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一个人?”门外,有一道男声传来,一抹紫色的身影在门外走过,正是逸王骆瑾。
云渺渺心里一慌,待人进来时,她已经躲到了帘子后面。
“你是谁?”
“一个孤独的人。姑娘也是这楼里的?”
“我,我不是。”
“哦。”骆瑾没再多问,他似乎是在喝酒“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在我房里,但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起喝一杯。”
“不不,不用了,我不喝酒。”
“这样啊~”言语间似乎还有些遗憾“我当年认识一个女子,性情洒脱,最是喜欢喝酒。往后这许多年,我再没见过她那般的女子。”
云渺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一边敷衍着,心里只盼着秦姑娘快些回来“想来公子也是重情之人,那位若是姑娘知道,心中肯定很开心。”
“是吗?她知道的,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抛下我走了,我找了她许多年,就是想再见一面,为何不行,为何不肯!”
“听公子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哦?为何?”
云渺渺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快,身子往后缩了缩“公子执念太深,过于情笃,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自古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那位姑娘定是为公子着想,才做了这个决定。既如此,公子何不就此放下,把那人挂念在心中即可。”
“你到底是什么人?”骆瑾放下酒杯,起身朝帘子后面走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云渺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要拉开帘子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
“渺渺!”
是魏知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云渺渺突然就哭了。
“我在这里。”
“渺渺,我来了。”他连忙过去,拦在骆瑾前面,用衣衫将人挡住,半抱着往外走。
“站住!”骆瑾看看门外,自己的侍卫,已经被秦鲤制服了。“你是什么人?擅闯我的房间,还要带走这位姑娘,是不是嚣张了些。”
魏知然将人护到身后“我这娘子不知从哪里听了闲话,以为我在花楼花天酒地,所以偷偷跑了来。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公子多多包涵。改日有缘,我请公子喝酒,算是赔罪。”
“你家娘子?”骆瑾有些不信,他看向身后,只见得云渺渺一处衣裳“那为何不能让她见人?”
“花楼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不能让别人看看她。”
“既然她对你如此重要,就该好生看着,让她生了误会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你这夫君,太不称职了。”
“离公子说的是。”夜阑杵着手杖从外面进来,他朝着面前的人行了行礼“上次一别,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不知道离公子的旧疾可好了些?”
“夜神医医术高明,我确实好了许多,今日巧好遇见,一起喝一杯如何?这房间冷清得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夜阑回头看着魏知然“你带云姑娘先走。”
这一次,骆瑾倒是没再阻拦,等着他们出去后,两人回桌坐下。
“离公子好像用的不是真名。”
骆瑾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夜神医会在乎这些吗?”
“不在乎,但还是好奇。”
“离亭是字,因着有一段往事在里面,便用的多。夜神医看起来不像是会来这花楼的人,莫非是为了方才那位姑娘而来?”
夜阑也不过是恰好来楼里找一个人,见到秦鲤在外面横冲直撞,这才知道云渺渺也来了。
“是。”
“你喜欢她?”
“也是。”
骆瑾像是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心情稍稍好了些“可她成亲了,方才那位,就是她夫君。”
“他不是。”
“哈~原来是合伙骗我的。果然,这醴县待不得。”
夜阑放下酒杯,后退几步缓缓跪倒在地“请逸王恕罪,我们并非有意欺瞒,只因云姑娘今日确实是误闯您房间,她不知情,担心说错话顶撞了王爷,这才出此下策。”
“罢了,起来吧,念在你救过本王一次,此事不再追究。不过这位云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她的想法和我那位故友很像,不知道能否让本王见一见。”
“王爷,云姑娘只是一位卖酒的女子,目不识丁,哪里说的出什么大道理,兴许是王爷在京中待得久了,偶尔听到一两句浅显的话,竟觉出了道理。只怕到时候真的见了她,又会惹王爷生气。”
骆瑾冷哼一声,“说到底,就是不想本王见。好,那今日,你可要多喝几杯赔罪。”
“多谢王爷。”
另一边,魏知然拉着云渺渺一路走得飞快,沉着脸,也不说话。
快到巷口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一甩“我自己会走。”
“会走?云渺渺,你有能耐了,斗大的字不识,还知道去花楼快活,不是说要省钱吗?就是这么个省法?”
