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樱桃小酒
时间:2022-06-25 06:34:25

  “打开棺木!”
  孙老爷被他一吼给吓愣住,正呆愣着,那边已经是一鞭子打过来,孙老爷‘哎哟’一声一声,连忙道:
  “是!是!小的马上叫人打开,马上.......”
  反正那丫头在里头憋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他只要在官差们查看前将她捂死便是。
  那位‘二爷’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方才那位拉人的官差策马上前,满脸堆笑道:
  “二爷,您金尊玉贵的,咽了气的人都不干净,没得冲撞了您,叫他们在这里查看,您随小的快去了吧。”
  棺椁被撬开,发出木头断裂的‘嘎吱’声,男人却并不关心的模样,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只盯着他,悠悠开口:
  “你催的倒紧,只是我如今也算不得什么贵人,不怕冲撞,说不定跟了你进了那林子深处,不一会儿就也是死人一个,这会儿避讳什么,不如先好好学学怎么当死人,待会儿也不至于太生疏。”
  这话说的直白,众人皆变了脸色。
  孙老爷等一行人是震惊茫然,而官差们却是慌乱恐惧.
  他们明白,方才这一出,便是男人在试探,而他们因沉不住气,被他发现了前方有埋伏的事实。
  往日听说崔家二爷心思敏锐、耳聪目明,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不到片刻,一名官差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响亮的哨声即刻响起。
  本想着到了前头无人再行事的,如今既然被发现,也顾不得许多了。
  须臾,只见从林子里猛然窜出数十个手拿长刀,腰背长箭的蒙面黑衣人来,径直冲崔二爷而去。
  孙家众人无不惊恐,丢下棺材四散而逃,却被黑衣人射杀在地。
  一时间,哭嚎哀鸣声四起。
  崔二爷端坐马上,望着周围冲着他来的杀手,微微压低眉头。
  “抱歉了,二爷,有人要您的命,咱们也没法子。”众人利落拉弓,弓弦在空中铮铮作响,呈隐忍待发之势。
  崔二爷也不反抗,一直放松的嘴角忽往上翘了一下,“是齐总督想杀我……”
  “还是宫里那位想杀我?”他微抬了眼。
  无人开口,众人只将手中弓箭拉得更紧,面前男人虽身有旧伤,但他们丝毫不敢马虎。
  见无人理会自己,崔二爷无奈笑道:“本想再同诸位说几句话,没成想你们如此无趣,也罢,便如你们的意吧。”
  下一瞬,猛地抬手,几只袖箭已经飞出去,将马背上的几名官差射杀.
  满脸笑意化作冷冰,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杀意尽现。
  -
  秀秀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直到棺材板被撬开,外头的厮杀声隐隐约约透过缝隙传进了她的耳朵,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自己还活着。
  厮杀声消失,秀秀拼尽力气将棺材板掀开,只听扑通一声,棺材板落地,大口的新鲜空气涌入棺内.
  秀秀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出棺材,然后就被脚下什么东西给绊倒。
  她又惊又怕,连忙坐着后退,一边不要命一般挥动着手臂一边大喊:
  “走开——!走开——!”
  恍惚中只听对方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呻.吟。
  察觉到对方是个活人,许久之后,秀秀方才大着胆子慢慢睁眼。
  那是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
  不是孙怀年那散发着腐臭味的尸身。
  意识到这一点,秀秀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倒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满腹委屈地痛哭起来。
  秀秀不知哭了多久。
  想她无忧无虑在父母膝下长到十几岁,先是母亲离世,再是父亲死亡,之后还要被旁人欺辱,给一个死人殉葬。
  回想起方才在棺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景,秀秀只觉得满心的无助与后怕。
  原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让人直面死亡的过程,幽闭的棺材里,除了同她被关在一起的一具陌生尸身,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与窒息。
  如今回想起来,只叫人遍体生寒。
  秀秀往常觉得殉葬这样的事离自己很远,哪里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孙家真不东西。
  秀秀正啜泣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阵细微响动,随后便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父......亲......”
  秀秀被吓得猛然坐起身。
  只见一个男人上身正歪在棺材板上,半边脸被发丝覆盖,瞧不清面容,身着白色麻布衣服,鲜血印在上头,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大红杜鹃花,妖艳荼蘼。
  秀秀反应过来,这就是方才将她绊倒的那个人.
