,宇平才有现在的和平。
那些个混名,都不会掩盖景王您的光芒,因为您已经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笔重彩。”
宋翰墨望着面前人许久,微垂眸他道:“郡主听得说书太多了,那些都太过浮夸。本王并没有那么伟大,本王出征顿京其实并不是为了宇平。”
“那景王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对您一个王爷来说,应该都未放在眼中。”丹若疑惑。
紧紧盯着面前人。
撇开目光,宋翰墨道:“……为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郡主对战事倒是十分关注?”
“还不是文阳也出征了。我认识刘夫人,就是宰相夫人。她对我很好,很照顾,可文阳在外征战,她很担心。我将景王的消息告诉她些,说您如何明智,那刘夫人便会安心、放心些。”
“郡主与宰相一家十分亲近?”
“是啊,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我喜欢他们。”
宋翰墨没有再问什么,本来准备滔滔不绝的丹若也是噤了声。
“王爷,郡主,我回来了,咱们回吧。”李响的出现,缓解了二人间有些奇怪的气氛。
宋翰墨走在前头,倒是没有看到走在他身后的丹若。她摩挲着刚刚被景王牵着的左手,双眼直直盯着宋翰墨的背影出了神。
第二日清晨,宋翰墨刚打开门就见到了宿云。
他递过来一份信:“大将军,那位单公子的来历都调查清楚了。”
“好,你先进屋来。”二人进了屋子。
宋翰墨打开信还未看,问了句:“那件事安排得怎样了?”
宿云想了想,认真道:“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宴会了。”
“行,那就好。他固执己见,拉拢不来,只能除去,否则是一大患。”
“大将军明智。”
宋翰墨读起信来,信上所写单公子发妻被他表妹逼迫欺辱,难产致死的事情后,皱紧了眉。
宿云喝了一口茶道:“这位单公子家世不如意,他那表妹家世很好,不过家里人看不上他。可怜了那位徐夫人,十六岁嫁予他,十八岁便香消玉殒了。”
“单旗从那后,一直没有成家么?”宋翰墨问。
宿云摇了摇头:“自那后听说也有心仪的姑娘,可还都未成亲便被那表妹搅黄了。”
“本王知晓了,你注意保护郡主。她与单旗亲近,本王怕她也……”
“是。”宿云忙答应,又道,“对了大将军,二柱说最近集市上有石榴,府里买了些。叫我捎了带过来,我刚刚已经将它们吊在水井里了。”
“石榴?”
“是。”
宋翰墨蹙眉想了想,正好丹若从门前走过,他一下挑眉笑了。
宿云:“大将军,你笑什么?”
宋翰墨起身走出去只道:“你不懂。”
宿云跟着要出门,可望见大将军追上郡主,二人一同走着。他便双手抱在胸前,斜靠在门槛上。
忽的想起月色下长公主的笑脸,宿云踢了踢门槛嘟囔了一句:“我怎么不懂了。”
第69章 别院寻忆
今日阳光甚好,上京城的集市早些时候还是人来人往的,到了快晌午的时候,街上除了蔫蔫的小贩倒是不见其他人。
不过某处却经常爆出一阵鼎沸人声,循着声音去,原来是听雨阁。
听雨阁里大家都聚精会神听着说书先生讲那些个跌宕起伏、爱恨纠缠的武侠故事。倒是没人注意停在门口的马车,和车上下来的一位公子。
公子手拿折扇,刚入听雨阁,吴掌柜便迎上来:“单公子,大当家已经在楼上等您了,请随我来。”
单旗一身蓝衣,扇了扇子道:“好。”
进了天字房包间,房里谢映渠穿了深紫色的衣裙正喝茶,手边坐了一人,他面带白色面具。单旗认出来他是谢映渠带过来的人,现在是听雨阁的一位琴师。
拱了拱手,单旗道:“谢大当家,近日可好?”
谢映渠笑着站起来,福了福身子:“一切安好,单公子最近可好?”
单旗无奈摇了摇头:“不是太好……不过若是大当家肯把在听雨阁开在莫城,交与我单家打理,那才是极好。”
谢映渠示意丫鬟倒茶,坐下后,她慢悠悠撑着下巴:“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单家想借我的听雨阁的名声,总得付出些代价来吧。”
收起扇子,单旗郑重道:“那是自然,我单家承诺……”
屋里人说话涛涛不绝,屋外头也是热热闹闹。听雨阁大堂里聚了许多人,神奇的是不仅不热,还偶尔有不知道哪里的凉风。
这也是大家愿意在大太阳的天,跑来这边喝茶听书的原因。
一晃到了晌午,桌上的茶水都换了三壶,谢映渠和单旗才都满意结束了交谈。
起身出门前,单旗道:“和谢当家谈生意倒是十分痛快。九月九重阳节,我约了丹若郡主一同登山,人多热闹,谢当家可愿同往?”
