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禧娘子(科举)——晖子柒
时间:2022-06-24 07:25:58

  其中压季三郎能去考的一赔二,压不能的一赔一。
  再者季三郎要是真去考,压考中一赔十,考不中也是一赔一。
  等季家人知道时,清明刚过,连外村都有人掺和进来,这让嚼舌头的妇人们就更有话说了。
  “到底还是季三郎,沾上他就没好事,好人都能跟他学坏了。”
  “就是,昨天我男人偷了我藏墙缝里的铜子去赌,气死我了!季三郎要出息早出息了,还等现在?”
  “我们家那位也是,这沾了赌还能有好?谁知道季三郎天天在家干啥,真是害人精。”
  这话让端着木盆出来洗衣裳的孙氏和阮氏听见了。
  孙氏将敲衣服的木棒狠狠敲在河边大石头上,扯着嗓子跟人吵——
  “我家三郎吃你家黍米了?家里郎君偷钱还怪我家三郎,那你家郎君要是偷人,还要怪我家三郎帮他睡的不成?”
  说话那几个妇人脸色不好看,尤其被喷的那个。
  “季婶子怎么说话呢?你家三郎没出息是我先说的吗?你在村里打听打听,他干过啥好事儿?”
  孙氏狠狠瞪了眼跟她一起出来洗衣裳的阮氏,扭头气势更足,“好歹我家三郎十三就考中了童生,你们家有人出息,去考一个试试!”
  那妇人气不过,“季婶子怎么不拿你家三郎尿床时候的事儿说呢,小时了了大必未佳的道理咱这些这不识字的村妇都知道。”
  阮氏不敢在阿家气头上说话,但她心里还挺认同这妇人的话。
  阿实那臭小子也缠了她十个铜子去,还赌他三叔能考中,这不是白往里扔钱嘛!
  孙氏冷笑一声就要怼回去。
  季弘远出来散步凑巧听见,他倒回去几步,扬声打断了孙氏的气势,“阿娘,你帮我准备的新衣裳放哪儿了?听说益州府最近变天,我明天去县城得多带几套衣裳。”
  那妇人闻言心头立马就是一喜,她男人压的是季三郎能去考,十几个铜子本钱回来不说还赚上两倍,肉都能买好几斤。
  可她不想让孙氏得意,脸上神色就不免有点扭曲。
  孙氏再顾不上这帮长舌妇,心知三郎给她做脸,笑开了花儿,“阿娘这就来,你过来帮阿娘端盆。”
  阮氏赶忙上前讨好,“阿家,还是我来吧。”小叔子说不准还没她劲儿大。
  季弘远溜溜达达走过来,也不跟嫂子抢活儿干,只一脸孝顺样扶住孙氏,冲着嚼舌头那几个妇人笑得特别好看。
  “杨婶婶,儿两岁开始就不尿床了,听说你家九郎现在还尿床?阿娘知道些土方子,回头您来跟阿娘要啊。”
  那杨婶婶彻底高兴不起来了,管孙氏要?等着被孙氏打肿脸吗?
  可不要……她家九郎都八岁了,再尿床要叫人笑话,孩子自己也受不住。
  回去路上,孙氏想到跟她吵架的杨氏憋成猪肝色的老脸,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她拉着季弘远问,“三郎啊,你真要去考对吧?明天就走?”
  季弘远点头,“您就等着当秀才娘吧。”
  孙氏听得褶子都笑开了,可还是不能放心,“不行,过会儿我得叮嘱六娘,让她去给你开些止泻的药,最好头疼脑热的也开上几副。”
  季弘远不乐意了,“您不信儿?”
  孙氏:“……信,咱这叫啥,对,有备无患。”
  阮氏默默端着盆心想,阿家都急出成语来了,看来心里对三郎也挺有数的。
  季弘远和陆含玉是二月最后一天成亲,乡下成亲有头月不空房的说法,二人本该住到三月底再回县城。
  但院试的日子是四月初三到十一这九天,在端午前后放榜。
  所以过完清明他们就得回县城,要去县学跟教谕说一声,再仔细准备妥当,方能在三月二十五左右出发去益州府。
  到了十七这一日,陆家四郎和五郎都来帮妹妹和妹婿搬东西,几乎整个季家村的人都来送季弘远。
  不是舍不得季三郎——
  “三郎啊,好好照顾自己,别有太大压力!”
  “弘远我压了不少铜子压你能中,你要考不中,我要被我阿爷打断腿的。”
  “那你不活该吗?咳咳……弘远你放宽心考,凭你的聪明多考几回肯定能中,别纠结一时半会儿的。”
  “就是就是,身体要紧。”
  阿勇也凑季弘远身前,“三叔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再歇两天?”
