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府内。
清欢若有所思,王烈对她还不错。
闺房的妆台铜镜,红罗纱帐等等,做工讲究,华贵无双。铜镜中的自己唇角微微翘起,神情温婉,如秋水般的眼眸,有说不尽的魅惑。
不知道,宁陌成亲当夜,会不会觉得惊喜呢?
四月初十,宜嫁娶。
淮王王烈穿着一身绯红色官袍,负手立在淮王府前。
盛装打扮的清欢缓缓走出大门,来到淮王门前的轿子前。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裙摆曳地。这身喜服是临草峡谷帮主郭甜甜所赠,国都没人见过,人人称赞。乌黑如墨般的秀发盘成高高的随云髻,珠翠摇动。昔日白皙清雅的脸颊,唇角抹上胭脂,鲜红柔媚。
王烈走过去,扶着她,叮嘱道:“妹妹,纵然嫁人了,也莫忘了还有娘家为你撑腰。”
“我会铭记在心的。”清欢盈盈一拜道。
王烈点头,从侍女送来的木盘上,拿起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从淮王府到宁王府,恰好是从国都西到国都东,五条长街的距离。一路有木帷相隔,士兵开道,熙熙攘攘,唯恐有人冲撞这桩婚事。
此时,宁府内。
府上四处是挂有红色灯笼,喜庆热闹。
宁陌在诸多好友的簇拥中,穿着一身大红色锦绣的新郎服,贵气十足,玉树临风。
“快去接新娘子。”
“今天可是你们的大好日子。”
“终于要在一起了。”
众多亲友的起哄声里,随之而来的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红色的纸皮被炸裂得遍地散落,飘飘洒洒,更添喜气。
远处围观的人都跟着拍手,说道也来沾一点喜气。
宁陌身姿修长,翻身跨上枣红色的骏马,动作一气呵成。
这头接亲的骏马,毛发也被梳理的整整齐齐,头上戴有大红花,惹注目。紧随其后的是迎亲的队伍,仆人们吹锣打鼓,丫鬟们撒碎花撒红色碎片。
吉时已到。
号角连绵舞乐连绵,入目所处是一片耀眼的大红色,洋溢着喜庆。
“我来接新娘子了。”宁陌翻身下马,拱手对王烈说道。
王烈微微一笑,说道:“轿子前有个火盆,宁公子背新娘入轿时,可要小心。”
宁陌低头,看到轿子前还真放有一个火盆。
他走过去,轻轻拦腰抱起清欢走向轿子,惊起一片欢呼声。
比起背在人上,拦腰抱人明显要累,怀中佳人要更舒服。不知是谁带头鼓掌,人群里响起暴雷般的掌声。清欢被他抱起,本来就害羞不已,这下让她更是难为情,低声道:“快把我放轿子里去。”
“不放,我还要抱一辈子呢。”宁陌道。
隔着红罩子,也足以想到怀中的她,妆容精致,此刻更是温顺得让人贴服。
清欢的脸早红了一大片,心跳得不停,不敢看他,觉得这成亲太折腾人了。
整个队伍浩浩汤汤,庞大而喜庆,诸多百姓摩肩擦踵,垫着脚来观看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在随后的送亲队伍里,王烈给自己的妹妹陪嫁了十几车。
宁陌骑在骏马上,回头看到长长的迎亲队伍和十几车嫁妆,内心平静。
这嫁妆价值连城,是王烈的一番心意。但他当日看中清欢时,固执地,图她一个人。
她为自己笑,为自己哭,就是这世间什么也代替不了的嫁妆。
清欢坐在轿子里,对一切是新奇的,想扒开窗子外面有什么,又想起王烈叮嘱的话,乖乖坐好,不敢乱动。
成亲礼成,新娘子清欢送入洞房,新郎宁陌在外接待客人。
今日宾客尤其多,崇山派师弟师妹们郭甜甜宋野萧凌楚陈秋泉接连给他敬酒。不光如此,还有唐门门主唐浩谢家夫妇也来了。
宁陌一改往日点到即止的风格,对宾客们是来者不拒。
到得黄昏时,他已微微有酒意。
大红的蜡烛将整个新房映照得灯火通明,摇曳的火苗不时发出细微的响动。
清欢端坐在房内,内心紧张。
好一会儿,她听得有脚步声走近,红色盖头被挑开,看到了熟悉的脸,宁陌。
“清欢,很紧张吗?”他眉目含笑,向她吹了一口气。
