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弘远眼珠子一转,将陈嗣的意思加油添醋说了。
“娘子,你就让我回来吧,我是去翰林院受委屈当孙子,还是占那老贼的便宜,去宫里伺候圣人,就全凭你一句话了。”
陆含玉眼神闪了闪,坐直身子,“他真这么说?”
“那我还能骗你?我夏日里那么卖力,也是为了帮玉娘你报仇,真的没有私心。”季弘远在陆含玉颈侧磨蹭,蹭着蹭着就开始不老实。
陆含玉让他蹭得脸颊绯红,赶紧推开他,“那你现在就可以想想,怎么伺候圣人了。”
季弘远眼神发亮,“你让我回来了?”
陆含玉摇头,“不要,你睡觉不老实,我最近累得很。”
季弘远精神气儿瞬间落下去,“可是娘子,你不让我回来,可怎,怎,怎……”
话没说完,人突然结巴起来,季三郎猛地站起身,眼神放光看着陆含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含玉笑眯眯看着季弘远这难得的傻劲儿。
季弘远高兴地一蹦三尺高,随后他蹦到软榻上,扑过去……轻轻抱住了陆含玉。
他跟做梦一样,看着陆含玉的肚子,“你,你啥时候有的?”
陆含玉摸着已经发硬微微凸起的小腹,白他一眼,“刚两个月,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书房呆着。”
“我不要!”季弘远扬声拒绝,看陆含玉瞪他,他赶紧软下声来哀求,“娘子别撵我走,我保证白天认真读书,晚上我就睡在你榻边上也成啊,我不想一个人睡,我想跟你和孩子一起。”
陆含玉心里有些自己都想不明白的酸意,“你是想跟我在一起,还是跟孩子?”
季弘远是个大聪明,家里俩嫂子都问过的送命题,他还能不知道答案?
他立刻抱住陆含玉,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我就稀罕娘子,娘子你怀了身子我才稀罕,要是别人,我才不瞧一眼呢,这可是咱俩感情甜蜜的见证啊!嘿嘿……”
陆含玉为自己刚才的小心眼有些赧然,“三郎,对不……”
季弘远捂住她的樱唇,“不许跟我说这仨字,娘子做什么都是对的,有错都是我的错!”
这也是经验之谈。
当然,经验来自季家疼娘子的悲催汉子们,季弘远只是聪明,总结了各种应对法子。
他能把季家的娘子军哄得一个个供着他当祖宗,自然也能把娘子哄好。
果不其然,虽然陆含玉被捂住嘴不能说话,一双漂亮的杏眸笑得弯成月牙,她亲了亲季弘远的手心。
季弘远心里微微一悸,松开手就亲了上去。
陆含玉还怕他压着孩子,谁知道季弘远根本就没给她担心的机会,他以一个几乎五体投地的姿势,躬下身子亲过来的。
陆含玉软软抱着他的脖子,因为怀孕心里越来越多的担忧,这会儿都一扫而空。
“三郎,我很高兴。”两个人亲香完,陆含玉靠在季弘远怀里轻声道。
“明明你不会功夫,可我总觉得有你在,心里就踏实。”
季弘远心想,明明后头那几个字不说不行吗?
等着,他回头就去找舅兄,让他们尽情的摩擦自己。
陆含玉抬起头看他,“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万一……会护不住你和孩子,三郎你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小心些,报仇的事情不急,什么都没你的安危重要。”
以前陆含玉没想过自己会把仇恨放在感情后头,她也不是很理解爷娘为何能耐住性子在一个小地方一呆就是十几年,明明可以联络殷氏旧部,也为了安全并不多联系。
可等她真的在乎一个人,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血,陆含玉这才明白爷娘的心情,不是已经失去的不重要,而是现在拥有的比失去的更重要。
季弘远一口亲在陆含玉脑门上,“别瞎想,你都说了,你夫君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男人,再说论苟活谁还能苟过我?你就好吃好睡养好身子就行。”
陆含玉:“……”也是,季三郎有时候是挺狗的。
因为怀孕还不足三月,陆含玉除了青衫,谁都没说,本来想瞒着季弘远,等三个月时给他个惊喜的,也没能瞒住。
当晚季三郎就回到了卧房……的软榻上,如愿以偿跟娘子一个屋睡。
陈六很满意,长敬候也很满意,青衫知道季弘远睡哪儿也挺满意,皆大欢喜。
只是陆含玉想瞒着人的心思还是没能达成。
她是八月初有的身子,深秋衣裳加厚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可谁也没想到刚到三个月,她肚子就跟捧了半拉西瓜一样,再厚的衣裳也能看得出来。
陈六立马就将消息报回了侯府,“属下瞧着,像是四个多月的身子。”
陈嗣算了算,这不是他刚跟季弘远保证完回给他前程,立马就怀上了?