  □□郎不乐意听这话,拍着胸脯大声道,“乡亲们放心,有咱兄弟五个在,抬也给他抬进考场。”
  压了季三郎不能去考和考不中的人:“……”惹不起,只能在心里骂了。
  季弘远笑眯眯跟众人挥挥手,留下被孙氏揪住耳朵干嚎的阿勇和心情复杂的父老乡亲,进了马车靠在陆含玉身边。
  “玉娘,都说穷家富路,这郎君出门也得撑撑脸面,你说是吧?”
  陆含玉软软斜他一眼,“别说阿家没给你塞银子,说实话。”
  “嘿嘿……还是玉娘懂我,我让人全压我能考中了。”季弘远嬉皮笑脸凑在陆含玉身边,“没道理吃苦受罪的是我,银子都让别人赚,这人吃啥也不能吃亏。”
  陆含玉被逗得笑出声,她就知道季弘远老实不了,将早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他。
  季弘远颠了颠,至少几十两,他眼神一亮,甜蜜话涌上嗓子眼儿。
  不等他秃噜出来,窗外陆五郎插话,“这话有道理,所以咱兄弟五个凑了十两银子压你能考中,这可是咱所有的私房钱,你要考不中,就把你扔河里搓搓论斤卖咯!”
  季三郎:“……”
  陆含玉和青衫实在忍不住,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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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不好算阴历,全当三月十五记啦!
  小剧场:
  三郎:除了龙肉不管啥肉论斤卖都不值钱望舅兄们知。
  六娘:未必吧,熊掌还是挺值钱的。
  三郎:……
  小剧场只是古代和架空朝代的调侃,现实生活中禁止贩卖、饲养、猎杀、食用各种野味,从你我做起!
  嗯……继续求个收藏,小天使们求求收藏一下吧,孩子特别想有个榜呜呜……
  下章考试,下下章放榜,本文有详尽的大纲和章纲,也有部分存稿,每天细致改过后发出,绝不会坑哒!
 
 
第10章 
  下了马车季弘远彻底笑不出来了,陆父并着剩下三个儿子都站在酒肆前,让他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
  “外父,每回都这么大阵仗迎接儿,儿很惶恐啊!”季三郎紧紧拉着陆含玉的手,冲陆父可怜巴巴道。
  可惜陆父不像陆含玉,不吃他那一套,皮笑肉不笑道,“看到你们回来我高兴。”
  陆含玉和青衫对视一眼,抿紧了唇怕笑出声。
  陆三郎等不及蹦出来,“来来来,我听说你身子骨不成,我来教你几套强身健体的拳法。”
  陆二郎用胳膊勾住想冲陆含玉求救的季弘远,“阿爷说得对,虽说咱们能抬你进出考场,万一你在考场里再头疼脑热拉肚子可怎么办?走,咱们练练。”
  季弘远又想哭了,在季家被老鬼吓,回了县城还要被外家吓,怎么的,天底下读书人死绝了?可着他一个祸害。
  他看着陆父,眼神特别真诚,“儿还没去县学报到,要去益州府赶考,得提前与县衙递交履历,还要与同窗互结找到保禀生才可,离开考时日可不多了。”
  想要参加科考,县试和府试简单些,院试非常严格,严在进出及贡院内的监察,规矩都大差不差。
  一则需去县衙递交自己和三代内的履历以供查验,二则要与同考者五人为一伍互结。
  互结的考生还需花银子找禀生作保,禀生会出·具保名册给衙门,并且跟考生同时去贡院,确认考生为本人。[注]
  科举不易,方方面面都得打点好。
  陆家大郎陆含宁笑道,“弘远不必担心,这些我已为你办妥,你只管去县学拜见过禀生,好好准备考试便可。”
  等季三郎拖拖拉拉去办,谁知道中途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能万无一失,陆家不差打点的银钱。
  外头来了打酒的客人,陆父扭身去了前头。
  陆含玉刚要说什么,就被陆五郎推着往后院去,“阿娘找你呢,她给东床准备了几件厚衣裳,你快去看看合适不合适。”
  陆含玉忍笑冲季弘远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在背后偷偷冲青衫摆手,‘勉强’被青衫拉走。
  虽然她不觉得自家夫君身子弱,但能更壮实些,对以后的考试总是有利无害的。
  季三郎眼睁睁看着温柔美丽的娘子远去,眨眼间就被拉进后院偏侧的空地上瑟瑟发抖,身前围着五个壮汉。
  这场面让季三郎只想仰天长叹:太辣眼睛了啊!他就说科考没好事儿!
