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陆奚先前保我的想法,想是没人有机会能到我院子动手脚的。
我忐忑不安地出了门,看见云萧带人搜完了东西厢房,正往我寝殿而来。
他朝我行了个礼,让我行个方便他要带人搜查。
简直是反了天了!
我自是不肯的“大胆!我是太子妃!你竟然敢带人来搜我的院子!”
云萧又行了个礼,面无表情“属下正是奉殿下之命而来,若是娘娘不信,自可以去问殿下”
说罢,就招呼一堆人进去。
“殿下!”
我是该想到的,没有容子羽的默许哪至于此?可听闻二字还是自嘲地笑了笑,如今,他竟然会怀疑我?
我是不服的,我为了大局不争风吃醋,不兴风作浪,我只是想呆在这里好好活着,哪怕无宠无爱一辈子,凭什么如今要这般来作践我?
我心下就要跑去理论,他却来了。
他脸上有疲惫之色,我见到也不行礼,上前就道“是殿下命人搜我寝殿的吗?”
“殿下为何要疑我?”
“我是你明媒正娶亲自向皇上求娶的太子妃,为何,为何要疑我?”
容子羽抬了抬眸“青柠,且搜一搜,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我听这话不免后退两步“殿下以为我成了那蛇蝎心肠的人了?我嫁给你八年了,你竟疑我至此?”
“聂青柠!”容子羽此时眼圈微红
“你让我怎么信你!”
“昨夜西苑的丫鬟翠柳已经招了,是你让她下毒盖了衡儿,毒药就在你屋内的暗格!”
话音刚落,云萧从屋内出来果真拿了个小瓶子交予容子羽。
容子羽拿着瓶子,怒气冲冲地往地上一刷,草皮瞬间焉了下去。
“我给你留足脸面,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陪嫁的嬷嬷跟几个丫鬟已经都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个个大喊我冤枉,我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木木地看着他。
我是吓傻了,又有一股悲戚从心头而来,恐惧令我全身发冷,我缓缓跪下,嘴中念叨“我没有,我没有害人,我是被冤枉的”
容子羽已然侧身,吩咐下去“来人,将太子妃幽禁北院,好好看守”
“不!”我这才反应过来,心内不免发慌“我是被冤枉的!你不能任凭从我房内搜出毒药就处置我!也不能听信一个丫鬟所言就断定是我做的!”
“太子殿下!”我几乎是爬过去的。
“你说要护我一世周全的,你忘了吗”
我是很清醒我现在必死无疑,可是还想放手一搏,他对我是有情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救我的命啊
“我要护的,是对我无二心的聂青柠,而不是一个擅长谋略毒蝎心肠的女人!”
容子羽拽起我,他拔起我发髻上的凤簪,几缕青丝落下。
“这支凤簪,你不配再戴了!待我禀名父皇母后再处置你!”
“我要给颜兮一个交代”
宽大的衣袖拂过我的脸庞,我被几个侍卫迅速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北院。
第十五章
北院寒冷异常,破烂窗纸抵不住冷风四面灌入,这里没有什么光亮,早已经废弃,屋里积了厚厚的灰尘,脚下都是些瓶瓶罐罐还有七零八落的老旧帘子桌椅等,完全无法落脚。
此事发生的太快,快的我没反应过来,只听院门缠了几道铁链上了锁,在空旷的室内还传来回声。
回声中似乎还有声深深的叹息。
我踢开脚下的物品往里走去,这地方就这么点大,除了我并无他人。
我搬起一张椅子坐在仅透过一丝光亮的角落,心内发誓,我要逃出去,我不能就这么等死,哪怕最后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我在房内踱步想着逃走的办法,又搜寻了一遍每个角角落落,此时的我却是出奇地冷静了。
但容子羽把我关进北院,不单单是让我等着下达的处置而已。
几个老妈妈走进来,将我身上的华服跟首饰褪去后,又端着一碗药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
她们几个将我围成一团,我被逼的不断往后退,渐渐逼近角落。
“这是进了北院的规矩,这规矩源自宫里,历代但凡进了冷宫的,女役们便于管理,为了防止那些废妃作乱,都得喂她们喝这个!”
我是不会屈服的,摸到什么就抬手向这帮女人砸去,试图将她们个个头上都砸个大窟窿!