  她如今死里逃生,已经没功夫去想现下究竟是何情况,棺材为何会被撬开,孙家送葬的人都去哪儿了,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只想离开,离那个棺材越远越好。
  然而刚跑没两步,秀秀便愣在原地。
  山林里,目光所到之处,满是尸身,尽是孙家的人,缺胳膊少腿,满身淋漓的鲜血。
  风一吹,沾了红的嫩绿杨树叶便滚到了过来,她垂头一看,只见孙母直挺挺地躺在她脚边,胸前插着一根箭,血淋淋的窟窿直入眼帘。
  秀秀本就被折磨得不轻,如今一见这幅场景,当即便撑着树干吐起来。
  太......太可怕了,秀秀的手在微微发抖。
  是谁杀了他们?
  秀秀不知为何,下意识回头看一眼。
  崔二爷迷蒙间瞧见一个少女,穿着大红嫁衣,脸被涂得惨白,嘴上的劣质胭脂显得有些突兀,整个人就像是儿时他家伺候的婆子,闲暇时捏出来逗弄他和兄长的泥娃娃。
  他听见她带着颤音问:“......这些人是你杀的么?”
  “......不是。”崔二爷将刀柄稳稳握在手里,腰腹处的伤口疼得厉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秀秀心下微松,不是便好,面前人若是穷凶极恶之徒,怕是自己的一条小命也要交代在这儿。
  还要再问,却听男人又道:“离开这儿......”
  秀秀一愣,觉得他的声音很是熟悉,恍惚想起,方才发现棺材里有动静的,好似......就是这个声音。
  她张了张口,想问,是不是他救了自己,却见面前的人忽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秀秀吓了一跳,连忙探他鼻息,知他还活着,松了口气。
  虽不知这人是谁,但他极大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如今这样,她不能不管,先将他带回去找大夫再说,不然他失血过多,怕是性命堪忧。
  此时天色将暮,此处又系荒郊野岭,渺无人烟,只有几匹马,然而秀秀试了几次,都无法将男人搬上马去,只得作罢,费力将他背在背上,拖着他往城里走。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只见一人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仆从,一瘸一拐地起来。
  原来这孙老爷方才被箭射中左腿,见情势不对,立即装死,躲过一劫。
  他死里逃生,见地上只有他孙家人的尸体,而那些杀手官差连个鬼影都没瞧见,便猜里头有缘故,因为牵扯到官府,他不敢攀扯他们,只将一切罪责尽数怪到秀秀身上。
  那个‘二爷’定然跟那小蹄子是一伙的,否则他为什么一来便盯着棺木不放,说不定此人就是她的相好!
  “天杀的小娼妇,灾星!竟勾结奸夫害我孙家满门,我......我非得叫你们偿命不可......嗷嗷......”
  一边说着,一边忍痛扑到孙怀年的棺椁处,拍着棺身痛哭起来。
 
 
第3章 擦身
  秀秀即便比寻常女子力气大些,背一个大男人也觉得吃力的紧,没走两步,已经是气喘吁吁。
  索性一到官道上,便遇见一个熟人郑伯,他正好架着牛车回城,见了秀秀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唬了一大跳,连忙帮她将人抬到车上去。
  到了车上,郑伯问秀秀发生何事,怎么穿着一身嫁衣出现在这儿?
  秀秀浑身被汗湿透,手撑在车架上喘气,被郑伯如此一问,十根手指越发疼得厉害,先前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
  她抱紧自己双膝,双眼含泪,微微抽泣,将孙家逼迫自己殉葬的事说了,郑伯一听,顿时十分恼火:
  “这是什么世道,那婚书分明是孙家作假造出来的,官府偏辨别不清,由得他们胡说八道,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是那些黑心肝的对手,还不是任由他们揉搓,现下他们连逼人殉葬这样黑心肝的事都做得出来,当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
  秀秀一边听着他骂孙家,一边拿袖子使劲擦着眼泪,早起那些婆子在她脸上涂的胭脂水粉,如今全都糊作一团,她拿袖子使劲擦了,总算觉得干净了些,又将头上的簪花钗环全都捋下,狠狠置到车外。
  什么劳什子孙家,都让他们见鬼去吧!
  等哭够了,她又去瞧躺在车上的男人,他因头歪着,原先被头发遮挡的半边脸此刻全露了出来。
  高耸的鼻梁,俊俏的眉眼,薄唇微抿,斜阳映照下,像是之前她去教大家小姐刺绣时,在她屋里看见的那副山水画,明净高远,仿佛多看一眼就亵渎了他似的。
  “哟,好个俊俏的后生!”郑伯回头,双眼下意识睁大,口中连连赞叹,“只可惜伤得忒重,别是碰见山匪了吧?”
  这几年他们这地界时常有山匪作祟,秀秀的父亲老陈头便是被那些人给打死的,因此碰见这样的事,他头一个便想到了他们。
  “……我不知道。”秀秀抽动微红的鼻头,拿袖子抹了抹眼睛。
  她一直躺在棺材里,并不清楚当时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等她出来,就只见这个人浑身是血倒在那里。
  “哎,这后生遇见这事也可怜,有句话咋说的来着,千里姻缘一......一......”