清欢闻到酒味,柳眉微蹙道:“要不你先沐浴,再……”
她未说完,被宁陌一把抱起:“我也是这么想的。”
卧室内,隔着一张屏风处,早放有宽大的浴桶,浴桶有一个严实的浴桶盖。揭开浴桶盖后,浴桶内有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和红色鲜艳的花瓣。
“先是宽衣解带……”宁陌放下清欢,一件件脱她身上的衣衫。
清欢咬了咬唇,止住他的手道:“我不用沐浴,你沐浴就够了。”
“但是,这浴桶是为我们两个人准备的。”宁陌一本正经道。
他见清欢眼神迷惑,抱起清欢放入浴桶后,自个儿也进来了。衣衫未脱尽,湿漉漉的白色亵衣让窈窕的身材,若隐若现,更带几分遐想。俏脸染着淡淡的红晕,娇媚异常。
“你不许看!”清欢道。
宁陌颇委屈道:“今天不行。”
清欢跟他洗了个鸳鸯浴,还帮他好好擦洗身体,还……
鸳鸯交颈绣衣轻,团荷闪闪,珠倾露点。
红纱幔帐,透出几丝凌晨的微光。
一个月后,清晨薄雾,院落里有落叶并未扫干净,落在青石小道上。池塘里的水波光粼粼,倒映着亭台楼阁。一座瘦石嶙峋的假石屹立在池塘中央,上面有两个草书字体:宁府。
清欢推开木窗,吹吹风。
突然,她感觉一阵眩晕,不可知的,想倒下时,身后宁陌接住了她。
“你现在感觉如何?”宁陌留意到她脸色泛白。
该不会是昨晚的事,太过操劳……
清欢道:“我懂医术的,给自己开点药吃,没问题的。”
“嗯。”宁陌答道。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根本不能放心,好好守着她,等她开好药方,要给她熬药。
清欢检查了下自身,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现在有个消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出了什么事?”宁陌道。
院落里遍植紫藤架,枝枝蔓蔓的,绿意匆匆,些许诗情画意在此其中。清欢望着紫藤架,悠悠地说:“ 我有孩子了。”
宁陌喜不自胜,抱着清欢亲了一口道:“真的!我好开心。”
“我不是很喜欢孩子……”清欢忧虑道。
巴掌大的脸儿,露出了一丝忧愁。眉目如画,呼吸轻柔的像是春日桃林里吹来的风,让人不觉有惊心动魄之感。
宁陌:“是心里没有安全感吗?”
清欢:“是的。”
第18章 筱筱出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初冬,寒风阵阵,吹得树叶哗啦啦掉叶子,一地金黄。
宁府有一处别苑,叫清水居,是当日宁陌迎清欢入门特意修建的院子。清水居内有小桥流水,木桥下有一方小胡,湖中遍植荷花。因天气入了冬,往昔青翠荷叶枯萎凋零,几个孤零零的荷梗立于湖水中。
清欢穿着一套绛红色缎子对衿衫儿、白挑线裙子。她站在木桥上,手扶着栏杆,秋水般的眼眸若有所思,静默无声。
她最终没有打胎。
郭甜甜知道她有喜,还给她寄了一大盒人参,让她好好静养。清欢打开盖子,这人参以次充好,郭甜甜花费的银两是人参市价三倍。清欢又感动,又想着下次好好教郭甜甜如何挑人参。
唐莉自在惬意,闹着学女红,要做个锦囊给她。据说唐莉已经在家骂走了三个教她的女红,清欢对她能拿到锦囊这件事没有一点信心。
背后,传来脚步声。
清欢回头,看到他走近,转过身来,那一刻如月画烟描,粉妆玉琢,别有一番风情。
宁陌走近,看到她的怯怯身姿,想起昔日的事,心中更有几丝怜惜,望向枯黄的荷叶说:“清欢,木桥上风好大,再待下去,会吹凉了。”
“湖水看上去很美。”清欢伸出右手,伸向湖水,柔声道。
宁陌瞥了一眼残荷下的湖水,水面长满了枯草,惊道:“有吗?”
此情此景称得上很美,那处处都很美。
“这样美的风景,很适合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清欢以一种很认真的口气说道。
宁陌试探道“吃燕窝?”
