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的密信立刻传递出去,死士们都行动起来。
不只是陆家,就是季家村这边都设了埋伏。
徐程这会儿也跟着人到了周岭县,他急得不行,不敢跟陆家接触,也拿不准主意是否该继续往梁州府去,怕跟陆含玉和阿翁错过。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跟着往益州府赶。
可到了益州府码头,他才发现,不得了,那些死士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人往里钻呢。
就在他躲桥洞子里焦急万分之时,益州府这边的褚郎君也急得不行。
“我就说咱不该那样撵走三郎,你瞧瞧,他出息了不是?”
褚娘子将刀在骨头上剁得震天响,“中了举又如何?他就是成了宰相,也姓季,季家人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能让你占这个便宜?我呸!”
“当年根……”褚郎君急得差点说漏嘴,他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嘴。
他拉住褚娘子尽量放缓语气,“当年追根究底是咱们不孝,不管外父外姑如何,他们到底是养育了你一场。”
他又道,“这些年我怕他们不肯接受我和孩子们,也委屈你跟家里人生疏,如今不同了,就算是为着孩子着想,这门亲戚咱也不能丢。”
他压低嗓音,“你就不想让三个小郎,娶几个好儿媳回来伺候你?”
褚娘子翻个白眼,“我没有那个命,你信不信现在凑上去,甭管是季家还是季三郎,都能把咱打出来。”
褚郎君沮丧极了,说了实话,“难不成咱就眼睁睁看着肥肉从嘴边溜走?”
“做梦呢,我就不是季家的种了?”褚娘子冷哼,将排骨下锅焯水。
嗯?褚郎君抬起头看着褚娘子。
“起开,碍手碍脚的,你急什么。”褚娘子一屁股把褚郎君撅出厨房。
等放上豆角和大料炖上排骨,她才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手,扭着屁股回房,咬咬牙,拿着装银钱的荷包出了门。
褚三郎偷偷在门边上看,过了会儿跑去跟阿爷报信。
“阿爷,阿娘去了常婆子家,是要给阿兄说亲了吗?”
褚郎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娘子还有心情给大郎说亲?
她就不怕别人笑话,她把举人给撵出去了?
褚娘子还真就不怕。
常婆子跟周娘子一个行当,是益州府出了名的媒婆,好些秀才家的姻缘都是她说成的,业务能力比周娘子还强,嘴皮子很利落。
所以她不怕猪见爬。
见着褚娘子,常婆子大腿一拍,“哎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褚娘子还能登我家门,难不成是举人翁的侄子要说亲了?咱这里庙小,可没有合适的人选。”
褚娘子将荷包甩在常婆子面前,一屁股坐她家软榻上,“得了吧,我今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也不是为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说亲。”
常婆子掂了掂荷包,得有十两!褚娘子真是下血本了。
“那你为啥来?总不能是给举人翁说亲吧?”
褚娘子眼皮子一耷拉,“咋就不能给他说亲。我娘家待我刻薄,我也没想沾我这兄弟的光,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出息了我不往上凑,却不能真不为他考虑。”
常婆子偷偷翻个白眼,她信猪见爬的话才有鬼了。
“你难道不知我这兄弟娶的是个商户女?他既然能中举,以后就可能是中进士,哪怕我跟季家不来往,真要有人欺负,我求上门他还能把我撵出来?”褚娘子斜眼看着常婆子。
“你们都叫我猪见爬,论算账我比你们都精明,所以我不能让人挡了我兄弟的路。”
褚娘子这么说,常婆子还真信几分。
说起忽悠人来,季家大概也就褚娘子跟季弘远比较像,要不然当年她也不敢跟人跑了。
她挪挪屁股,常家软塌吱嘎吱嘎响了几声,像极了狐狸的叫声。
“这举人参加会试,娶了商贾女的都会被记录在册,听说是殿试时有妨碍。咱也不清楚其中内情,可益州府但凡往京城去考试的,你见哪家有商户出身的娘子?”
常婆子摇头,还真没有。
就是有的,也要么休,要么自请为妾,都知道朝廷不许当官的跟商人勾结。
褚娘子又道,“所以等三郎回来,就劳烦常娘子你给挑个好人家的女郎,哪怕是寻常人家呢,也比商户女强。此事也不必说与三郎听,我说了不往上凑就不往上凑,好刃还要留到关键时候用。”
常婆子心下了然,说白了褚娘子这还是曲线救国。
要是有个她做主娶进门的娘子,以后枕边风吹一吹,啥关系修复不了啊。
常婆子笑眯眯笃定地问:“那褚娘子心里可有现成的人选?”
