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高焕把府兵储存的食物都分给了大家,并且把几个府兵的肉割下来制成了炙肉,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高焕放了一把火,把林家的这块田垄都烧了。
红色的火光将半边天都烧红了,高焕的脸在这冲天的火光下亦是火红的,寒风吹着他沾血的衣袍,猎猎抖动。
周宾在一旁看着高焕,这一刻周宾能够感觉到在这个少年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高焕冷漠地看了一会儿那熊熊烈火,然后转身带着十二个愿意追随他的人离开了林家这个小坞堡。
周宾和哑巴孩子各自跟在他左右,周宾说:“接下来要去哪里?”他们杀了林家的人,是犯人,晋国绝对是不能待了。
高焕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沾血的围巾围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冷漠而又决绝的眼睛,道:“平阳城,匈奴。”
第35章 眼睛
七年后清河郡七月十八
崔钰捏着一只草蜻蜓从庭院里跑进来,兴致勃勃的准备拿给林姷看。
进了屋,见林姷在案几旁,对面是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那老头是个大夫,此刻他正在给林姷把脉。
崔钰拿着草蜻蜓微微偏头看着林姷,眼里有些不解,然后走上前去问:“阿姷姐姐是生病了吗?”
大夫收回了手,向林姷摇了摇头。
林姷的眼睛瞬间暗淡了下来,她收回了手,垂了垂眼眸,然后微笑着对崔钰说:“姐姐没事。”
崔钰仰脖看着她说:“阿姷姐姐不要骗阿钰,如果阿姷姐姐没生病,没什么要叫大夫来呢?”
林姷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因为我想生一个小孩子,如果我生了小孩子,阿钰就变成小叔叔了。”
大夫收拾好药箱,对林姷说:“我已经给夫人调理了六年身体,如今看来,夫人仍很难有身孕了。”
林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抚摸着崔钰毛茸茸的头发。
大夫皱着眉头道:“照理调理了这么久,怎么也该调理过来了,我实在不懂。”
大夫稍作迟疑,问道:“夫人以前是吃过什么汤药吗?有一种汤药名为断子汤,女子喝了以后终身难以受孕。”又兀自道:“老夫记得夫人嫁来崔家的时候也才刚过及笄之年……”
大夫心想,崔夫人又是林大人家的千金,怎么也不可能喝过断子汤。
断子汤,断子汤,顾名思义,不知比避子汤阴毒多少倍,就连寻常的□□都不会喝。
林姷摸着崔钰头发的手忽然一僵,脸白了几分。
她也觉得奇怪,她与林业深和赵漾敦伦多年,从不曾喝过避子汤,也没有过身孕,一次都没有过。
一来她当时年幼,二来她也根本也不想怀他们的孩子,所以不曾多想,现在才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她的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再更早以前,更小的时候,林业深喂过她汤药,但那也可能只是因为她生了病。
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大夫说:“夫人在好好想想,那药汤极为特别,是酸的,酸中带涩,苦味反倒非常淡。”
林姷一怔,先是有片刻的呆滞,然后在一阵痛苦中清醒了过来。
那痛苦自她心脏流出,掺着血液直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她想起来了,大概是七年前的时候,林业深给她喝过一种药,黑色的汤汁,又酸又涩,足足喝了旬月,那时她没有生病,她不断地在问林业深那汤药到底是什么。
林业深说是对她有益的药。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她的身体忍不住的簌簌发抖。
她真的恨死他了!
大夫见她这般模样,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崔钰也傻乎乎的跟着大夫离开了。
崔陵此刻刚从外面回来,匈奴那边逼得越来越紧,听闻刘琮帐下的一对骑兵昨日夜袭了宛城,而一旦宛城被匈奴攻破,处在宛城的北边的清河将被匈奴人彻底的隔绝。
南迁已迫在眉睫。
崔陵方才就是和几位年长的叔伯商量,打算旬月内就立刻南迁。
崔陵从正门进来的时候遇到了大夫,大夫向崔陵摇了摇头,崔陵心下便明白了几分,进屋只见林姷独自坐在案几旁,她低着头,将脸埋在臂弯里。
崔陵走过去,沉默了一会儿,坐在她身边,安慰道:“你不必着急,我们都还年轻,总会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