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没有办法,身体还得想办法恢复。
小小的襁褓偎依在身边,里面的小肉团子竟像是张开了许多,刚出生的纹路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又嫩又白净。
果真是一天一个样子。
小家伙的眉毛浅浅的,已经能看出来上挑的架势,像极了徐叡。
他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吧唧吧唧嘴巴,吐出一个泡泡。
闻予锦觉得大概天下当娘的看自己的孩子都是一个心理,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吧?
才这么小,或许别人一看都觉得是丑的,但她就觉得崽崽好看的很。
就这样看着他,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觉得枯燥。
……
而魏熙那边很快给出了结果。
他登门的时候,恰好徐赟还没出发,一听说审问有结果了,连忙下马,两人进了书房,待听到魏熙的审问结果之后,他气得刀都提起来了。
魏熙冷冷道:“世子夫人是我家郎主的义女,如同亲女也没什么两样,如今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请国公爷给个说法才好。”
他也当是禁中的手段,结果查来查去,竟然是家贼。
得出这个审问结果之后,他还有些不信,直到找到那稳婆与徐家二房来往的证据,才算是定了论,现在便要看国公爷如何处置了。
稳婆他都就可以收拾的妥妥的,但徐家那两房呢?
徐赟:“你放心,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在,我也不会任由旁人作践我的孩子,锦娘是我家儿媳,我和她娘待她跟自己闺女也没什么区别。”
他怎么也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家早分了。
他不缺院子住,那两房看着也安分守己的,这才愿意给老二老三一处容身之处,竟还留出来仇了!
算计自己,他尚且没有这般恼怒,但是竟然算计到他孙子头上,那就不能忍了。
“你且等着!”
……
徐赟去了账房,匆匆吩咐之后,又回了惠宁堂。
当天夜里,他和何氏一起进了二房的院子,直截了当:“证据确凿,也不必狡辩,见官吧。”
徐赞和庞氏一愣,庞氏脸上堆笑:“大哥大嫂,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我们正要去道喜呢,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何氏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早分家了,谁是你大嫂?”
徐赟冷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们惦记我的家底这么久,狠心到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查还好,一查才知道,儿媳怀孕的时候,二房就没少动手脚。
徐赞看着他丢过来的账目和那稳婆的口供,还想装糊涂:“大哥,你这是作甚?要赶走我们一家老小,直接说便是,何必用这种手段。”
徐赟眼睛一眯,泄露出两分历经战场的狠厉:“有句话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说得就是你这种吧?证据确凿,还不承认……也是我高看了你,既如此,咱们直接见官。”
欺负我不识字么?那边魏先生的证据他可是找了幕僚看了,又亲自审问了那稳婆。
徐赞这才怕了起来。
老大自己就是官,他要是铁了心把自己送进去,自己还有个好?
庞氏与徐赞对视一眼,依旧有些不甘心,徐赞到:“大哥,绝对是误会啊,一个产婆的话怎么能信,咱们可是亲兄弟,小时候一起……”
说道这里,竟然卡壳了。
小时候,他们还真没一起做过什么。
自己和老三读书,老大只能习武,连个字也不能认;自己吃肉,老大啃粗麦馍馍;自己继承了家产,他分文没有……
徐赟冷笑:“看来你还有些记性。”
“我给你两条路,一条,跟我去见官,按照律法,我再想想办法,你和庞氏可以判个斩立决,你的孩子孙子全部充军发配,之前祖宅田产自然都是我的。”
“另外一条,我可以让你们滚,但是你必须自断一臂,这是我给我闺女和孙子讨要的公道,祖宅田产当然也得留下。”
闺女?徐赞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老大竟把儿媳妇当闺女了?徐赞心中不屑,脸上做出惶恐模样:“万万不可,那可是爹娘留给我的!”
徐赟:“那也行,就见官吧,总归你下了地狱,也能好好和你娘叙叙旧。”
“大哥!你这是铁了心要让我死啊!”徐赞跪下。
庞氏看了也跟着跪下,她是女人,一跪下来就哭了,委屈的不得了,活像是被栽赃了一般。
徐赟脸上却不见丝毫动摇:“我徐赟生平,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欺压良善,从来没后悔过什么,但如今……唯一后悔的,是收留了你们。你还知道祖宅田产,也不想想光在我府中住的这些年,花用又是多少?你以为我惦记你那点子钱财?”