一番话,说的云渺渺又气又委屈“你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那能一样吗?我是男子,被人摸一把拉一把就算了,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明目张胆地跑进去,还让人堵在房里,传出去,还要不要嫁人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云霈的话,又改了口“还要不要抬起头做人了。”
“那大人呢?不是说了回来要打理好县衙吗?结果天天往花楼跑,有时候晚上还不回来,外面的床就那么软和吗?”
“哦~我明白了。”魏知然弯下腰,偏着头凑近她,明亮的眼神让云渺渺不敢直视“你在吃醋!”
“我没有!”
“就是!这么明显当我看不出来吗?”他说着,但语气明显温柔下来“早知道我就该跟你说清楚的,其实,我去花楼,是去挣钱的。”
“什么?”云渺渺整个人呆立在了原地,根本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
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他在河边光着身子的样子,还有就是他满脸妖艳,躺在床上伸着手招呼别人“来呀,快来呀客官。”
“不,不不不。”云渺渺不敢看他,红着脸转身跑开了。
等着魏知然一通解释完,眼前早就没了人影,他伸着脖子张望了几下,看着那身影进了屋,这才转身往回走。
“逸王骆瑾果然来了醴县,之后,绝不能让他见到渺渺。”
第四十六章 弱者
自从云渺渺去了花楼,连着两日,魏知然都没有再去过。
可他总是在家晃来晃去,又让云渺渺觉得心绪难宁,她有了心事,还是个不好说的秘密。
也因着做事常常出错,云霈只当她是累了,让她去歇一歇,但只要一坐下,就会想起魏知然说的话“我是去赚钱的。”
“大人真可怜~”她撑着头,无精打采的叹气。
云霈忙完,擦擦手走过来,见她还在发呆,有些担心“渺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爹爹,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好,你问吧,不过爹爹不像魏大人那般有才华,可能回答不上来,要不这样,你去问问陆师爷。”
云渺渺觉得有理,拿了一壶新酒去找陆一文。
闻着酒香,他赶紧转过身子,招招手“云姑娘来啦,快请。”
她将酒递过去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陆师爷,我有个很棘手的问题,需问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女子,不小心偷看了一个男子的,身体,那该如何是好?”
“哎呀,这就有点麻烦啦。那男子可是很注重清白之人?”
她想了想,平日里的魏知然处处都很讲究,连个头发都不让人碰,定是很在乎自身清白。
“非常注重。”
“哦唷,那,那得负责呀。”
云渺渺心里一慌“对谁负责,怎么负责?”
“对那个男子负责呀,女子重清白,男子也看重的,平白无故被人看了身子,定是会觉得羞愧,至于怎么负责,我也不清楚,不过一般来说,就是娶他。”
“娶他?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那白白看了人家的身子,不得做点什么补偿,肯定要养他呀。”
养魏知然吗?云渺渺皱了皱眉头,他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自己这点积蓄,也不知道够不够,但至少有了个方法。
“我知道了,多谢陆师爷。”
“好好,那云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帮我算算这些钱。”
院里平静了两日,第三日一早,天刚亮,就有一个衙差打扮的人,骑着马直奔县衙而来。
一下马,就大声喊道“魏大人在吗?凤城府孙大人有信送来。”
魏知然打着呵欠出来,一听这话人顿时就清醒了,连忙上前接过信,里面只写了一个字“妥。”
其他人看了一头雾水,只有魏知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阿苏,老陈,你们按照原先的计划,去花楼外面守着。丁焰,寇辰,你们去醴泉书院,知会岑夫子一声。”
待事情吩咐下去,魏知然将来人请进屋里,上了热茶“孙大人有什么吩咐?”
“大人说,多谢魏大人相助,板桥村铜矿一事,他已着人去安排,平安村和鸿雁村的事,也会尽快处理。还有,醴县并非太平之地,逸王是敌是友不重要,但和逸王对立的那一位,定要多加防范。”
魏知然猜到了一些,没敢细想“孙大人可还有什么交待?”
