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时这才进去。
项禾在院子走了一炷香左右,黄柱子端着食盒进来。二人一起进屋,却见屋里的顾之时和方铭面色沉重。
黄柱子放下食盒,顾之时说:“柱子上午守在门口,我和军师有要事。”
黄柱子行礼应诺。
吃过早饭,项禾站起来想要离开。方铭站起来拦住她说:“请留步,今天说的事情和你有关系。”
项禾看向顾之时,他摇摇头说:“不是今天,是以后的都跟你有关。”
方铭鄙视的嘁了一声,严肃的说:“确实。”
项禾不知道他俩的亚迷里说的是什么,问顾之时:“我留下干什么?”
顾之时拉她坐下说:“大事儿。听听总没坏处。”起身将茶壶里注满水,倒出来的茶水一点颜色都没有,他才想起来茶叶还是昨天泡过多次的。
方铭端起来喝的津津有味,一杯水喝完,他放下茶杯,说道:“前几天接到飞鸽传书,说了几件事。第一件,恭喜二位,圣上赐婚。”
消息来得太快,项禾心咚咚跳,有些不可置信。她看向顾之时,见他笑笑却随即眉头微皱,眼里没有更多喜悦。见项禾看过来,只是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了两下,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
方铭接着说:“第二件事,皇后驾崩了。你们的婚事,据说原本圣上不看好,是她促成的。安平长公主已经回到公主府,现在宫里是淑贵妃处理大小事务。”
顾之时脸色越发凝重。
项禾不关心时局,也不关注这些背后的纠葛,所以她满脸不解。
方铭叹了一口气,说:“具体情形如何,还得等顾念回来才知道。估计他现在应该在半路了。”想了想,他看向项禾说道:“你们涡阳侯府,最近出了点事儿。”
项禾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变化。
方铭心思飞转:她怎么不关心?跟听别人家的事儿一样?
项禾是没有反应过来,侯府对她来说还没有武宗山脚下的冰粉摊儿熟悉。
“你祖母病了。”方铭说道。
项禾顿时紧张起来,忙问道:“什么?现在怎么样了?我师叔说的吗?是我大师兄送来的消息?还是程泉托你告诉我的?”
方铭看向顾之时,顾之时想了想,换个说法:“是侯府老夫人病了。”
项禾一愣,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二人说:“涡阳侯府的老夫人,我称呼她为侯夫人,我祖母是武宗山的项夫人。”
看着二人神色疑惑,她简单解释一下原因。虽然和苏城月是双胞胎,在侯府行六,但是她从小在武宗山长大,以后要继承的也是武宗山,甚少回京,一直以来和京城侯府关系淡薄。今年回京,是从小到大时间最长的时候,但她也没有住进侯府,而是待在师叔雁不渡身边。当然,具体的两个原因,其中一个还和当初自己设想的大相径庭,她便没有说。
方铭继续问她:“那侯府的苏三爷,你见过吗?”
项禾想了想,摇摇头,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侯府里的兄弟姐妹还是今年正月才匆匆全部见一面,长辈更是不熟悉。
方铭和顾之时对视一眼,果然如他们刚刚猜想,项禾不清楚侯府状况,但是侯府真正掌舵的是老夫人,她心思缜密难测,未必不会利用她。如果项禾进公主府跟老夫人有关,也许是老夫人投石问路的信号。
既然涡阳侯府早早示好,那苏三爷投向秦王,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顾之时和方铭纠结不解。
顾之时看项项禾,说:“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你胞兄苏城月上个月被海都侯的孙子王佐臣‘请走’,你父亲去寻,至今未归。”
“什么?”项禾大惊,“苏城月找不到了?我爹也不见了,是这个意思吗?”
顾之时点头。
“为什么不早说!”项禾站起来大喊一声,心急如焚就要往外走。
顾之时拉住她,说:“你干什么去?要走吗?”
