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替身后每天只想躺平/铢衣重——倾颓流年
时间:2022-06-23 07:52:32

  晋国尚红白两色,许多大典上的礼服也是这两色。
  小宛的目光偏去了荷塘上,正望到荷塘上一阵风来,雪片簌簌。
  “其实……”她嗫嚅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尽量说得轻松一点,不想惹上卖惨的嫌疑,“因为练舞经常要受伤的嘛,我每次流血都有点,呃,汹涌,白衣服染了血容易教人看出来。”
  他一怔,竟然是这个原因。
  “现在发现,红色也很好看,很喜庆的!……”她眉眼弯弯的看着他,补了一句,心里却忐忑起来,生怕他要觉得她是在卖惨。
  她这个流血不容易止住的体质令她十分烦恼。
  姬昼的目光轻轻地移到她的裙子上,裙色艳丽,绣着飘曳精致的云纹。“竟是这样。”他的声音同那些落雪一样浅淡,仿佛些许的风也能吹拂走。
  “还从未见你跳舞。”他笑了笑,眸光清浅,“只这些日子就伤了两回,孤的爱妃怕不是琉璃般的美人儿。”
  她眼眸上抬,望进他的眼睛里,轻轻说:“等我好了,我一定——”
  手忽然被他牵住,冰凉的手被温暖包裹住了,她怔了怔,姬昼忽说:“有旁人看过你跳舞么?”
  她呆了呆:“我师父算么?”
  姬昼回过头笑得仿佛她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不算。”
  她便喜道:“那就没有旁人了。”
  姬昼唇角一直勾着浅浅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那么你准备的也是剑舞?和薄家小姐的一样么?”
  她踟蹰道:“大抵……大抵不一样罢?”她忽然有些沮丧,“是不是薄小姐跳得很好看啊……”
  他立即又停了脚步,转过身来,把身上罩着的外袍脱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她的身上,“本来就怕冷,为什么穿这么少?”他语气里有些微微责备,小宛一下子住了声,等半晌见他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时,才只好道:“因为,因为想好看。”
  话一落就被他威压得再不敢吱声了。
  “民间有句俚语,叫‘想好看,冻直颤’,说的就是你。”
  小宛听了,扑哧笑出来。
  姬昼这时回答起刚刚的问题来,说话时还淡淡蹙了眉,仿佛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东西:“薄云钿跳得不怎么样,她父亲跟哥哥都是粗人,她也差不离。”
  这话一下子把薄云钿并上一位献舞薄太后都隐隐约约地骂到了,小宛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带着他的体温的外袍一下子熨帖了小宛冰凉了泰半的身子,令她一时有种步入春暖花开的错觉。他的袍子上干干净净,染有松柏森森的清冽味道。
  她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真的吗?”
  他替她系好衣带,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无奈道:“自然是真的。”
 
 
第36章 出发
  小宛一直觉得, 她和姬昼两个人的这场婚事,如一场旷天旷地的豪赌。谁先喜欢上对方,谁就会输得一个铜板都不剩。
  为了能让自己不要输掉最后一个铜板, 她决心一定要姬昼先喜欢她才行,可不能被这男人迷惑了去。
  那夜里她又起身抄了几页金刚经,抄一行就发一会儿呆。
  她这几日已经在狂补国史和朝廷上的事。晋国四任先君皆不是乱世雄主, 而至庄王时更是荒废朝政许久,晋国三大世家当道,王室命垂一线。
  命垂一线这个词,并不夸张。
  纵观天下风云, 赵国与晋国相邻, 素来不合天下皆知,而赵王如今一腔热血, 蠢蠢欲动。
  燕国虽兵强马壮,占据了北方大片土地, 但与晋国到底是隔着齐国,暂时越不过来。
  然而齐国位处中原水草丰美、素来繁华之地,国力强盛, 晋国依附齐国, 将公子送去为质子。可齐王又当真没有野心么?