徐赞抬头,难道不是么?
“呵!”徐赟低下头拍了拍徐赞的脸,泄露出一身煞气:“若不是亲兄弟,我更想让你们抵命。”
徐赞夫妻这才怕了。
老大手上的人命可太多了,一想都头皮发麻。
两人对视一眼,即便再不甘,也乖乖的选择了第二条路。
三日后,断臂后的徐赞带着二房离开了国公府,又三日,有贼心没贼胆儿的三房也搬离了国公府。
徐赟跨坐在马上,亲自看着徐赞一家出了京城,才调转方向回了大营。
京中局势越来越紧张,这几天因为家事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要抓军营了。
……
秋叶黄了又落,随着冷风从枝头坠落,仿佛一夜之间,秋天就过去了。
小孩子见风就长,还不到一个月,已经脱胎换骨一般。
白嫩的肌肤,乌溜溜的大眼睛,腮帮子圆圆鼓鼓,时不时的蹬一下腿,别提有多可爱了。
何氏恨不得直接住在凝和院,不过现在也是一天要在凝和留上半天,见儿媳妇的气色也有恢复,她商量道:“如今战况紧张,京中喜丧都没有大办的,三郎和你爹一举一动也有一群人跟着,所以孩子的满月礼,娘想跟你商量商量……”
闻予锦主动道:“低调些更好,我听娘的。”
亲近的,像是傅母像是魏叔叔,早都见过孩子了,不亲近的,像是闻家也送了份礼物来,面子情要维护着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行,我和你爹确实有些担心,这心里呀七上八下的,也没太多心思操持。”老头子走之前叮嘱说要小心,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
可见,是有些不太平了。
她抬手拍了拍孙子的小屁股:“这小子,会长,眉眼像三郎,嘴像你,长大了指不定多俊呢。”在看看温柔似水的儿媳妇,何氏语重心长的道:“调理身体我没有大夫知道的多,但是但凡你需要的,娘都能给你想办法,现在屋子里头不冷不热的,你稳住心,坐满双月子,这身体才能恢复的好。”
这么紧着看着,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她生气,但真正遭罪的是儿媳妇,只要把身子调理好了,她心里才能好过。
闻予锦点头:“娘放心,我都知道的。”
爹留下的书奇奇怪怪,还有一套产后恢复塑形的,她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傅母在身边还能从旁指导,所以,虽然生产的时候遭了不少罪,泄了元气,但现在恢复的还不错。
食指被儿子一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闻予锦心里也软软的:“有壮壮在身边,再躺一个月也没什么问题。”也不是全躺着,只是不允许她出屋子罢了,又是为的她身体考虑,她当然知道好歹。
……
只是,婆媳两个谁都没想到。
双月子还没坐满,宫中再次发生哗变。
第64章
一声尖叫刺破了宁静的夜。
火光和马蹄声纷沓而来。
老管家扒着门缝看了半晌,一眼便看到在街上横冲直闯的骑兵,他们□□的马膘肥体健,奔跑时四蹄如飞,只是身上的盔甲看不出来自哪里。
但是,那盔甲上都是血。
他们正在挨家挨户的绑人,还有街上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行人,只要是撞上的,一个照面,命就没了。
管家栓好门,惊魂未定的转过身来。
这天,竟又要变了啊?
这才几年啊。
按照大周律例,二品地方大员能蓄养的家将家兵最多不超过百人,京中重臣也是这个数目。现在徐家蓄养的家兵门正分守在内外院的关键入口,而何氏带了一群仆役在外院通向内院的最后一道大门。
冷风肃杀,她手里的菜刀在月光下冷森泛光。
她抬头望向京城之中火光最明亮的那一处方向。
那里是皇宫大内。
闭上眼睛,仿佛能想象到里头拼杀的模样。
老头子……你可争口气!