她性子古怪,一口燕窝都不想吃,然而府里还有几十两上好的贡品燕窝。
“叫花鸡。”
“但是,你还怀着孕。”宁陌道。
清欢委屈巴巴,看着宁陌,小声道:“你知道的,孩子快生了,我胃口也不好,孩子也会饿的。”
又用这招……
宁陌想了想,招呼手下来,从后厨拿来一只上好的乌鸡。他想亲自为王妃烤叫花鸡,解一解馋。
清欢脸上飞来一阵羞红,继续道:“其实不止想吃叫花鸡,像鲫鱼,草鱼,白菜,韭菜,土豆片,茄子,还有羊肉块,牛肉块,也想尝尝口味。”
手下目瞪口呆,王妃的胃口也太好了,赶紧低头记下菜名。
宁陌道:“不用记了,后厨有什么菜,每一样都拿一份来。”随即他看到清欢一脸开心,内心满足的笑了笑。难得她胃口好,多吃一点也没事。
此刻,清欢的肚子微微隆起,不似先前平坦。她的脸上偶尔会泛有慈母般的微笑,同他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
御医再次叮嘱宁陌,她肚中胎儿这几天要生了,要寸步不离。他内心担忧着,向皇上告假后,又请了两个接生婆住在府上。
手下准备好烧烤的炭火,黄泥,干枯的荷叶,还有依次放好的食材,如乌鸡,鲫鱼,白菜,土豆片,羊肉块等等。
清欢坐在木椅上休息,旁边还有糕点,茶水,偶尔指点宁陌几句。
宁陌初次动手,笨拙的按清欢的法子烤叫花鸡,鲫鱼……
木炭烧起来的烟火气,让宁陌微醺成脏兮兮的模样,跟往常不同。清欢看得抿嘴浅笑,差人要了个热毛巾,替他小心擦拭。
“哪有这样不小心的。”
“这个人,不就在你跟前吗?”他反问道。
清欢哑口。
宁陌内心欢快的,惬意的享受此刻时光。
他又撕了点叫花鸡和鲫鱼肉:“清欢,叫花鸡和鲫鱼肉,你想先尝哪个?”
“先尝叫花鸡,再尝鲫鱼肉。”清欢秋水般的眼眸,看着微微烤焦的叫花鸡,放出了神采。她肚子正饿的咕噜咕噜叫着,毫不客气的凑上去,先咬了一口。
“肉汁鲜嫩,好吃!”清欢对宁陌毫不掩饰的夸赞着。
宁陌哈哈一笑:“慢点,还有茄子,马上就好!”
清欢微微一笑,点头道。她再尝了几样后,对宁陌不好意思地说道:“肚子已经很饱了,留着明天慢慢吃。”
宁陌不肯放过她,要她再吃一点。
清欢眼睛眨呀眨,一副无辜的眼神,说道:“我吃多了,会撑到孩子的。”
又又用这招……
宁陌吩咐人收拾一地的狼藉,搀扶着清欢回清心居。
两人并步上了凉台。此时正是初秋,叶子摇摇欲坠,百花失去了颜色,唯有黄澄澄的菊花,绕着篱笆徐徐盛开。
清欢看了一眼凉台上的古筝,旁边放有一杯凉茶。
宁陌上前,端坐在石凳上,干净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悠悠古筝的声音像是从长袖里冒了出来,注入了人的耳朵,婉转动听。
清欢听得醉了,喃喃道:“好听。””
花筛月影,参差成映。二人不胜缱绻。
北风萧萧,天气寒冷,下了一层薄雪,王烈早在门口等待。
“小心地滑。”王烈提醒道。
清欢下意识看了下肚子,怀胎快六月,确实得更小心些。
院内墙角三株枯梅枝干嶙峋,墙外的一株雪松迎雪傲然,恰成一景。
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传来。丫鬟捧着一个茶壶,给桌案上的茶杯斟满一杯茶,递到清欢眼前。
“这乌龙茶滋味如何?”王烈笑问。
清欢点头:“甚好。”
王烈待她不错,一切照应得周全。
临走前,他还叮嘱道:“倘若受了气,随时欢迎你回来。”
宁陌听得很不大高兴,在马车上跟清欢嘀咕:“我的人品,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吗?”
“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宁陌追问道。
清欢微微一笑:“是说给我听,逗我开心的。你呢,听完,忘了就行。”
宁陌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二月春风似剪刀。
宁府的管家向外请客发烫金帖子,邀人来吃满月酒。众人终于知道了清欢生下的是一个女儿,取名叫宁筱筱。宁陌不想外人冲撞,误了孩子的福气,消息封得严密。
外面春色正浓,热热闹闹的,清欢低下头,看见怀中的女儿宁筱筱眼睛骨碌碌的,嘴角不禁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这孩子模样很像她,肤色胜雪,偏这眉眼极像宁陌,自得三分英气。当日宁陌初抱宁筱筱,喜不自胜,一脸疼爱。清欢还是知道的,宁陌前几月有微微抱怨过,她精力放孩子身上,冷落了他。
宁陌招呼好客人,回了房。
夜色深深,天空一尘不染,澄澈如水。星子在墨色的天空上眨着眼睛。宁陌推开房门,看到清欢做好了一套红纹小褂,在给宁筱筱试穿。
“这孩子像你,真的秀气可爱。”宁陌看着宁筱筱,捏捏她雪团一般的嫩脸道。
清欢瞪了他一眼,娇嗔道:“昨儿,你可说这孩子像你胜过我。今儿,话就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