  一旦齐国要举兵, 晋国怕是第一个就做了他们的炮灰。
  而在这般虎狼环伺之下, 晋国三大世家尚且相互倾轧, 更有无数豪富大族,似跗骨之蛆般要腐蚀这个看似昌盛的国家。
  至于薄太后给她画的饼, 就是她要亲自上阵做这垂帘听政的王太后。
  小宛也听过宫里的八卦, 说是薄太后的偶像乃是吕后, 曾悬挂吕后像于卧榻之侧, 每日观摩赞叹。
  待薄太后业大成,之后如何,她并不难猜测,无外乎是谋求强齐庇佑,再将那屡屡挑衅的赵国狠狠打一顿。
  小宛的思绪忽然顿住——那么,平昌侯呢,他难道不想成就自己的功业么?她太不了解他,难以捉摸他的想法。
  她只知道姬昼倒是个很有想法的男人,这一点在他从早到晚都在工作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宛知道自己所要做的大事,就是祸祸姬昼的江山。
  既然这江山总要易主,那么早一点易主晚一点易主也不打紧罢?何况,也不见得她心仪的平昌侯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要比姬昼差。
  人的心总是偏的,她便毫不留情地偏给了救过她性命的姬温瑜。
  平明将至,屋内光线渐明,今日份的金刚经抄好了,她整齐叠放在小几下。
  她又抽出了那本从藏书阁借来的《从零开始当妖妃》,翻到第二篇。她低低念出来篇名,念完后久久沉默了一番。
  她方才还在念着救命之恩,这第二篇就叫——“救他”。
  她心里呵呵,她不让姬昼分神来救她就不错了,她去救他,难度系数委实有点高。
  另一方面小宛心里又很兴奋,不时就会想到,要是真的在机缘巧合之下,她救下姬昼一命,他一定会先喜欢上她的。虽则这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小宛心里因为怀着这么一点畅想,夜里太兴奋,所以睡不着,接连三个半夜爬起来抄经。
  眼见一本金刚经又要抄完,小宛舒了口气,笔尖新蘸了点墨,去抄最后一页。
  还是三更天,她依稀听得到更声。
  烛火烧得将尽,烛泪流满了金荷。
  一时屋内蔓延着绮丽暖融的熏香,太闷了,她正犹豫要不要将窗子推开,灌些夜风进来。
  这时,忽然有笃笃敲窗声。
  一般来说,半夜敲门的无外乎两种人,讨债的和幽会的。小宛仔细思索了一番自己有没有欠人钱财不还,发现没有,那当就是第二种了。
  小宛吓了一跳,这样晚,谁来找她幽会不成?
  她想到话本子里有许多英俊小生三更半夜爬姑娘的窗,心下激荡,不会是平昌侯吧?
  这三日里她都不甚敢出门,只怕撞见他,所以他便主动来寻她了?
  她愈幻想愈觉高兴,高兴自己没看走眼,甚至联想到平昌侯他真真是个长情专一的好男人。
  所以,她话音里含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期许,试探着问:“……谁?”
  “小宛,是我。”声音被夜风流散,不算真切。
  下一刻,窗就被人从外面拉开。
  绮窗外,天上只一钩细眉似的月,殊不知她臆想里的长情专一的好男人平昌侯没有出现,那个站在窗下沐着月光的白袍青年,却正是这晋国的国君姬昼姬照卿。
  夜里寒气一下冲进了屋子,小宛抱着胳膊一瑟缩,见到是姬昼时,比见到平昌侯还要惊讶。
  这这这能是个君子做出来的事吗?哪个君子夜半跟姑娘幽会啊?
  她狠狠呆了一呆,“陛——”
  他一面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面朝她伸出来一只手:“来——”
  姬昼立在月下,银月的光芒镀在他的白衣上,夜色模糊去他的容色,但却愈显他遗世独立一样。
  小宛心里不解得紧,但乖乖没有讲话;转瞬搭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有力,大概是有力到随时能把她骨头捏碎一样,小宛借着他的力的时候都胆战心惊。
  她身子轻巧灵活,跨过了窗棂,就要跳下去时,姬昼对她做了个口型:“蜡烛。”
  她心领神会,郑重点了点头,回过头把桌上烛台端了过来,看得姬昼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左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万分无奈,压低声笑道:“小傻子,我是说把蜡烛吹灭。”
  他这样笑的时候,眼里星河流淌,一闪一闪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慢了半拍的小宛总算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一时笑得十分尴尬:“啊哈哈,……”
  小宛把蜡烛吹灭放了回去,唯一的亮堂地儿也没有了,只残余着袅袅的烛烟,并此夜浅浅月光。
  她一时还没能适应这黑夜,眼前顿时陷入茫然,幸好他的声音及时响起,“走吧。”
  他稳当当接着她,拉着她小心跃过一丛花木,又扶着她的胳膊好让她跟上。
  他们穿梭在这漆黑夜里明月光下,倒真像是出门幽会的男女,小宛想,要不是他跟她已经成婚,就更像了。
  她被拉着匆匆前行,回头草率地瞧了眼被甩在后面的殿宇。
  他竟然是从后花园翻墙进来的,她被他一路拉着穿过秋草狭长的小径,跨过了月亮门。
  钩月落于荷塘,夜风吹得波光甚泛,她不及细看,两人已走到了她惯常发呆的秋千架旁。
  她被他倏地揽住了腰。
  他从合欢树借了力,几下腾跃便稳稳落在殿墙琉璃瓦上。
  没有停顿他已挟着她一举飞落,轻飘飘的似一片羽毛坠地。
  这殿墙甚高,等小宛好不容易适应了夜色里视物,身子已经登上了琉璃瓦,刹那一俯瞰下面空悠悠而遥远的地面,不及她反应过来什么,姬昼二话不说就已跳了下去。
  她没能忍住“啊”地低呼了一声,急忙闭上眼睛。
  “别怕,没事。”温柔的嗓音抚慰了她一些,她才敢颤颤睁眼。
  还真的没事。
  发现自己还完完整整站在地上,且地上还依稀可辨有影子,可见并没有摔得稀烂变成鬼,小宛的心总算落回了自家胸口——方才可是一直悬在嗓子眼呐。
  “等等……我们去哪?”
