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慕羽只觉得她没事找事,胡搅蛮缠,更不想同她纠缠,不由得扬眉戏谑道:“被打的是你的子墨哥哥,你怎么不去关心关心,追着我们干嘛?”
小姑娘的脸色当即绿了,胸口跟堵了一口气似的,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该不是被赶出来了吧?”少年歪了下头,故意道。
小姑娘忍不了了,“怎么跟本小姐说话呢?”
少年见她这反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还笑,荆慕羽,你还笑!”
她小脸皱成一团,扬手打了过来,下一刻引起少年阵阵惊叫,“你别扯我头发。”
“一个世家小姐怎么这么泼辣?”
荆慕羽的挑衅彻底把她惹毛了,她掰了掰手指,双颊涨红,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你、说、什、么。”
少年咽了咽口水,双臂交叠在胸前,提防着她,趁她还没说完话,连忙拉起一旁的荆落笙,扯开腿道:“阿姊,我们快跑。”
话音刚落,身后的沈梓璎顿时愣了,才一瞬间,荆慕羽两人已经跑出去老远,成了一团缩影,小姑娘简直炸了,气得直跺脚,大喊道:“荆慕羽——”
其声如虹,冲破云霄,惊得天上的群雁翅膀都哆嗦了几下。
姊弟俩回偏远后,少年赶紧锁好了院门,才靠着大门剧烈地喘着气,小声腹诽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话音刚落,荆落笙的目光便落了过来。
少年察觉到,仰起头扯开了笑,笑意直达眼底,甜甜道:“阿姊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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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煜王也没说有什么计划,荆落笙便在府中养伤,每日喝着苦涩的汤药,她都快喝吐了。
也不知这几日怎么了,小羽也不经常来找她了,每日都是竹桃陪着她。
一日午后,荆落笙刚要去寻小羽,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灰青色的影子,衣衫破败,沾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他脸上却挂着欣喜的笑,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激动地说:“阿姊,我去嘉山寻到可以修补你经脉的草药了。”
“马上就熬好了,很快阿姊的经脉就恢复了。”
少年握着她的手,眉梢上杨,越说越激动。
粗粝黏腻的触感划到她的手掌,她皱了皱眉,低头轻轻摩挲着少年手上的一道道伤口,心疼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你出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是赵医正说还差几味稀有草药,我和苏子墨便一同去了嘉山,山崖陡峭,那几味药又长在断壁处,所以费了些功夫。”说到此处,少年眸中灵光一闪,继续道:“苏子墨那个人一点都不专心,心里根本就没有阿姊,山上荆棘遍布,你看我手上,还有身上,都是刮的刀口子,而且这些重要的草药都是我采的,苏子墨就在一旁悠闲地逛来逛去,一点都不上心,阿姊,你可要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千万不能错付了人。”
少年说得眉飞色舞,将苏子墨从里至外彻底贬损了一遍才肯罢休。
荆落笙听罢,呆了一瞬,看着少年颇有些孩子气的样子,复又轻轻笑了出声,关心道:“你赶紧好好处理下身上的伤。”
少年摇摇头,坚持道:“不打紧,药快煎好了,我要看着阿姊喝下去。”
而此刻,站在院门口的常林,眸光微眯,目光阴沉地落在荆慕羽的后颈上,唇角抽搐着,那模样,恨不得立刻咬断他的脖子。
直到竹桃端着一碗药进来,少年接过,吹了吹,然后递给荆落笙。
事毕,少年才端着空了的药碗出去,然一关门,刚转身,就看见常林鬼影一样猛然出现在眼前。
少年被吓了一跳,身形一晃,扶住门把手才站稳。
“撒谎精。”常林抱着剑,一双幽深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劈头盖脸怒斥道。
少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垂下了头,有一时被戳破的窘迫,指甲死死抠着碗边,后定了定神,迎上常林如刀削的寒光,嘴硬道:“反正不管我说什么,阿姊都会信我。”
常林呵笑一声,看着荆慕羽把他家王爷贬地这么一无是处,没当场教训他一顿还算是好的,而他撒谎竟然还这么嚣张。
“既然你阿姊一心向你,你又何必撒谎,还是说你在怕些什么?”
少年微怔,眼睫闪了闪,挡住了眸中的慌乱。
“怕你阿姊被我家王爷抢了去,还是怕你阿姊会不要你啊,你不是很有信心吗?”