  接下来季三郎的日子,用水深火热都不足以形容。
  白日里他上午在县学,下午给五个舅兄强占了,娶走美娇娘之前没挨的揍,现在都加倍给他往地上摩擦。
  要不是晚上还有更加温柔似水的娘子抚慰揉按,他估计真要扛不住跑路。
  等三月二十五这日,季弘远简直是迫不及待从县城外码头登上往益州府去的船。
  他长这么大,从未如此期待过考试。
  陆含玉站在码头给他们送行,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也没挪动。
  青衫扭头见陆含玉看着江水的杏眸仿佛蒙了一层雾,似轻愁更是担忧。
  “六娘心疼了?”青衫轻声问,“大郎与我说,其实没真让季郎子伤筋动骨,还给他喂了不少补身子的好东西。”
  陆含玉:“……”她就说季三郎那么累,晚上怎么还有力气回来折腾。
  青衫遥望只剩影子的船只,突然道,“反正京城没人知道我是个女郞,你要实在不忍心,我单枪匹马进京,潜进长敬候府……”
  “青衫!”陆含玉打断她的话,“那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你该知道当年我阿爷将你捡回来当个小郎养着,是为了给我打掩护,你不欠殷家的。”
  青衫不说话,不管为啥,能捡一条命活着,都是她还不清的大恩。
  陆含玉拉着她往回走,语气轻快,“他们两个月内就回来了,小宅子还没布置好呢。你也知道三郎他喜好享受,咱们得好好布置,还得提前多买些鞭炮准备好,给季家也送些……”
  码头上的力夫闻到清浅香风飘过,抬起头看,只能看见两个穿着浅色衣裳的小娘子欢快走远。
  季弘远不知道码头上发生的这一幕,从周岭县到益州府乘船也就一日功夫,他们早上出发,傍晚就到了。
  陆家在益州府有座不起眼的小宅子,陆五郎早两日就过来打扫好了。
  他们在宅子里等着开考的时候,季弘远一直在温书。
  甭管是临时抱佛脚还是为了躲避舅兄们的操练,他也确实认真看书了,既然那啥躲不开,不如积极点一次搞定。
  四月初三这日,考生们都是刚过二更就去贡院前排队。
  益州府这边的贡院牌坊多年风吹雨晒已有些破旧,但看起来仍带着股子威严。
  所以现场人山人海,却几乎听不见说话声。
  季弘远府试也是在这里考的,对考场里灰鼠色的一间间号房并不陌生,虫吃鼠咬木板两块,斑驳朱椅一把,就是号房内的所有东西。
  他辞别五个虎视眈眈来送考的舅兄,过了兵丁的检查,头也不回拿着号牌往里走。
  越走季三郎心底越沉,等走到最里头,看见左悬出恭右悬入敬红色牌子的茅房时,再看看旁边第一个就是自己的号房,没等进去他眼泪唰就下来了。[注]
  竟然是臭号!要在臭号里考九天!!
  他抽泣一声,附近已经入了号房的考生都心有戚戚,完全理解他这份悲伤。
  这次院试,臭号的考生只怕是……唉。
  要说蹲号房是学子们一辈子忘不掉的噩梦,那臭号就是这噩梦里的十八层地狱。
  眼下倒春寒还稍微好点,要是秋闱乡试时赶上……娘啊,想想那味儿学子们都要窒息。
  季弘远流着泪进入号房简单擦拭一番,从考篮里拿出药粉在周围细细撒了,省得被虫吃鼠咬,又将晚上用来包裹试卷的油布铺在木板上,坐下喝一口陆含玉给他准备的醒神酒,这才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外头天也亮了。
  负责监考的兵吏开始分发头三天要用的蜡烛和炭火,早饭也很快送过来,俩馒头并一碗带星星点点白油的羊汤。
  季弘远趁还没人去茅房,赶紧将陆含玉和陆母特地废了大力气做的猪肉脯拿出来扔汤里,点着炭火把汤加热,将被检查时掰碎的胡饼也扔进去,弄成大杂烩。
  然后他把这碗大杂烩就着俩馒头一气干下去了,看得对面比他还瘦的考生目瞪口呆。
  那考生才吃了一个馒头就愁得吃不下,汤都没喝,就是平时那考生也未见过有人能吃这么多。
  还在臭号旁,就不怕晚些时候闻着味儿吐出来?
  季弘远当然怕,所以他打着嗝脱下两层衣裳,从里头脱下薄一些的长衫,又把外头那两层穿回去。
  他将脱下来的衣裳堆叠后披在头上,用袖子狠狠在自己鼻前打了个结,鼻梁挺拔就是这么任性。
  对面考生恍然大悟,饭也不吃了,手忙脚乱就开始脱衣裳。
  对面这么做,季弘远左邻和……左左邻都看见了,赶紧学起来。
  等兵吏过来发试题时吓了一跳,这都什么鬼?
  一个个蒙着头只露出眼和嘴,倒春寒的日子硬是给兵吏吓出一后背冷汗。
  不过他瞧了眼打结最好看的季三郎,再瞅瞅茅房,心里明了,也没多说啥,默默把考题发了下去。
  院试考题与府试大差不差,头三天是根据四书五经出的贴经和墨义,中间三天是策问和诗词,后三天是混合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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