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这赵嬷嬷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是要治你于死地的皇后的人”
我目瞪口呆，这府里的眼线，可真不少。
“而太子让我贴身保护你，目的，也是为了监视你”
“瞧瞧，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回的太子妃，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他对你的信任还不如我这个暗卫”
我瞪了瞪他，陆奚竟然都会说风凉话了？
“太子对你，已经毫无感情了，你该为以后打算”
打算？怎么打算，我是真不知道。
我对容子羽除了憎恨，再无其他。
自此之后的好几个月，我再没出过寝殿，直到那晚，太子府又出了件大事。
到了腊月，下了几天鹅毛大雪，下半年南方旱涝成灾，到冬至又恐成雪灾。今年注定不是太平的年岁。
太子已经连续进宫议事几天，每每深夜才回，这几个月，我真成了吃斋念佛之人，白天抄佛经，晚上去祠堂佛像前跪会儿，尽管我才26岁出头。
我不在乎，我都死过一回了还在乎被赐死或者被打入冷宫吗？
这晚我刚准备就寝，一阵凄裂的惨叫声划过天际。
我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奚进来让我穿好衣服。
“出什么事了？”我正一件件套着，套完后便被拉进祠堂。
“大晚上来这儿做什么”我纳闷。
“你先跪会儿，我出去看看”陆奚说完就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我就知道为什么让我跪着了。嬷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告知我侧妃难产没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贺兰颜兮死了？我手中的佛珠很合事宜的散了，掉了一地。
这几个月我再没见过她，连她生孩子都不知道，再听见时，她就这么的死了。
贺兰颜兮的死令容子羽沉闷了许久，我作为王府里的唯一女主人一点也不敢懈怠的料理后事，完了后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日子过得很快，过完年，就是我嫁给容子羽的第十个年头了。
一来是这年头灾害频繁，二来太子府新丧，所以连年也没过好，倒是十五的合宫家宴，稍微热闹些。
第十八章
太子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和我装着夫妻情深。
上至皇上皇后，下至王爷王妃，满座皆心事重重，一番祝词过后众人心不在焉地只看着歌舞表演。
太监总管陈公公在皇帝耳旁私语，随即皇帝露出欣喜之气，大手一挥“快请暖烟郡主上殿”
与此同时，我能察觉到现场气氛暗流涌动。
随着一穿软青萝纱裙的女子上殿，众人目光皆为她驻足，纷纷惊诧于这位郡主的美貌，当然除了太后跟皇后。
我听说过这位暖烟郡主，她是本朝第一美人。
而她的姑母，就是先皇后简黎。前面说了，这位先皇后横空出世，名满天下，只是无人知她从何处而来，郡主自然也不是她的亲侄女，只不过她的父亲跟先皇后关系甚好，两人一开始就以姐弟相称，而先皇后极其喜欢她，连带皇帝也封了她为郡主。
皇帝命人领着郡主上坐，郡主道谢后落落大方地不顾太后满脸的不悦，坐下了。
太后不悦自然也没人敢跟郡主搭话。
皇帝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位郡主，从饮食起居问到日常玩乐，事无巨细，一一都过问了遍。
与亲女儿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酒过三巡，太子踉跄地起来准备去吹吹风，陆奚跟着他，如今他在太子跟前的地位已然无法撼动，几乎大小事务都跟随其左右。
皇帝皇后没说什么，知他心情不好，也随他去了。
我依旧心事重重地欣赏歌舞，却不知一场变故正在黑暗处悄然酝酿。
晚宴结束后，皇亲国戚都陆续退下，太子身体不适已经先行走了，我也由侍女扶着回了马车。
刚想出城门，忽后面传来疾声高喊“立刻封锁城门，谁都不许出去！”
马车戛然而止，我马上抓住窗槛才避免往后倒。
我掀开车帘，禁军统领薛入安正仔细盘查。
“大胆！本宫是太子妃，岂容你们拦道！”
经历了这些事，我再不想当忍气吞声的太子妃了。
“娘娘息怒，皇上回至寝宫便遭刺杀，刺客必定还在宫中，臣也是职责所在”
“皇上如何？”
“幸皇上无碍”薛入安往车里瞄了一眼“可否请娘娘移步”
“哼”我冷笑“你是说我藏匿了刺客？”
“臣不敢”