……
而闻予锦带着孩子躲进了地窖里。
壮壮刚喝完奶,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打了个奶嗝就睡着了,徐璎和徐珠已经长大懂事,脸上带着明显的慌张。
徐珍安慰两个妹妹道:“莫怕,咱们有家兵,祖母会护好咱们的。”
窦氏也道:“对,别慌。”
杨氏闭着眼睛,口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向哪方神仙祷告。
窦氏见了,倒不觉得难理解。刀兵无眼,她和大嫂都是在战火中失了丈夫,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默默的把叹气咽回去,大人们看上去还算镇定,但心里都七上八下。
闻予锦却觉得,另外一只靴子总算落下来了。
这些年,京中愈发不太平起来,太后先是设法召远在四方的宗室王亲进京,接着包括荣王在内的几位亲王接连遇刺,坊间都在传是官家容不下同胞兄弟,但究竟是谁的手笔,闻予锦也知道一些。
无非是想要让官家坐不稳罢了。
天子脚下无凡人,不说那些有官职有爵位在身的,便是寻常百姓也嗅到了一丝不同,朝臣中,见风使舵的多了起来。
但徐家的跟脚和立场,没的变,也不会变。
若是官家败了,他们一家都将成为人人可欺的鱼肉。
可能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亲了亲睡梦中的儿子,又去窦氏道:“娘在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国公府的大门终于被敲响了。
管家匆匆跑来禀报:“老夫人,不知道是谁的人,手里有圣旨呢。”
何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接,没我的命令,门不许开,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子。”
这个时候,谁还管得了圣旨?
官家怎么有时间给自家传下旨意?
果然,何氏拒绝开门之后,攻击就来了。
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裹着火把的箭矢从外头射了进来,有零星几根落尽屋子里,影壁最前头的一排耳房就着了起来。
何氏连忙命人灭火。
但是她不慌,不代表别人不慌。
那些提水灭火的仆役已经有些乱了,有人甚至想逃走。
外面的人显然是冲着国公府来的,只要他们离开国公府就安全了。
只可惜每一扇通向外界的门,都有家兵守着。
风助火势,越烧越旺,提来的井水终究是杯水车薪,何氏让人放弃救火,好在这排耳房与其他院子都还有不少距离,火也就在外院门口烧烧罢了。
她集中力量守住大门,只是没想到最后,大门没破,反而西边的院子进来了人。
正当她专注于门外甲兵的时候,敌人直接从后头将她包围了。
何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看到站在一群甲兵当中的徐赞父子,徐温一脸得意:“大伯娘,没想到吧?我们又回来了。”
一名受伤的家兵来报,西侧门原来二房住着的院子,竟然有一条密道,这伙人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何氏大怒:“竟是你们父子捣的鬼!”
现在她也反应过来,门前不过是佯攻罢了,这些人早有进门的法子,徐赞父子当真可恶!当时就应该一刀砍了。
徐赞摸摸胡子,笑道:“大嫂啊,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呢。”
何氏见他干脆把小人嘴脸发挥到极致,话都懒得说了。
周继笑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老夫人不会还在想别的法子吧?国公爷已经被捉拿,您就不着急?”
何氏心里一跳,始终握着菜刀的手忍不住一抖,却是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周继抬手,吩咐属下:“搜!”
说完又笑着对何氏道:“听说老夫人喜得佳孙,怎么不带出来瞧瞧?”
何氏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瞧我的孙子?”
周继变了脸色:“你个老东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给左右一个眼色:“拿下!”听说这老婆子和徐赟恩爱的很,拿她去威胁徐赟也是可以的。
徐家的家兵一拥而上,和周继带来的人战在一起,而何氏,不管别人,只照着徐赞父子下菜刀。
徐赞已经少了一条胳膊,行动起来有些摇晃不稳,被何氏一把扯住了空荡荡的袖子,一刀插进了徐赞的后心。
鲜血涌了出来,火还在烧,何氏顶着一脸血活像个暗夜罗刹。
徐赞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快意的何氏,又看了一眼刚才只顾着跑把自己往后推了一把的儿子徐温,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断气了。
何氏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见周继不愿恋战,带着一伙人往内院去了,心下不由大急,但她是敌人的重点目标,已经被团团围住,便是想要追,也分身乏术。
她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儿媳们能带着孩子们藏好,千万别被发现了。
家财可以散,让他们尽管搜去,只要人在就好。
……
地窖一头连着惠宁堂的一个耳房,另一头是死路,出不去。
通向耳房的那处开了一个小口,除了换气,还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应该是进了正房,而后还有瓷器坠地的破碎声,翻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