“确有一事。大人说,他若是找到醉云楼的线索,就会派人送信过来,这之前,望魏大人不要生出事端。”
孙霄肯替自己查这件事,倒是出人意料,其实说白了,他也是想告诉自己,有他这个新任知府在背后支持,放心。
“请替我也谢谢孙大人,就说我魏知然祝大人,平步青云。”
送完衙差,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有小贩慌慌张张跑过来,着急忙慌地说道“不好了,大人,杀人了,前面街口,杀人了。”
“怎么回事?快,带路。”
“请,大人这边请。
魏知然提了提衣袍,和陆一文一起,跟在小贩后面,朝着街口赶去。
到那里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都在指指点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最里面,站着一个面容消瘦的男子,神情激动,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逼着众人步步后退。
“魏大人到!”
前面的人听到后纷纷让出一条路,但此时老陈他们也不在,魏知然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不敢过去。
“大人~”云渺渺跟在后面急匆匆跑来,手里捏着一根棍子,“我来保护你。”
魏知然见状,忙将人拉到自己身后,语气不悦“说什么糊涂话!后面去。”
他不想被人笑话,但更多的是,不想云渺渺为了自己去冒险。
于是定了定神,抖抖衣袖,故作镇定地走过去,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地上有个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还在微微喘着气。
“找大夫了吗?”
“找了找了,官家药局离这里最近,可他们,不愿意来。夜家医馆那边说来了个大夫,正在路上。”
“又是那个官药局!”魏知然心里痛恨不已,早晚会收拾他们。
拿着匕首的男子看到县令来了,“扑通”往地上一跪“大老爷,我杀了人,您把我抓起来吧。”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做?”
没等对方回答,大夫也来了,望着这情形不敢过去“县令大人,您看看,这……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让大夫救治他。”
男子低着头犹豫了片刻,终于将匕首扔到了一边“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呀!”
围观的人趁这会儿,忙将地上的男子抬到一边,交由大夫诊治。也有人大着胆子,将地上的匕首踢开了。
魏知然心中松了口气,他掀起衣摆,席地而坐,端着身子问面前的人“今日所为何事,你细细说来。”
“回大人,小人叫游三,是城中做苦力的,平日里帮着别人扛扛包,打打杂,赚些零碎。他,是前面茶楼的全掌柜,从去年初到如今,我帮着茶楼做了一年多的活计,一直没结过一文钱。前几日我儿回来,说是学院要院试,需得些钱买笔墨,我就想着问全掌柜结工钱,可他,可他说什么!”
游三转过头,愤怒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男子“他竟说,我平日里喝了他茶楼不少好茶水,算下来,我不但结不到工钱,反倒还欠他的。大人明查呀,我这种粗人,哪里会喝茶,也不过是捡了些他们不要的茶水解渴,却被全掌柜拿来说事,要抵工钱。”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魏知然叹口气“那你为何不来县衙?”
“小人是打算来的,但全掌柜听说后,派了人来说不要将此事闹大,还保证一定会给我工钱。我信了,但我今日来拿钱,他依旧在推脱耍赖,还说小人打翻了他那壶价值三两的茶。一壶茶便这么贵,却不愿结工钱。可苦了我的儿,在学院连支像样的笔都没有,马上就要被书院赶出来。大人,您说说,这全掌柜该不该死!”
听他讲这件事的时候,围观的百姓都沉默着,他们中有的人知道全掌柜的德行,也知道游三的不容易,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怜他,却帮不了他。
“大人,他好像是游岩清的爹爹,那孩子和苏灼华一样,也是在德山书院。”
“此事晚些再谈。陆师爷,那位大夫怎么说?”
陆一文满脸遗憾,摇摇头“救不活了。”
“哎!”魏知然仰起头微微闭着眼,“游三啊游三,你为何不愿意再等等呢?哪怕多等一盏茶的时间也是好的。”
“魏大人,小人知道您是好官,是好人,您为了帮着灼华他爹,五两银子卖下那些不值钱的瓜,大家都很感激,但没有用,有全掌柜这样的人在,谁都好不了。小人自知死罪难逃,任凭大人处置。”
“本官来之前,已经命人去找了岑夫子,由县衙出钱,扩建学院,广招老师,只要愿意求学的,都可以进来,学费,只要五文钱。你的孩子,即便去不了德山,也可以回醴泉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