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放下帘子,去盯她的夫婿。
卫鹤景今天也是一身与她同色的亲王礼服,发丝用金冠束起,侧脸对着她,露出一截完美的下颌线,手上戴了枚白玉扳指,依旧是一副威严尊贵的神君模样。
她盯得久了,理所当然地又被卫鹤景发现了,他垂眸看向身侧的沈娇,问:“又怎么了?”
沈娇没敢直言自己在欣赏美色,急中生智寻了个话头:“夫君,进宫见了陛下和太后娘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卫鹤景抚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没什么要注意的,该学的礼仪宋嬷嬷都教过你,按照礼节来做,陛下和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在我身边呆着别乱跑就可以了。”
“嗯,好……”沈娇呐呐点头,马车里随之再一次寂静下来,她只能听见车轮碾过石板的咕噜声了。
好在这样的安静没能持续太久。
晋王府离皇宫其实不远,仅仅是两条街的距离,乘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皇宫大门前,两人下了马车,随着皇帝派来的一位姓魏的老太监,步行进入内廷。
一路上卫鹤景与魏公公交谈着,沈娇在一边只听不语,除了听闻一堆没甚信息的日常废话,也只知道了皇帝和太后此时就在长安殿内等着他们。
待沈娇觉得腿抖走酸了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到了长安殿。
皇帝和太后端坐上首,卫鹤景和沈娇对他们行礼问安,随后太后便赐座赐茶水。
沈娇作为国公嫡女,其实在宫内宴会上见过上首那两人。但那是先帝尚在时,此时的皇帝和太后,在那时还只是皇子和皇后,沈娇自己,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垂髫小儿。
十年前,仁宗皇帝驾崩,卫鹤景的同胞兄长作为太子即位。可他即位不过五年,就因病去世,膝下只有一位七岁的独子。这个孩子即位后,就是当今圣上。
今上年幼,刚即位时朝中有奸相作乱、把持朝纲,恰逢多地天灾,民不聊生。三年前,晋王卫鹤景便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入京师、斩杀佞臣。
后来,陛下和太后念及他的功劳,特意下旨,在陛下亲政前允许他留在京城不必返回封地。
而晋王作为名满天下的大儒顾伯思的关门弟子、当今圣上的嫡亲皇叔,每年经筵期间为陛下授课、在陛下亲政之前与太后共同代理国事,成为了手握实权的贤明摄政王。
现在,朝政清明、皇室友爱、天下太平,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大殿中的气氛,却让沈娇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违和。
“一直听说晋王妃家室贵重、姿容过人,如今看来,晋王叔果真是有福气。”太后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按理说尚在大好年华,可她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怎么也遮不住,说是四十岁也有人信。
沈娇握着手中茶盏,也微笑着答:“太后娘娘这话着实折煞臣妾,晋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能嫁给他是臣妾的福气才对。”
太后又笑着转向卫鹤景,问道:“方才哀家瞧见晋王妃手上那对白玉镯子,似乎是母后从前留下,说要给晋王叔你做聘礼的那一对?”
坐在沈娇对面的卫鹤景点头称是:“正是。”
沈娇闻言,悄悄又打量了一眼手上温润的玉镯,那镯子通体浓白,没有一点瑕疵,上面也没有镂刻花纹,触手升温,丝毫不会觉得寒凉。
“如今眼看着晋王叔你也成婚了,想必母后和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太后唏嘘感叹了一番,“你也老大不小了,早些要个孩子承欢膝下才是正事。”
卫鹤景面色平静无波:“孩子的事情得看上天的缘分,急是急不来的。”
太后又转头看了沈娇一眼。
沈娇自认不是个聪明孩子,但她自小家庭和睦,了解真正的亲人间的关怀是怎样的情态。而且,她对别人情绪感知较常人来说更为敏感,一些敌意如果不能藏得够好,她能很快发觉。
靠着这一手,这些年她一直没交到什么心怀鬼胎的朋友——就是藏得最好的张辞,她也很快发现了马脚。
今天,太后同她夫妻二人说话时虽然笑盈盈地,但那更像是装出来的关心与慈爱。
其实装出来的慈爱也没什么,毕竟她们之间并不熟悉,可是方才太后眼中不经意间露出的敌意与防备就让她感到很奇怪。
她预感到,太后将会说出一些……让她不太舒服的话。
第5章 端倪 沈娇:我有个不得了的想法……
端坐上首的太后似乎确实很关心晋王府的子嗣问题:“孩子的事情确实要看缘分,不过不是也有句话,叫事在人为。”
“从前碍着国师的断词,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你已成婚,哀家这个做皇嫂的就做一回主。”太后挑起眉,虽然是与卫鹤景说话,眼神却紧盯着沈娇,“这样吧,哀家手边有两个宫女,虽说不及晋王妃,但是也算得上相貌端正,不如晋王叔就把她们带回府去,也不必有什么名分,就当是多两个伺候的人,如何?”
沈娇低头,看着一片片碧绿在微黄的茶水中升腾起伏,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她虽然不在乎晋王府日后会有多少妃妾,但大婚第二日太后就想赐人,着实恶心到她了。但太后这话不是问她的,要不要收,还得看卫鹤景的意思。
卫鹤景果断拒绝了:“多谢太后美意,只是国事繁忙,臣弟也无心享乐。太后与其关心臣弟的后院,不如早为陛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