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飞靠在角落用于支撑的柱子上,斜着目光看向不远处寂静的居落。
那里很少人住,只有几处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屋檐下挂着零星的几个灯笼,视线非常灰暗。
天边的月亮还被云层笼着,一点儿放不出光来。她不再等待,扶着边缘的栏杆跃下塔楼,精准地落在居落边,用于隔断的一条长长的围墙上。
这里住着的人多为樊国商人的后代,因为近几年与樊国的关系较为紧张,所以居住在胡州的樊国人也渐渐封闭了起来。
汉人之中熟悉这里地形的人很少,他们有自己信任的掌事人。
那人没有犹豫地便进了这里,并且在瞬息之间便隐藏了自己的形迹,说明他对这里极为熟悉。
她手上虽然有胡州城的地图,但因为这处建筑过于密集,只画了大概的轮廓,根本无法准确得知里面的巷道信息。
此时很静,四周只有风声。
她踩在围墙上顺着往前走,身侧是被灯笼照亮的惨白的墙面。向旁边眺望一眼,只能看见一大片平坦的屋顶。
脚下的围墙是用石头砌的,略微有些不平整,但她却走得十分稳当。
这附近是有居民的,却连狗吠马鸣的声音也没有。樊国人有打猎的习惯,像现在入秋的时节,很多人会去官府准许的猎场打猎。
所以他们家里都会养马和猎犬,继续做生意的人家会住在边缘地带,养大批的骆驼为商队拉货使用。
可是现在,四下里却格外宁静。
路过了两条曲折的小巷之后,也未见任何人的踪迹。凤栖飞停下脚步,伸出两指,扯了扯被支出墙头的干树杈挂住的裙角,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风声好像停了下来,一个黑影静悄悄地出现在巷口,他十分注意自己身下的影子,姿势扭曲地紧靠在墙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围墙,快速地绕到另一条路上,然后开始狂奔起来。
官衙属的那条街向来是人烟稀少的,更别提月上中天的晚上。宽阔的街道上不见半个人影,夜晚巡逻的队伍也很少来此,毕竟是官家的地盘,几乎从未有人来此寻衅闹事。
凤栖飞闭了闭眼,她有些疲惫了。这一月来接连不断地赶路以及这几日繁杂的事务透支了很多精力。
她正站在瑾正街一座不起眼的屋顶上,找了一处高矮连接的建筑,稳稳地踩着矮处的屋脊,然后背靠在身后的高墙上,闭眼揉着眉心。
没过多久,底下便有了动静。
她抬眼向侧方看去,一个黑影翻进了巡检司的院子。他极为谨慎,几乎是顺着墙根慢慢爬过去的,可惜站在高处的人,把他的一举一动全收进了眼里。
凤栖飞挑了挑眉,竟然是官府的人?
如果他们怀疑她的身份,要找人监视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她也能当作完全不知道这事。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有什么必要呢?
她无声笑了,站直身体,踩着屋脊向回走去,前方的路口左转便是缘起阁。这人为了把她甩掉去西北侧绕了一圈,地方倒是选得不错,就是警惕性差了点。
瑾正街是一条主道路,每隔三丈便会有一盏防风的油灯照明,光线不甚明亮,在宽阔的大道上也足够了。
凤栖飞顺着这一路近乎笔直的灯望过去,近处的灯光像一个个橙黄的橘子,越远处的灯,光便发散地越厉害。
在最远端,两侧的光束交汇,形成一个侧十字的光辉,突然,竟从中走出一匹马来。
等等!
马?
夜深人静的,谁会在城里驾马?更不要说现在早已是夜禁时间了。
再往前走了两步,那匹马通过暗处,她看清了全貌。
这匹马通身青色,健壮的马蹄交替前行,姿态优雅而有力,额间的白络极为神气。
胡州也产马,她去马市看过,多是些耐力好的壮马。这种上等的良驹几乎不会出现在民间的市场中,就算在京城的特殊流通市场中,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通身扫了一遍马,才去看马上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的锦衣光洁平整,质料讲究,暗色的衣服在黑夜中也能看出飘逸顺滑的垂坠质感。
他身体绷得很直,没有一丝摇晃,她判断他可能是因为长途赶路,精力到达极限,所以依靠收紧身体而保持清明。
一顶纯黑的斗笠盖下来,几乎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紧合的衣领处,只能看见一抹细挺的脖颈。腰间还坠着一枚玉佩,轻轻晃动着,周身不见武器。
根据马蹄上灰尘的痕迹,他应该是才进城的。
凤栖飞皱了皱眉,他这个坐姿,很容易磨伤大腿,善于骑马的人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是长途赶路,用伤口保持清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胡州城门看似守卫疏松,检查粗放,其实极为严格。
在人进入城门口所能看见的地界时,就已经被城楼上的士兵紧紧看着了,入城之后还会有人进行严密监视,直到确定了来人来此的真实目的,才会将人手撤去。
凤栖飞刚到时,便发现被至少两个人监视了,直到昨日下午那些人才从她周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