  直到这时,小宛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姬昼牵着她的手,她觉得温暖,便回握住他。
  大约是感到回握,姬昼将她扣紧了些,却是促狭笑道:“才想起来问?”
  小宛抿了抿唇,眼眸在夜色里依然晶亮:“总之,……陛下去哪里我也要跟着去的。”
  她说完这情话,甚觉羞愧心虚,要是他去死,她是绝不去的。
  姬昼的目光隐约落在她身上,又也许是在看她身后。这条宫道宽阔而长,浓重的夜色里,并不能望见尽头。
  同样的,也望不见远方。
  她的身上又一次披上了他的外袍,他的体温一丝不漏地倾倒在她周身,令她现下有着无比的满足感。她在心里喟叹,此时此刻若能长久该多好。
  他牵着她,像随意至极地漫步,迎着天上那一弦月,月光吻在他们的每一寸肌肤,显得容颜似玉。
  倏忽风动,沧海殿的合欢树上,合欢花尽落,飘飘忽忽,缱绻飞舞在他们的周围。
  姬昼笑了笑:“去黎河,你忘了?”
  小宛奇怪道:“去黎河?那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
  姬昼侧过身顿了顿脚步,眼光很认真地瞧她:“你不会告诉别人了吧?”
  小宛眼眸睁大,拿手捂住嘴:“我……”连忙又摇头,“没,没有!”
  姬昼道:“咱们当然要偷偷摸摸去啊。能叫旁人知道么?旁人要是知道了,下回要出去岂不都在别人眼皮底下了?再者,尤其不能叫朝中那些老头子晓得,否则一定要连上五六十本折子来骂咱们。”
  宛式无语:“……?”
  沿着这条宫道走了半晌,宫道尽头有几个人等在那里。小宛惊了惊:“是被人发现了吗?”
  姬昼对她这智商掉线的情况委实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委婉告诉她,其实那是自己人。
  郁云郁统领朝着他们迎了几步,恭敬道:“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嗯,”他应了声,便扶着小宛上马车,隔着车帘,她听到他的声音:“待会儿出了承化门就换骑马,里面有套骑装,你换一下罢。”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柏气息,风格一如他的简约,而的确有一套骑装。
  姬昼还在想她半晌没吱声是不是不会穿骑装,回身掀开了车帘——
  她正在手忙脚乱要扣好胸口的扣子,微微天光泻进来,她吓得连忙本能地抱住胸,惊呆了望着他。
  “……”
  小宛本还要叫一声流氓,幸好她脑子转得稍微快了一点,压住了。
  “……”
  对视了一番后,姬昼波澜不惊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扣……”
  她很惊奇他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的,然后居然点了点头。
  反正,反正他们已经成婚了,她如是想,就释然了,给他占占便宜,也没什么啦。
 
 
第37章 进黎河
  但她这厢做好了准备, 那厢姬昼却没有这个意识。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端详半晌,得出他真的闭着眼的结论。
  他的指尖控制的分寸极好, 她几乎感不到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小宛一时又觉得自己冤枉了他,他还是可以称得上君子的。
  最后一枚扣子也完美扣上以后, 她愣愣看着卡点睁开眼睛的姬昼,还看着他轻笑了声:“怎么样?没扣歪吧?”说罢,还似很满意地打量着他的杰作,点了点头。
  小宛:……
  甫一出承化门, 只见数匹黑马乖顺被人牵着, 天光晦暗里只有银鞍辔头闪有微芒。
  承化门外,仿佛整个天地都长阔起来, 她抬起眼,望见长空里一弯细细的月亮, 并夜幕上几颗零散的星子。
  雪风要把星星吹落下来似的,刮得她脸颊生疼。
  一行人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乘上备好的骏马,而率先翻身上马的姬昼, 驭马到她的身旁。马蹄答答地响, 他俯身朝她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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