若跟褚家沾亲带故,恐怕是不好说成。
褚娘子抬起头看着常婆子,“我看常娘子你东床家里的外侄女就不错,你觉得呢?”
常婆子眼神一亮,立刻动了心。
好家伙,她还以为褚娘子是想花银子修复跟兄弟的关系,没想到她图的更大。
这要是真能成,常婆子闺女婆家能出个举人娘子,她闺女日子能不好过?
闺女日子好过了,能不贴补娘家?
常婆子和闺女婆家都得感谢褚娘子,到时候成了一家人,谁记褚娘子的情,重要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出来。
“褚娘子对兄弟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真是叫人感动,老婆子我都佩服,都说长姐如母,果然啊!”
常婆子将银子推回去,“这件事包在老婆子我身上了,你只管放心,银子就不必了,到时候咱还得请你上门喝酒。”
褚娘子看着推回来的银子,心疼的厉害,却还是推了回去。
“这银子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我提前给外侄女添妆了。你也别急着推辞,三郎是个执拗性子,就怕他知道了得跟我对着干,还是得多些人劝劝他,好让他知道自己娶个商户女的弊端才好。”
常婆子心下一动,明白这银子到底是干嘛的了,这是雇人散播流言,找人笑话举人翁的钱啊。
真不愧是猪见爬,这帐让她算的,真是算无遗漏,一份钱干三件事,还都得念她的好。
送走了褚娘子,常婆子在心里感叹,怪道这秀才巷人人都不喜猪见爬,却没有一个敢出头的,有这份算计,合该她占便宜!
常婆子高高兴兴往闺女家去跟她说这桩好事儿时,从梁州府这边往益州府来的船正好靠了岸。
徐程发现码头上设下的埋伏都提起精神来,他咬了咬牙,决定舍了命不要也不能让陆六娘出事。
徐程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就要往出跑,这些人不是找殷氏余孽?他也是。
他没了还有阿翁,陆含玉身份绝不能现在暴露,多少人都指着她报仇呢。
只是他刚冲了两步,有人比他还快。
新鲜出炉的季大举人冷着脸气冲冲跑下船,跟个螃蟹一样横冲直撞,看方向是往府学去。
陆三郎和四郎准备往下搬行李呢,见状面面相觑,偷偷将青衫拉过来。
“嫂子,季三郎这是咋了?”
青衫敲陆三郎脑袋,“瞎叫啥?信不信我揍你。”
陆三郎揉着脑袋指指不远处,“我瞎叫你可能揍我,我要不瞎叫,阿兄铁定揍我。”
青衫看着跟个小媳妇一样走过来的陆含宁,脸颊一红,扭身进去找陆含玉。
“季三郎怎么走了?”陆含宁上前问,“我跟他打招呼,他竟然用鼻孔哼我,欠收拾了?”
举人就鼻子朝天,真中了进士,他拿啥朝天?
□□·郎摇头,“不知道,上船的时候还好好的,下船就这样了,六娘也一直在船舱里不出来,俩人像是吵架了。”
陆含宁皱眉,“他俩平日里黏糊的跟啥一样,为什么会吵架?难不成……”季三郎嫌弃六娘是商户女了?
他脸色一冷,要真这样,他非得好好教教季三郎做人的道理不可。
陆含玉从船上下来,带着帷帽,整个人都透着股子沮丧。
“季三郎打你了?”陆含宁着急上前,要掀开陆含玉的帷帽看。
青衫拍他,“别动,你非得让人笑话六娘才行啊?”
陆含宁一听急眼了,扭身就要去追季弘远,“我这就去找那小子算账,好家伙,敢欺负我妹妹,我屎都给他打出来!”
陆含玉嗓音沙哑,不欲多说,“他没欺负我,我只是跟他说了咱家的情况。”
码头上一直偷听的人心道来了,不管是力夫还是挑担卖货的,亦或是小商贩,都偷偷开始往外抽刀。
徐程也浑身一震,二次鼓劲又开始往前冲。
“啥情况能让他横成这样?”陆含宁面带薄冰,“他小子这一年多没少占便宜吧?”
陆含玉见陆含宁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她咬着牙掀开帷帽。
“哎呀,我就是跟他说,不想耽搁他前程,想学别人自请下堂,他嫌我砸他饭碗,说要软饭硬吃咬我一口,你满意了!”