常林逼近他,微热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几乎都吐在少年额头上,少年的身体抵住身后的门扉,退无可退。
少年彻底僵住。
只见常林一脸肃穆,语气中夹杂着威胁,“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两人僵持良久,少年才咽了一口口水,目光幽怨,把空碗塞到常林手里,不忘瞪他一眼,而后转身,磨蹭了一会,才推开门。
他慢吞吞地来到阿姊的案桌面前,只见阿姊一脸疑惑看着他,他抠着手指,视线瞥向一边,才道:“阿姊,大部分草药是苏子墨采的。”
空气安静一瞬,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声,少年顿时瘪瘪嘴,心里却是不甘不愿,但还是捏着声音补充道:“冒着生命危险采的。”
“而且我们在山上受到了铩羽阁的伏击,苏子墨伤得很重,至今昏迷不醒。”
少年交代完,才抬起眸,瞥了荆落笙一眼,“对不起,阿姊,我骗了你。”
荆落笙听罢,眼神僵了片刻,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轻笑一声,温声道:“知道了,阿姊不怪你。”
少年脸上现出喜色,立刻恢复了神采,只听她嘱咐道:“你赶紧去处理一下你的伤。”
少年重重点了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荆落笙虽面上看着毫无情绪,但心中却是涌起了无数波澜,不管怎么说,煜王是因为她才受的伤,她合该去看一眼的。
但她不禁又想到,如果她的出现,又让煜王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岂不是乱上加乱。
她皱着眉头,思前想后,最后猛然一窒,想到苏子墨现在晕迷不醒,她过去就是看一眼,想必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去过。
第37章 送死
这下想通了, 心里的顾虑便小一些,她便起身朝叠风苑走去。
稀稀疏疏的阳光洒在屋门,荆落笙徘徊许久, 做足了心里准备才推门进去。
走进里间, 便看见常林端着一碗药,坐于床侧,扶着昏迷不醒的苏子墨,给他喂药。
可是, 每次他的唇挨到碗边, 黑色的汁水都顺着唇角滑下来, 湿了他的领口。
常林颇为无奈,若不是熬的药充足, 估计全给浪费了, 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家王爷受这么重的伤,他不禁皱了眉, 心里怒骂着,都是苏子炎那个杀千刀的, 本来七年前都该死绝了,现在还来搅乱乾坤, 就连王爷也跟着遭罪。
他是没法子了, 正发愁时, 一转头便看到荆落笙静静地杵在不远处。
他霎时起了心思,端起药碗走向她,眼中略过一丝喜色, “王妃。”
被这么一唤, 荆落笙竟是有些不适应, 急忙解释道:“我不是王妃了。”
而常林却不管这个, 直接把药碗递到她手上,也不顾她同不同意,“王爷喝药总是喝不下,赵医正说这可是救命的药,绝不能耽误,那便交给王妃你了,想必王妃来更方便些,属下实在力不从心。”
一番言论,常林说得极为诚恳,荆落笙差点就信了。然她刚要反驳,却见常林侧过身,麻溜地退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关好了门。
荆落笙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觉得手中的药碗顿时有千金重,她只好往塌边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楚煜王此刻的容颜,日常冷峻的脸现在却显得苍白无力,不安分的眉头微微皱着,呼吸时而急时而缓,平添了些脆弱感,不过看起来比平常气势压人的样子好多了。
荆落笙心头微微一动,然而下一刻就立刻断了脑子里的念想。
但不管怎么说,煜王都是为她受得伤,喂个药而已,简直小菜一碟。
她拿起枕头靠在他背后,扶着他的下巴,让他的头微仰,掰开他的唇瓣,把药汁灌进去,然而折腾了半天,一口都没进去,全都流了出来。
她端得手臂都麻了,她还就不信了,人都没死,喝个药还灌不进去,于是她右膝盖跪在床上,顶着他的背,一只手捏起他的鼻子,另一只拿着药碗作势要灌进去,“张嘴,喝药了。”
苏子墨眼睫眨了几下,然而唇瓣却一动不动。
“苏子墨,张嘴。”荆落笙又喊了一句。
这时,他竟神奇地动了动唇,她立刻趁此机会把药灌了进去,结果他刚咽进去一点,就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就这样来来会会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把这一碗药喝完。
荆落笙看着空掉的药碗如释重负,她刚要起身,才发现腿麻了,就在这时,右手指间一抹温热的触感传来,手被一股大力猛然握住,连带着身体,直直倒在了苏子墨的身上。
触目便是煜王近在咫尺的唇畔,她微微吸了吸鼻子,带着点苦涩的气息便晕在鼻尖,薄而敏感的唇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她一时愣住,忽然发觉不妥,刚要撑起身体,却怎么用力都挣不开,被他的手攥得死死的,她只好先把空碗先放在床侧,打算一截一截掰开他的手指,然她还没开始,修长的手臂顿时就揽了过来,这下她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胸膛。
身体相触,胸前渐渐染烫,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然而却逃脱不了他的桎梏,她怀疑苏子墨是在装睡,便抬起眸,只见闭着眼睛的他舌头伸出,舔了舔唇角的药汁,然后抬起一边腿就倾身压了过来,头还一直往她怀里钻,嘴里呢喃着,“我好冷,好冷。”
荆落笙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这个苏子墨竟然趁病行凶,然而她还是挣脱不开,他嘴里一直喊冷,她只好掌心贴向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也不烫啊。”
她越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像藤蔓一样,整个人几乎缠在她身上,而且头还一直往她胸前拱,力气还这么大,她恨不得立刻把他敲醒。
正气上头时,他又出了声,“别走,好不好。”
微喘的气息漾在耳畔,声音带着点低沉的暗哑,荆落笙一时怔住,暂时止了动作,低头瞧去,发现他眉眼间的惊慌,不安分的睫毛颤动着,像只脆弱的小羊。跟他平常阴晴不定的样子完全不同,不过这般竟让她想起了十五岁的苏子墨,虽然面上也经常冷冰冰的,但是到底年岁不大,神色有时看起来懵懵懂懂的,时而忧郁,充分激起人的保护欲,当时他生病时,也是这般紧紧握着她的手,死活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