项禾甩开他,着急的说:“不然呢?我哥哥丢了,我爹去找肯定用侯府的名头,可是也丢了。我得回武宗山,找江湖朋友想想办法才行。”
“你冷静点儿,”顾之时硬拉她坐下,说:“你母亲不着急?能不跟武宗山说吗?你还是有伤,路上方不方便不说,回去也是添乱。”
项禾恼怒不已,生气的说:“我是废物吗?我哥和我爹都不见了,难道要我在这里等?”她越说越激动,眼里有水光浮现,低声说:“我娘一定很难过,回去了至少能陪着她。”
顾之时皱着眉头说:“现在恐怕不仅是找人的问题。考虑到时局影响,你在我这里,反而他们比较安全。”
“为什么?”项禾哽咽问他。
“因为你现在是镇国公世子、镇西将军未来的夫人,你爹和你兄长的地位今非昔比,想要对他们不利,就要好好估量一下将军的地位和影响。”方铭客观的说,“所以你老实在这里,将军对你越珍重,他们越不敢轻举妄动。”
项禾看着顾之时,他虽然没说话,但是目光灼灼也在安慰她。她冷静下来问道:“他们是谁?海都侯是谁?为什么要抓走我哥?”
“从头解释比较复杂,”方铭喝一口茶水,继续说:“长话短说,他们指的是秦王的狗腿子,抓你哥可能是发现你爹身份不简单,想威胁他一下。至于海都侯嘛,是秦王外祖父,镇守胶东手握重兵。”
“可是苏城月是很谨慎的一个人,武功也不错,不会轻易被带走的。除非他们认识……”项禾敲着桌面,认真思索道:“他们认识……”
“或者,王佐臣认识你?”顾之时脑海里闪过,正月在皇宫里,一个项禾相似的少年与另外一个少年起争执的画面。他问道:“你认识王佐臣吗?”
项禾摇头。
方铭问道:“那你去过胶东吗?或者临近的地方?”
项禾想起,正月时候苏城月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在胶东郡和冀南地界,正是她救阿穆的地方。莫非那时候那些恶奴是王佐臣的手下?他来寻仇结果找到兄长?
项禾说了这一段往事,懊悔的说:“都怪我连累他了。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方铭笑了,说:“当然有用。至少能确定你爹没有站到秦王的队伍里,和我们不是敌人。”
第48章 [VIP]房契
项禾心焦苏城月和父亲的状况,却什么都做不了。或许方铭说的对,无论如何现在想动他们的人,也要考虑一下顾之时。至于涡阳侯府,她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当初多用一些心思多好,省得现在干着急。方铭和顾之时还有其他事情要谈,项禾站起来回东屋休息,她决定先写一封信寄回京城,总比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顾之时扶她出去,到东屋后,看她愁眉不展,安慰她说:“他们二人不会有危险。对方是为了求帮助,不是为了结仇,你且宽心,有消息立刻告诉你好吗?”
项禾红着眼睛点头,真希望腿马上好起来,赶快回京。
信纸来回改了几番,日暮西山她才写好厚厚的一封信。直到天色漆黑,顾之时和方铭才从外面回来。她把信拿给顾之时,想请他用驿站快马帮着捎回京城,顾之时当然不会拒绝。
坐在堂屋休息一会儿,方铭揉着额头说:“我要休息了,明天还得起早赶路。”说完伸着懒腰走到西屋,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剩下顾之时和项禾面面相觑。顾之时转头看看外面,又看看室内,说:“我扶你进去,帮你换药。”
项禾点点头,也没多想。换完药,她坐在床里想要休息,也不见顾之时出去。回过头见他把门关上,又走回来站在床边,项禾不禁问道:“你要干什么?不去休息吗?”
顾之时大摇大摆的走到她跟前,一屁股坐在床上说:“今天在这儿休息。”
“为什么?”项禾拒绝,“不行,你换个地方。”
顾之时横着一歪,枕着胳膊说:“西屋的长凳被占了,再说我不在不在这里,方军师他们都会默认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现在才想起避嫌,是不是太晚了?”
项禾脸上恼怒,原来他看似不经意的安排,都在明示二人的关系,真是可恶,和他现在一样可恶。
顾之时伸手掐灭烛火,伸手把她按倒,说:“快点休息,明天回宁远。”
屋内顿时黑了下来,项禾气鼓鼓的滚到床里边,二人中间横开一臂多宽的距离。他睡在身侧,仿佛上个月替自己暖肚子的时候,此时屋里暖暖的,她脸上更火辣了。一时又想到苏城月不见的事儿,手指扣着被角儿僵硬身体怎么也睡不着。
身子向左侧躺着久了,左腿压的有些麻。听这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想:白天一刻不停的忙碌,他倒是睡的安心。那她翻身过去,他也不会看见吧?