他心里有些发酸,这到底是季三郎种子好,还是陆六娘福气就这么大啊。
陈嗣很快就知道了,陆六娘福气比他想得还大。
因为过去给陆含玉诊脉的大夫说了,“三个多月,胎象很稳,不用担心,这是因为怀了双胎,所以肚子才格外大些。”
陈六听了后,都没忍住多盯着陆含玉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季弘远差点没给他一拳头。
陈嗣听闻消息后大喜,“赶紧让人送些养胎的好东西过去!等她出了月子,季弘远差不多正好过殿试,到时候给他安排个好些的地方,让陆六娘进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这可是双胎!一般人都没有这样的福气。
不管她是龙凤胎还是双子,都是了不得的厚福,这样的福分让贵妃沾上一星半点,哪怕就生一个也行啊!
至于说生俩丫头?陈嗣想都没想这个可能。
老天爷会这么亏待自己亲闺女吗?
不能够的。
陆含玉都没他这么自信,但不管生什么她都高兴。
青衫和陆含宁都高兴的不得了。
青衫催着陆含宁去写信,“不管咋说,郎君和娘子那里,还有季家村都得把这好消息传回去。”
陆含宁点头,“我知道,我亲自去。”
就怕还有人盯着这两头,他亲自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到时候爷娘肯定坐不住,一定会来京城,青衫你正好趁这些时日寻摸一处大些的宅子,到时候爷娘来了咱也住的开。”
季弘远本来还低落着呢,闻言立刻抬头,“干啥这么费事,不是有现成的吗?”
陆含宁摸不着头脑,“哪儿来的现成的?”
季弘远轻哼,“长敬候府不是盼着咱家生孩子,一下子生俩我一个穷书生怎么养得起,当然得找‘主子’为我分忧了。”
陆含宁:“……”你牛逼,人家都是为主子分忧,你可倒好,反过来了。
不过在场的人都觉得合适,陈老贼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是那老贼欠他们的。
果不其然,等季弘远哭唧唧在陈嗣面前哭穷,陈嗣立刻就明白过来。
不得不说他是又觉得好笑,心里又憋屈。
啥都还没给他干呢,倒是敢狮子大张口。
不过也正是因为季弘远贪得这么理直气壮,陈嗣心里也稍微踏实几分,要是季弘远不打算投靠他,还敢拿他的东西?
长敬候府不说富可敌国,也不缺一两座宅院,当即就叫陈三安排,让陆家人搬进了一座四进的大宅子。
不过这回,宅子上挂着的就不是陆宅了,是季宅。
要是搁在平时,季弘远估计要得意坏了,肯定要摇着尾巴做几天螃蟹。
但这回直到大伙儿都挪进新宅子里,陆含宁都南下了,季弘远都没表现出任何得意忘形的模样。
青衫偷偷跟陆含玉嘀咕,“难不成这男人当了阿爷,真能成熟不少?我瞧着季三郎在书房里呆的时候都长了,听徐程说,他天天抱着书不撒手。”
陆含玉摸着渐渐大起来的肚子,眉心微蹙,没说话。
孕妇容易犯困,她没能等到季弘远回来就困得睡了过去。
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半夜她就醒过来了,季弘远竟然就趴在床边。
陆含玉惊得赶紧坐起身子,“三郎,三郎?你想回来睡,就到床上来,趴这儿做什么?”
季弘远本来就没睡踏实,被推了一下,吓得蹦起来,看着陆含玉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陆含玉莫名鼻子发酸,她拉着季弘远坐下,“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夫妻一体,没什么不能说的吗?”
季弘远抱着陆含玉,下意识做出可怜样,“我就是怕你难受。”
“少来,你给我说实话。”陆含玉瞪他,“不许装可怜。”
可季弘远就是很委屈啊,“我是真的心里难受,我翻了好些医书,都说双胎不会满月生,大都是七个月、八个月就生了。”
陆含玉有些奇怪,“这……也好啊,孩子小一点还好生呢。”
“好什么呀!”季弘远嘟囔,“到时候我正好在号房里跟屎尿屁做伴,你生孩子,我不在身边,我能好受吗?”