“你哪是不敢，我这车里只我一人，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藏匿了刺客吗？若是今日让你搜，明日，我这太子妃也就甭做了，还望将军回明皇上，若是皇上旨意搜查，我绝无二话！”
薛入安思量片刻，又行了个礼“臣惶恐，得罪娘娘，还望娘娘海涵”
“放行！”
马车使出城门，我在黑暗中思索皇帝遇刺，是谁的手笔。
正在快到太子府我要下马车时，猛地一只手抓住了我，差点轻呼出来。
“别说话”沙哑的声音在我耳旁轻声警告。
“让马车绕道后门”
我暗暗点头，吩咐车夫往后门走，不要惊动太子。
行至后门，我下车后让车夫直接将马车赶到马房，禁自走至房中，又吩咐丫鬟去准备洗澡水。
其实现如今刺客不刺客的也与我无关了，只是有了丝很强烈的预感，接下来怕是有什么大事变。
刚入寝殿，刚才的黑衣刺客走了出来，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今日，多谢了”他走过来还伸手捏了把我的脸，我嫌弃地将头转向一边。
忽然间，我挺讨厌这个叫阿九的了。
“行刺是你做的？”
阿九笑了，精致的脸上多了丝冷意“我做的，可不止行刺”
顿时，我觉得这个人跟我上次见到的，有了很大差别。
门被推开，陆奚快步走了进来，见阿九也不惊讶，只让他赶紧离开这里
“我是特地来带走她的”他指了指我。
陆奚立刻把我拉过去“此事与她无关，你带走她也没用！”
“她这个太子妃已经名存实亡，根本威胁不到容子羽”
阿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阿奚，你变了”
“看在你从前一直护我的情分，这次我便饶了你，可是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陆奚这时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最后，那个阿九满脸不悦地离开了。
我意识到，他们内部也发生了变故。
我一直都好奇陆奚到底是什么人？盘根错节，他一定是个隐藏极深之人。
“娘娘先就寝吧，明日起，恐怕京城不得安宁了”
“你待在我身边也有五年了，有些事，是不是也该透露点”
陆奚微微一笑转身给我铺了床，朝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他便让我躺下。
“娘娘想知道什么”
“今晚，宫里出了什么事”
“阿九带人突袭皇宫，皇帝受了轻伤，可是…他这人满心都是诡计，我觉得皇帝这次…”
我思索片刻“那么京城呢”
“早在前几天，我便察觉暗流涌动，而京城四面，更有异国之人蠢蠢欲动，我猜测近期会出大事，另外探子也回报，瑞王借着给女儿送葬之名，暗自已在京城集结队伍”
“你是说贺兰山泽此番进京是借着给贺兰颜兮吊唁其实想要逼宫！”
这瑞王平时不动声响的，一动就干脆捅破天了。
第十九章
“他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难道是谋朝篡位？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瑞王胆子也太大了吧”
陆奚摇摇头“我猜他身后，还有一人”
“那，太子知道吗”
陆奚听闻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你还再担心他？”
我反驳“我才没有，只是最近府中一切正常，太子除了悲痛之外也没什么动静，我是好奇而已”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我笑了笑“身为暗卫，你做的可不尽职啊”
陆奚直看着我“五年前，我刚调来这里时，便对娘娘说过，我可以任由你差遣，除此之外的他人…”
我起身，想起晚上他对那个阿九的态度，看似阿九上位了，陆奚又被迫成了他的属下，想想这些暗卫也真挺可怜的。
“我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下属，你帮我，下次换我帮你”
陆奚有些无奈地一笑，又点头“快些睡吧”
翌日，陆奚说得没错，我睁眼就听嬷嬷大声喊叫，“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我连忙套上衣服也顾不得梳头发。
“叛军打过来了！叛军打过来了！”嬷嬷惊慌地手舞足蹈，无与伦比。
“小姐，小姐我要活着，我要保命啊，你也保重吧”嬷嬷双手挥舞着说了通，便跑了出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嬷嬷是跟我陪嫁过来的，也算是个知冷知热之人，现今如此我怎么会怨她，任由她保命去了。