“……”谢映渠本想拒绝,因为自身是向疏国人,她并不想与宇平的皇室太过亲近。
不过撇了眼站在身侧的乐先生,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她点了点头:“好,多谢单公子盛情。”
单旗出门后。
乐先生问:“你为何要答应他?”
谢映渠避开面前人的眼睛,因为想带你去,与你一同登山呀。
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只好心虚道:“只是登山而已,没什么关系的。”
“听说他很讨姑娘喜欢,你莫要上当了。”
“我怎会看上他?我不会的。”谢映渠摆了摆手。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回答?”
“我……”
乐先生:“我要同去。”
“啊?”谢映渠面带惊讶,反应过来后,心里乐开花,嘴角止不住上翘,她道,“好啊。”
乐先生和谢映渠聊着天,出了门。
丫鬟小瑶自言自语:“乐先生居然担心我家小姐被哄骗?!都明明见识小姐谈生意时的风采了啊……”
歪着脑袋想了想,小瑶捂嘴笑了:“嘻嘻嘻,乐先生才是被哄骗的那人吧,被我家小姐哄骗了。嘿嘿嘿……”
***
白马村里。
用过午饭,李黑领着宋翰墨和丹若到了一处院子,院子外墙上爬满碧绿的藤曼,远处有悠扬的鸟鸣传来。
顺着外墙走到门前。
门紧闭着,没有上漆,是原木的颜色。门面沾满了灰尘,上面贴着的门神已经破烂掉色,底部还破烂了一块。
丹若踏上台阶,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院里觅食的鸟儿受到惊吓,扑棱翅膀飞走。放眼看去,就是个平常的院子,地上铺满不规整的石块,墙脚一颗树安安静静,在院里投下一片阴影。
屋子的门都开着,仔细瞧了瞧,只望见一张四方桌子和长凳。
李黑指着左边的屋子道:“那便是郡主小时候住的地方,祥婶子也住在那个屋。她经常搬了竹凳,坐在门口纳鞋,还会为我们补破了的衣裳。”
“我不记得。”丹若摇了摇头。
李黑匆匆进了屋,搬出来一个竹凳,坐在门口,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做拿针状,还在头上磨了磨。做了纳鞋的姿势,他问:“郡主现在想起来了么?”
丹若见他动作惟妙惟肖倒是被逗笑了,收了笑,目光有些黯淡,她道:“还是不记得。”
李黑又走到树下,他两三下窜上树,之后又下来了,面带惊恐得看过来:“啊——”
然后他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又道:“我从前便是与隔壁的小李一起来偷桃子,结果落到院子里来,正好被郡主瞧见了。
郡主瞧见我完全不惊讶,只是道‘前天、昨天、今天三天都来偷,树上的桃都要被你们吃没了。你们吃了我的桃,便是我的小弟了’。”
“哈哈哈哈,倒是有趣。我还是不记得……”
“没事没事,都不重要。”李黑遗憾拍了拍手,“对了隔壁的小李,后来他十岁那年被人给拐走了,就再没见过。他经常念着郡主呢……”
“哥,哥……”莲妹唤李黑的声音传来。
“我先去看看莲妹叫我做什么,王爷和郡主可以到处看看。”
“等等。”丹若叫住李黑,“小时候,我叫什么名字?”
李黑想了想后叹了一口气,他道:“一开始我们都是叫小姐的,并不知道名字。后来小姐听说每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才知道’小姐’原来不是自己的名字。
那时正是深秋,树上的果子都红了。小姐便指了树上的果子,为自己取名‘果果’。”
丹若仰头看树出了神:“果果……”
李黑作势要退下,宋翰墨点头许了。
丹若走近桃树,莹白的手抚上树干,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宋翰墨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微风拂过,她长发微扬,衣裙摆动,一阵疼惜攀上心头。
原先还以为“严果”这个名字是严夫人给她取的,却没想,居然是果果自己给自己取的。
可见严家真的不喜她,连名字都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