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去,他闭着眼和衣而卧,脸朝里正好和她相对。
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好看,剑眉入鬓眉骨高耸翘鼻薄唇,这幅好姿容再加上滔天富贵,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乌泱泱的,像苍蝇扑屎一样不断的扑上来。睡着的顾之时没有平日里的凌厉冷峻,也没有温柔多情,合上双眼也合上了他想要表达的任何情绪。
她正在暗自观察顾之时,没想到他噗嗤乐了,笑着睁开眼睛问:“我好看吗?”
项禾羞恼,又要转身。
顾之时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跟前一带,温柔的说:“跑什么?都看了这么久,评价一下呗。我长得让你满意吗?”
项禾红着脸不说话,挣扎着往后挪。
顾之时微微松开一些,拉住她的手说:“以后我们成亲,要日日这样相对,我怕娘子太喜欢我而失眠,那该怎么办?”
项禾轻轻唾他一下,说:“谁是你娘子!”
“你呀,”顾之时把她手掌摊开,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说道:“圣上都赐婚了,我的娘子是你。”
他的话语轻轻柔柔透着幸福,除去政务,能有个稳妥的人陪在身边,他才这样放松吧。自己是让他安心放松的人吗?项禾还是不确定。
她忍不住低声问:“优秀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娶我?何况……”
顾之时蹭蹭她的手掌,笑着说:“心里不安吗?”
项禾点点头。
他温柔的说:“原因很多。一开始是欣赏,你武功很好,难得对手嘛;后来是觉得你不矫情,乐观坦荡,再后来发现你善良还不笨。”说到这,他忍不住笑了,说:“我这样的人,可不愿意跟笨人一起,太难了。”
项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明白他指的是京城的关系,她只是没上心而已。
他脸上有些缅怀的说:“跟你说个秘密,如果我妹妹活着差不多有你这么大,没机会照顾她我一直很遗憾。不管你信不信,一开始我确实是受你师叔嘱托,真心想要照顾你。和你相处很舒服,后来也就越来越想要照顾你。所以,把你娶回来,也没什么不好。”
他说的倒是明白,但是既然要问,就一口气问清楚,下定决心后项禾看着他眼睛问道:“可是你身边有红颜也有妾室,何况还传说你曾经有妻子,你娶我她们该怎么办?”
顾之时在她心轻轻一吻,坦诚的说:“我也曾年少过,现在正值壮年,说守身如玉鬼都不信,何况战场上不知明日生死,当然也有及时行乐的时候。但是,从今以后不会了,项禾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目光澄澈,眼中都是希望,项禾禁不住蛊惑点点头。
他展颜一笑,星光乍泄。跟她解释说:“我没有妻子。小麦的母亲,是恩师王掌院的女儿,她确实和我议过婚,但是她喜欢阿昭。阿昭和顾念一样,随我一同长大,后来为了救我死在战场上,小麦母亲生下她也过世了。所以她成了我女儿,而且将来无论咱们有多少个孩子,小麦都是嫡长女,可以吗?”
看着他不似说谎,这样的辛密隐藏多年,难怪谣传什么的都有,他也不曾解释。但是听到他说以后,项禾还是抽出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娇嗔道:“胡说什么呢。”
项禾又问道:“那涡阳侯府怎么回事?也不是真的吧?”
顾之时跟她说起这一段乌龙,顺便说到涡阳侯府和京城大事,希望她能清楚以后要面对的状况。看着她满眼兴致盎然和信任,他突然明白一句话:堂前训子床头教妻。感觉确实不错。
说到那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老夫人嫡女年纪悬殊,一个侯府世子嫡女他都没见过。
他也不得不佩服老侯夫人的精明,用谣言掩饰和试探,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后来人家全身而退,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影响。二人絮絮叨叨的低语良久,项禾昏昏欲睡,却忘了他一直没说柳薇薇,其实顾之时心里也在琢磨该如何安置这个人。
第二日清晨吃过早饭,顾之时和方铭骑马先行,项禾虽然不愿意,但是被顾之时强行安排坐马车慢行。想到让腿快点好,她只得不情愿的同意。一路上莺飞草长,景色完全不同,眨眼间她来到西北已许久。
马车走得慢,二十多天才到宁远,此时项禾的腿慢慢走起来已经和常人一样。早早有人快马去宁远送信,中午时分,只见程泉和顾之时都在城门口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