推开大门，像是做梦般，各处的丫鬟奴役慌慌张张，跑来跑去，有几个大声呼喊，顿时仿佛天地旋转般，还有这诡异的天气，刮着妖风，惊起满院落叶，亭台楼阁狂风瑟瑟，眼看就要暴雨倾盆，罗纱幔帐，虚无缥缈横生一股子恐怖。
此刻我头晕乎乎的，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直到一粗糙有劲的手紧紧拉住我的手朝前跑去。
“陆奚，你要带我去哪”
“叛军已经打进来了，先离开这儿”后门，我们上了一匹快马，一路直奔城外。
城外已经层层包围，仔细检查路引，我们下了马，他带着我走上一条小路。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又见几个士兵在不远处巡逻，陆奚便带我走至另一边丛林，没走多远他熟练地拨开草丛，里面竟然出现了个山洞。
我们进了山洞又一直往里走，走到尽头，才发现已经出了城。
我瞧着陆奚熟门熟路的，看来他早已经探好路了。
“贺兰山泽为何能集齐这么多兵力一举攻下京城，还有京城的羽林军呢”
“羽林军统领任序早就被收买了，并且恐怕在攻城的前一秒，他还认为这是太子的授意”
我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陆奚沉吟片刻道“我模仿太子的笔迹，通过他与任序秘密联络的通道，将密信传达于他”
我一愣“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的就是这次里应外合的机会，也是能动荡天下的机会”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昨日阿九前来，你也知道我必须得做些什么，不然无法独善其身，我现在还不想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有时候总是身不由己，你我都一样，所以权衡利弊，我只能这么做”
我想了会儿，“那么此次的变故，最终会以什么结果告终，你们的人能达成所愿吗？”
陆奚淡笑“不，他们都太小瞧容子羽了”
这时的我总算明白，间谍做到陆奚这份上简直是炉火纯青了。
可还是不解“那你是希望最后坐上皇帝的，是容子羽，还是你们的人？”
陆奚听到这问题，脸上仍旧波澜不惊“只要是得民心，能为天下谋福祉，前仇旧恨何必上升到国，算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其他的事便不是我的事了”
我疑惑“你的目的是什么”
“让你平安”陆奚说完便又朝前走。
我？我突然发现，他是不是喜欢我？这怎么可能？我摇摇头，并且我可不会喜欢上这么个神秘兮兮满身都带着秘密的人。
我追了上去“那如果这次容子羽胜了，必定会彻查，你不就暴露了吗”
“不会，不仅不会，他会对我更加信任”
我这下倒开始有点崇拜他了，也不问缘由，默默无闻跟在他后面。
陆奚却停下了脚步，侧目“为何不问？”
“不问什么？”
“不问我的身份，还有他们的身份？”
第二十章
“你的身份我是很感兴趣，可是你不也觉得，没到告诉我的时候吗”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奚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说了句“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你的敌人”
我笑着继续往前走，就像是玩一场游戏，越探究，反而越觉得有意思。
“你说，如果本朝太子妃在叛变中身亡，会怎样？”
行了半日，眼瞧着远方就有个可以宿店的小镇，我突发奇想道。
“还不到时候，如此做你会后悔的”陆奚在我身侧回应。
“为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让容子羽相信你已经死了，那么你的父母呢，你这辈子都只能隐姓埋名，或许你再也见不到他们，即使你跟他们感情并不深厚，可你还是会后悔”
我顿足瞅着他，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还有一事，我也与你说明”
他望着眼前的小镇似乎难以言表“这次，是容子羽命我前来保护你的，所以……当然，如果你决意要走，我便同你一起走”
我也朝眼前小镇望去，看这情形，容子羽可能在前面，我如今的处境，就算是让陆奚放我走，也无异于害他，再者，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无法狠下心来，一辈子再不见我的父母。
“走吧”我继续向前，然而陆奚却拉住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