偷听的:“……”
陆含宁:“……”
冲了半截的徐程啪叽一声,摔在送命的半路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真吵架,下章家仇啥的就都解释清楚啦,季三郎飙戏呢。感谢在2022-04-21 21:00:57~2022-04-22 21:0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仓皇出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岁就爱笑 3瓶;懒癌晚期的胖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殷十六好歹也是曾经的鹰卫大统领,统帅能人异士无数,在江湖也赫赫有名。
他的女儿,不应该嫁个这样的小白脸吧?
是不是认错人了?
长敬候府的死士和徐程心有灵犀了一回。
说起来徐程知道的还多些,起码他见过陆含宁的画像。
要不是看见陆含宁,他真不相信,脸上还带着个张牙舞爪牙印儿的,是旧主之女。
尤其陆含玉还跺脚,还娇羞,“人家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他竟然敢当真,还耍起夫君的威风了,兄长要帮我收拾他。”
陆含宁打了个哆嗦,六娘咋了?
忘了吃药了?
他刚才要揍季弘远,六娘不是不同意吗?
“怎,怎么收拾?”陆含宁被青衫掐了一把,吃痛嘶了一声,磕磕巴巴问。
陆含玉捂着脸颊,张扬跋扈道,“你要让他向我赔罪,还不能伤了他的好皮子,他也就那张脸能看了。还有,你要让他认识到错误,主动认罚,但你不能骂他,也不能吓唬他,总要给他点举人的面子。”
陆含宁:“……”还是那句话,他要是那么能,还会耍光棍?
不过这会儿,就是诸如陆三郎和四郎这样的傻子都看出来了,小两口着实不正常,只怕……是演给人看的。
陆含宁不动声色看了眼周围,立刻就发现了不对,浑身紧绷起来。
他冷着脸四下张望片刻,冲着一个面摊子气势汹汹走过去。
死士们瞬间又警惕起来,刀又抽出了二分。
徐程再度深吸口气,揉揉膝盖,想爬起来继续冲。
但他再次被打断,沮丧垂下了头。
不垂不行,陆含宁一只手提着他的脖子,将他拽起来往陆含玉面前杵。
“不就是个小白脸?他嫌弃你出身商贾,总有不嫌弃的,当初就让你招赘你偏不肯,总有那愿意的。”陆含宁恶狠狠道。
他粗鲁地抬起徐程的下巴,“你瞧这叫花子不也长得挺好看?我看洗刷洗刷不比季三郎差!给他口吃的,他能对你好一辈子,举人有什么稀罕,大不了咱再继续回头发死人财。”
陆含玉嫌弃地捂住鼻子,“你说什么呢,他怎么能跟三郎比,阿爷和阿娘做梦都想恢复咱们本家姓,我也不乐意再回去做卖酒西施了。”
嗯?死士动作顿住了,死人财?本家姓?
陆含宁冷哼,拍了拍叫花子的肩膀,“你给这小子个家,他能姓窦,这就比季三郎强。你就是把季三郎捧成宰相,他能吗?”
徐程:不是,你们够敢想的,就没人问问我愿不愿意?
“你说,我让你做酒肆的掌柜,给你个如花似玉的娘子,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以后你和子嗣都姓窦,你愿不愿意?”陆含宁贴心地问徐程。
徐程狂点头,“我乐意!我愿意听娘子的话,娘子让我往东,我不往西,让我撵狗我不杀鸡,别说我姓窦,就是给我家祖宗改姓窦都成。”
反正他本来也不姓徐,为了报仇姓啥不成啊,这样好的条件,不答应的是傻子。
陆含宁得意洋洋道,“你看,我这就将这小子收拾利索了,往季三郎面前一戳,我看他再嘚瑟。”
“走。”陆含宁拉着徐程,“先给你收拾出个人样儿来。”
徐程踉踉跄跄跟上,有些磕巴,“那啥,真,真让我娶啊?”
死士们听得心里都不是滋味儿,还有这等好事儿,刚才怎么就没拽他们呢?
看来,他们的行当得扩展一下,叫花子也得列入考虑。
陆含玉气急败坏冲着青衫撒娇,“你看阿兄,让三郎知道该气坏了。”
季三郎绝对能喝一缸醋,不含糊的。
青衫捂着嘴笑,“那不是正好?他也真是欠收拾了,有竞争才有压力,省得他以后还敢猖狂。”
陆含玉与青衫对视间,两个人眼中都闪过笑意,一家人不用多说,陆含宁和青衫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徐程的不对劲都看出来了,他和码头上那些暗中埋伏的人完全不一样,傻子都知道该救谁。
陆三郎嘿嘿笑着凑过来,“六娘,我真要换妹婿啦?哈哈哈……我就说,早该换了他季三郎,他那张嘴忒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