可是我太低估她们的手段了,这些都是干惯了粗活的,并且身手又利落,不仅躲过了,又商量好似的在我砸东西期间,一左一右就把我制衡了。
那碗药在我还没开口讨饶,施缓兵之计前,就被那宛如男人的女人扒开我的嘴喂了下去。
她们没给我任何缓冲的时间,一个人要你必死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给你任何生的机会的。
喂完药后,我瘫倒在地上,那帮婆子才浩浩荡荡地又离开了……
———
夜很长,经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后,我下半身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这种药不会令我丧命,历代冷宫的女人都服它,它会令人半身不遂,长期如此便逐渐肌肉萎缩而死。
我…再没有了逃跑的机会。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在黑暗逐渐降临时,朝我逐渐聚拢的,是黑压压的一堆巨型老鼠。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老鼠,他们泛着黝黑的小眼珠子,像看到猎物般兴奋地朝我不断奔来。
我的下半身应该是毫无知觉,然而我却觉得好疼好疼,就像生生被虎狼撕咬般疼。
疼的我眼泪直流,而我眼前的老鼠已经顺着外衣爬了上来……
我不敢动弹,我也动弹不了,我想爬,前路竟是被乌黑的一片挡住了去路。
我努力伸手触碰到离我稍近点的灯台,然而有两三只老鼠已经爬到了我的脖颈,甚至能看清它们露出的獠牙……
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惊恐,尖叫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北院回旋,我终于摸索到了灯台,朝眼前的老鼠重重砸去!
又抬手不断拍下已经爬到身上的老鼠,在驱散了前方一堆后,拼劲全身力气地往前爬去……
“火…火…”我嘴里不断念念有词,而老鼠明显不甘示弱,我能察觉到又有一些爬了上去,紧接着一阵阵刺痛感袭来…
这些老鼠长相怪异,必定有毒,我想,我命不久矣…
可是,我不甘,不甘最后竟然成了老鼠的盘中餐!
明日一大早,我便陈尸与此,剩一副血肉模糊被餐食一通的遗体!
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让我死的如此凄惨!
容子羽!我不会放过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已经无力再爬,只觉背上越来越沉重,密密麻麻地老鼠在我的手臂上爬开爬去,甚至爬到了我的脸上,爬到了我的头顶!
恶心,痛苦,难受,绝望,恐惧……在此时汇作一团,在我心中不断迸发,我想尖叫,却哑着嗓子再也叫不出声来!
心内唯剩诅咒,濒临死亡的诅咒!
第十六章
我以为我熬不过天明,可是我用力睁着眼睛看到一点点光亮从墙壁渗进时,我知道我活了下来。
我的身上满是老鼠的咬痕,甚至散发着腐朽的臭味,我趴在冰冷的地上无法动弹。
然而一切没有结束,当昨天那个形如男人的老女人提来一桶泔水准备撬开我的嘴给我喂下去时,我准备咬舌自尽。
我死死闭着嘴巴,浓浓的猩咸味蔓延开时,我知道再咬一次肯定能死。
“想死!没这么容易!”老女人使了个眼色,后面那两个粗壮嬷嬷又上前一左一右准备扒开我的嘴。
我心一横,死命一咬!
瞬间钻心一痛,顿觉鲜血直涌上脑门,脑袋晕晕乎乎。
与此同时,那道破门被重重踢开,钳制我的三人刷刷倒下,我也趴了下去。
……
我以为我会到阴曹地府,可醒来时还是在这个破院子里。
陆奚抱着我往我嘴里灌着药,好像在我脑袋手上腿上都扎满了针。
“再差一点就没救了,就差这么一点点”
我疑惑地看着他,刚想说话他制止“千万别说话,也别动”
“这几个人不是容子羽派来的,她们是皇后安插在府内多年的细作,这次借题发挥正好可以除了你”
“至于皇后为什么想除掉你,是因为你父亲虽然已无实权,可麾下旧臣还能一呼百应,以前是苦于局势未稳,亦无机会,现在难得出来了这么一件事,自然顺水推舟”
我闭了闭眼,明白这一切。
陆奚又看了我眼“不过这不能说明容子羽没有杀你之心,所以你对他,不要抱什么希望了”
我静静看着他,半晌又点点头。
“好了,不要再动了”屋子里没有落脚之地,他把我放在稍微干净些的椅子上,并一再告诫我千万不要乱动。
陆奚将地上的几具尸体都拖了出去,又听院子里挖地的声音,他该不会直接把尸体埋这儿了吧,也是,太子府极大其余地方更容易被发现。
我的几个痛觉穴道怕是被封住了,所以只觉得晕歪在椅背上,陆奚拎了一桶水进来,将床榻上的被褥都拿走,仔细将榻擦洗了遍,又出去很快进来,怀中抱着一堆粗布制成的被褥铺上。
收拾妥当后,他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开始检查我的伤口,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更不会矫情。
“幸好,你戴着我送你的簪子”他将插在我头上的黑金簪子取下,万缕青丝散落。
我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平时只是因为坚硬的原因用来束头发的,竟然在这时候保住我命了。
我这才知这簪子竟然还有机关,旋了几圈后露出一截玉色,原来,黑金簪子里还藏着一只玉簪,只是大半截竟然变成了鲜红色。
“你体内的毒,都被吸到了这儿”陆奚取出个黑袋子,又小心翼翼地包裹好。
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宝物?