  “......一线牵。”
  郑伯一拍大腿,“对对,就是这个,陈丫头,等他醒了,你问问他可曾婚配,我瞧着他也大不了你几岁,若合适,又有救命的情分,正好凑成一对,那多好,比嫁给孙家那死鬼少爷强上百倍.....”
  秀秀先头不过无意识回答他一句,还在消化今日发生之事,听见这话,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郑伯方才说了什么,不免有些无奈地擦了擦脸,哑声道:
  “郑伯快别说笑了,咱们赶紧进城,请个大夫来医人是正经。”
  郑伯是她爹生前的好友,两人常在一块混,知道秀秀爹生前最关心她的婚事,生怕她没个着落,将来受人欺负,这才多说了几句。
  如今瞧她脸色不好,像是被吓着了,也就不再多言,一鞭子甩到牛身上,驾车飞快往城里去。
  等到了水月巷,两人将人搬进屋子,秀秀要去请大夫,被郑伯叫住:“丫头,你这样出去不成,还是我去叫吧。”
  秀秀点头,她如今一身嫁衣,手上衣裳还带着血,确实不好出去,待郑伯走后,她见那位公子在床上安静地躺着,身上血已经止住,于是拿着换洗衣裳到东屋。
  “嘶——”手碰上水,十指连心,是钻心的疼痛。
  幸好她平日里将指甲绞得干净,因此伤的不厉害,只是在挠棺材板时指腹有些破皮,否则,如今怕是连洗脸梳头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
  忍痛拿湿帕子将十根手指擦干净,把身上那件带着腐臭味的嫁衣给换下来,丢进灶火里烧了,秀秀又洗了把脸,将高耸的发髻散下,编成一个大辫子,方才端了盆水回到正屋。
  此时郑伯带着大夫进来看过,开了些治皮外伤的药方,留下药粉,并说了几句多休息之类的话就走了,秀秀从小凳子上起身相送。
  原本想着拜托郑伯先将人送到他家去住,吃饭用药她出钱,自己也会时常去照顾他,毕竟那公子若在她家里,孤男寡女的,彼此不方便。
  但听见郑婶焦急喊郑伯回家吃饭,秀秀忽然就开不了口。
  算了,别人也要过日子,何必再麻烦人家。
  大梁朝没有宵禁,已经入夜,街上仍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秀秀跑到两条街之外的那家药店去抓了药,又买了几个大包子,然后飞快地跑回来。
  明月高悬,七月的天气,还有些热,秀秀在正屋前的门槛上坐着,一边吃着买来的包子一边数手中的铜板。
  那大夫开的都是上好的药材,直花去她近一两银子,接下来这些钱,她需得省些才是,不过也不怕,就算花完了,等过几日她手好了再接几个绣活便是。
  秀秀将铜板装在钱袋里,挂在腰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瞧药煎好了,拿厚厚的帕子垫着,将药倒进碗端进屋里。
  “那丫头怎么就说不得,你当我没瞧见,她前脚进了花轿后脚就领了个男人回来?我说她狐媚子长相……”
  “闭嘴吧你……”
  因邻的近,隔壁人家的声响很容易就沿着墙头传过来,秀秀脊背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没关系,这些话往后怕是还多着呢,她不生气,堵上耳朵,不往心里去便是。
  等到给男人喂了药,望着他身上那件浑身带血的衣服,秀秀忽然意识到,现下屋里就剩他们两人,这位公子需得人擦身换药换衣……
  秀秀一屁股坐在塌上,捂脸哀嚎。
  男女授受不亲,如今自己却要主动去给一个男人宽衣解带,若是叫人知道了......
  秀秀一愣,随即自嘲一笑。
  被人知道又如何,她已经将人带回来了,有没有发生什么还重要么?横竖都是说不清楚,况且他很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焉能不管?
  同一条命相比,旁的又算得了什么?
  虽如此想,腿上还是有些迟疑。
  秀秀关上门,走到塌前,望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在心里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方才吞吞吐吐开口:
  “公……公子,唐……唐突了……”
  她明明是救人,怎得反倒觉得自己像登徒子似的。
  男人微微皱眉,似无所觉。
  秀秀咬唇,伸手轻轻去拉男人的衣带,一阵淅淅索索,废了好些功夫,秀秀额头都起了密汗,衣带方终于被拉开,露出里衣。
  秀秀呼了口气,正打算去拉他里衣的衣带,却发现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抽出一看,却发现是个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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