那简直是双重的折磨。
“要不……”季弘远说的有些艰难,“呜呜……娘子我难受。”
季弘远抱着陆含玉吭吭唧唧,他知道要是他说三年后再考,陆含玉肯定会同意,但要是他没办法做官,娘子想报仇可能就遥遥无期。
但若他就这么去考,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季家村因为生孩子没了的女人并不少,他放心不下。
即便聪明如季弘远,也从来没这么两难过。
陆含玉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想下回再考?”
季弘远可怜巴巴看着陆含玉不说话。
陆含玉敲了敲他脑袋,“想什么呢,是我生孩子,又不是你生,你要不去,胡老和梁老能变成鬼,真跑过来吃了你。”
季弘远更委屈了,“可我担心你,万一考不好怎么办?”
陆含玉其实特别想哭,鼻子酸得发疼,她知道季弘远是太在乎她了,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抱住季弘远,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晶莹,声音柔软不少,“三郎你别怕,常医公到时候也会来,有他在,我肯定没事儿。”
她怕季弘远误会,抬起头捧着季弘远的俊脸,“我不是急着报仇,但是咱们前头已经搭上了老贼这条线,我舍不得你多做三年的孙子,你不是说我福气大?我肯定会好好的。”
季弘远抱着她,“嗯,我娘子命里带鬼,鬼祖宗们肯定不收你,我们都好好的。”
陆含玉被他逗得笑出来,“说不定你还没考,我就生了呢。”
“那我宁愿你等我考完再生。”季弘远立刻道,“我看医书说了,虽说双胎足月不好生,但胎儿在肚子里越久还是越好的,宁愿晚点生,也别早生。”
陆含玉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赞同阿爷的话,忍不住踢腾起来。
她坐不住,干脆拉着他躺下,让他摸摸肚皮,“你看,孩子们也觉得你说得对,所以你别担心了,好好读书,让孩子们一出来就有个进士阿爷好不好?”
季弘远亲亲她脑袋顶,“好!”
也许是孩子真想有个进士阿爷,陆含玉还真就安安稳稳怀到了快八个月,肚子大得跟盆一样,看得来到京中的陆家爷娘都心惊胆战的,就是没有生的迹象。
季弘远被陆三郎几个送去贡院之前,扒拉着门框,哭得特别惨。
“六娘呜呜……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再生啊!等我回来,我回来,回来,来……”
陆家人甚至是徐程和充当家仆婢子的殷氏旧部,都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知道的是家里有个举人去考试,不知道的还以为季三郎要下大狱呢。
陆含玉也笑得肚子疼,但很快,她发现,自己不是笑得肚子疼,是真肚子疼。
她淡定扶着青衫,一句话炸翻了所有人。
“我好像要生了。”
季弘远抹着眼泪进了号房,收拾好以后,等发下卷子来,他发现跟上次差不多。
会试和乡试其实很像,不过是题量更大了些,题也比乡试更难以捉摸,有些题干读起来就跟天书一样。
好多人看完题,都跟季弘远一样想哭了。
反倒是季弘远很快进入状态,想着家里还等着他的娘仨,季弘远饭都没吃,找出陆含玉给他准备的两瓶酒,狠狠喝了好几口。
陆含玉这回是下了大本钱,让他带的是乡试时季弘远喝过的上三曲中,提神的清风曲,多给他带了一瓶中三曲养身的平安曲。
如此一来,季弘远精神跟得上,不吃太多东西,身子也能挺得住,好歹号房内的味道能好闻点。
就在季弘远下笔飞快跟题目斗争的时候,季宅内,陆含玉也正跟一阵又一阵越来越疼的宫缩斗争。
疼,太疼了,这是陆含玉唯一的想法,她咬着软木呜呜叫的时候,心里还在想,以后再也不生了。
反正三年抱俩,她也算对得起季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季三郎了。
“啊——”陆含玉又一次被疼得想要尖叫。
陆娘子跟产婆一起给她鼓劲,“深呼吸,很快就……生了生了!”
陆含玉愣了下,这么快?
陆娘子都没想到会那么快,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正好差一天八个月,俩孩子的话都不算大,好生也正常。
孩子呱呱落地,一落地就扯着嗓子哭。
在外头候着的常医公摸着胡子跟陆父道,“是个健康的,听着像个小子。”
陆娘子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是个女郎!”
过了会儿,又有个孩子生了下来,依然扯着嗓子哭得中气十足。
常医公有些拿捏不准了,“也是个健康的,听着也像……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