“这些衣服还有被褥,虽看着破旧,但绝对干净,你将就换下,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一定会让你出去”
“还有你的腿,再扎几针,三天后就可恢复原样”
我原以为必死无疑,却在陆奚口中仿佛我中的毒都很轻而易举可解,我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更甚有些羡慕,羡慕他们这种神一般存在的能人异世。
“我担心的是你的舌头,晚上我带你出去医治,不然延误了…我也不清楚会是什么后果”
说完他淡淡一笑“你还真敢死”
第十七章
如果被折磨死,我宁可自杀,我忍不了漫长又痛苦的一点点接近死亡的过程。
当陆奚走后我换好干净的衣服躺下,没一会儿他又拿来食盒,里面是一碗蛋花牛肉羹,我已经饿得没什么知觉,闻见味道又开始饥肠辘辘,端起来一股脑儿往嘴里喂。
“无论这件事是谁干的,当务之急都必须找到一个来顶罪的,我一定会让你出去”
现在想想要陷害我的可太多了,不过能做到陷害我的同时又伤到太子跟贺兰颜兮的,好像也不多。
等到晚上,陆奚果真前来,背起我就飞过层层守卫,悄无声息地出了王府,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京城内一处宅院。
里面灯火通明,一老头伫立在院中,见我们到来捋了捋胡须“一切准备就绪,请吧”
于是我被送进一间挂满人体图的房间,案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小刀片。
我躺在白布铺盖的台子上,那老头让我把嘴张开,又拿来针线。
我紧张地用力攥住裙子,却丝毫不敢动弹。
老头让我张嘴,我乖乖张开,看他那针线靠近我时心都缩成了一团。
陆奚此时抓住我的手,又让我闭眼,我只察觉几根针刺进我皮肤内穴位的轻微刺痛感,便再无其他。
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一个空间内,这个空间温暖又踏实,我竟然睡着了。
大概睡了又一会儿,等我再醒来时已是另外的空间,一满头银发的大夫正给我把着脉,双眼紧闭,还一副学究样晃着脑袋。
恍惚做梦般,雅致的青纱素帐分明是我自己院子的床,而屏风外站着一身影,丫鬟在床边见我醒来一脸惊喜地跑出去大喊“娘娘醒了”
我真的是在做梦,容子羽竟然进来,他竟然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又问替我诊脉的大夫,大夫答已无大碍。
待大夫下去开药方时,他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在我耳边道歉,又说他早已知道暗卫副统领云萧有二心,只是没想到下手如此之快,又买通了照料世子的嬷嬷,只恨他想抓住幕后之人不早点将此人除掉,让他有了杀害世子跟陷害我的机会……
我还在想为何连做梦都如此新奇,只见他吩咐陆奚进来,我有丝惊讶地看了眼他。
陆奚恢复往日的高冷,在太子面前跪下。
“昨日你救太子妃有功,从今天起,你就密切保护太子妃,其余之事暂且放放”
“属下领命”
对于一切我都云里雾里,太子又寒暄几句,又命丫鬟好好照顾我便走了。
陆奚倒是明目张胆地留在这儿了,等一切人退下后,他才与我说了昨晚的情况。
原来昨晚我被带回来时刚好容子羽来了北院,陆奚装作有人偷袭我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又把云萧的令牌留在了这里,再者云萧现在下落不明,太子暂且相信了他的话。
这时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惜说不了话。
陆奚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云萧是晋王的人,这个太子早就知道了,但下药的应该不是他,一个一直潜伏的暗卫,是不会这么冲动把自己的命断送在这种地方,太子当初半分相信半分猜忌,把你送到北院,我昨日买通了那个负责膳食的赵嬷嬷,她为了自己家人的命抗下并且栽赃给了云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