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樱桃小酒
时间:2022-06-25 06:34:25

  “老弟啊,听哥的,老老实实在这干,比什么都强,否则……”他摇头,指了指上头:“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多谢老哥提点。”
  “哎,对了,那丫头还带劲吧?”赵知州笑道:“她长得就一副勾人样,当初孙家少爷为了得到她,没少费功夫,如今……”
  他拍崔道之的肩膀:“便宜你崔老弟享受这销魂窟了哈哈哈……”
  崔道之笑了一下,抬手给赵知州敬酒:“请。”
  临走时,赵知州搂着他的肩膀,道:
  “等开了春,薛嵩明薛大人就要调任长安,到时带着他妹子经过杨朔州,所以啊,我过些日子就得去齐总督跟前鞍前马后地准备迎接事宜,到时没工夫同你混。”
  “你啊,趁着这一个月的功夫到千韵阁里去找我,我给你安排几个更带劲的,这个酒……你带走一壶……”
  崔道之接了他给的柳林酒,又说了些话,方才告辞。
  出了官署,他看着手中的酒壶,冷笑一下。
  朝廷贡品,王贵妃给的。
  等经过桥边,扬手将酒壶扔进河里。
  —
  等崔道之到家,已经是傍晚,他伸手一推,发现大门已经被人从里头关着。
  这是时辰,众人都回家吃饭,水月巷里除了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崔道之从靴筒里抽出一枚短刃,插进门缝,轻轻一挑,只听‘啪嗒’一声,门开了。
  崔道之进去,发现院中无人,只有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摇动。
  他皱眉,将短刃握在袖中,轻脚进屋。
  一步、两步、三步。
  他猛地推开小门,准备将手中短刃扔出去,却只听‘哗啦’一声,一个雪白的身影捂着胸脯猛地转身坐下。
  隔着挂在空中的女子肚兜,崔道之只能看见她如雪一般白嫩的后背,或许就是因为她太白,肩胛骨左侧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蝴蝶胎记就显得尤为明显。
  她生了一张好皮囊,从前只知她脸庞娇媚,却未想肩胛脖颈处的曲线更为诱人,特别是如今她一副幼鸟般的受惊之态,带了股她自己都不知晓的勾人意味。
  难怪那孙家少爷这样想要她。
  “二……二哥哥,你……你先出去……”
  秀秀坐在浴桶里,急得话都说不清楚。
  因为崔道之在家不方便,秀秀回家见他未归,便想特意趁他回来之前洗澡,没成想刚脱了衣裳,他便回来了,还……还打开了门。
  呜呜……他一定看见了。
  秀秀捂着脸,臊的抬不起头。
  崔道之眼中荡漾起不知名的情绪,片刻之后,将短刃插进靴子,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关门。
  待到脚步声远去,秀秀方狠狠松了口气,快速用皂荚擦洗身子,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收拾妥当。
  待到穿衣时,瞧见竹竿上挂着的衣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兜就挂在正对小门的位置,方才二哥哥推门时怕是正好瞧见。
  秀秀捂脸哀嚎。
  她没法见人了。
  但今儿是中秋,即便秀秀再不情愿,也总得出去。
  她穿上衣裳,察觉到崔道之不在院子里,心咚咚跳着,飞一般开门溜进了厨房。
  用晚饭时,秀秀推脱说自己在外头吃过了躲着崔道之,崔道之倒没说什么,点头表示知道。
  入了夜,月光洒在院子里,像是撒了一层雪,秀秀趴在窗下,见崔道之一人坐在树下,一动不动。
  秀秀突然想到寺庙学堂里,那教书大和尚说过的一个词:
  寂寥。
  二哥哥他……是不是在想家?
  她不知道那些大家族会怎么过中秋,但总归不是像如今这样,一个人坐在月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秀秀深呼几口气,稳住心神,推开门走出去。
  搬个小桌子,将月饼、合欢饼、柿子饼都拿出来放在上头,又搬出新酿的桂花酿到柿子树下,道:
  “二哥哥,咱们来把这坛桂花酒埋了吧。”
  未等崔道之开口,她便蹬蹬蹬跑去拿了刨地用的锄头递给他:“二哥哥,快呀。”
  崔道之犹豫片刻,终究伸手接了过来。
  坑刨好了,秀秀亲手将坛子放进去,认认真真的埋土。
  “等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再把它拿出来喝,二哥哥,你说好不好?”
  崔道之不知在想什么,转动手上的扳指,没有回答,只指着柿子树道:
  “还未到时节,怎得就熟了?”
  秀秀拍拍土起身,摘了一个红柿子去洗:“我也说呢,今年的柿子红得真早,兴许是咱们家要发生大喜事呢。”
  秀秀说话,才发现自己这话有歧义,下意识偷瞥崔道之一眼。
  坏了,二哥哥不会以为自己在暗示他什么吧?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崔道之全然未曾注意到她的变化,他并不信什么预兆之说,凡是这些话都是那些妖僧邪道编出来,糊弄人心的东西罢了。
  秀秀怕他误会自己,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指着月亮道:
  “二哥哥,咱们来许愿吧,月神定会保佑我们实现愿望的。”
  崔道之原不想同她玩这些小把戏,但想到父兄,还是点了头。
  秀秀看了眼他,又望着月亮,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月神在上,信女陈秀秀真心祈求,原我与二哥哥一直如如今这般,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变。”
 
 
第8章 大家闺秀
  过了中秋,新年很快来到,秀秀特意买了许多炮仗,站在雪地里,捂着耳朵去点。
  只听‘噼里啪啦’一顿声响,火花四散,红彤彤的纸屑散在雪上,煞是好看。
  崔道之站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二哥哥!”
  秀秀蹦蹦跳跳过来,将一块热腾腾的烤糍粑放在他手里。
  “吃这个,先前的都给雀儿摸走了,这是我新烤的。”
  小姑娘双颊红彤彤,一双丹凤眼含着盈盈水光,里头满是希冀,像是要她最珍贵的东西尽数交给他。
  崔道之将烤糍粑还给她:“你吃吧。”
  秀秀见他回屋,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忽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二哥哥从北方来,这东西他自然是吃不惯的。
  秀秀将烤糍粑咬了一口,叼着剩下的跑进厨房。
  不消片刻,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正屋,‘啪嗒’一声,碗搁在八仙桌上。
  “二哥哥,吃饺子啦!”
  却见崔道之正背手站在西墙边瞧墙上的画。
  秀秀跑过去,将筷子递到他跟前,道:“二哥哥?”
  崔道之回神看她,问:“这是你父亲画的?”
  秀秀一愣,抬头,只见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个女童玩乐的场景,而角落里一个年轻男人在满怀笑意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应当是爹爹买的,他不会画画的……”
  她没说全,其实他连字也不识几个……
  她深怕崔道之再问下去,连忙道:“二哥哥,我给你做了饺子,我第一次做,你尝尝看,可好吃不好?”
  崔道之接过筷子。
  秀秀松了一口气,听着外头的炮竹声,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已经到她家近半年了。
  这半年来,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自己也一天天大了,可是两人的关系却始终未曾更进一步。
  她始终捉摸不透他对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态度。
  他的伤快好了,孙家的问题也已经解决,可他仍旧没有搬出去的意思,那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
  可他却始终不开口,对自己也始终像是隔着一层,他每日里在想些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秀秀有些无奈地叹气,但她很快甩掉那些冒出来的愁绪,安慰自己。
  能同喜欢的人每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还不必担惊受怕,真的已经很好啦。
  她不能太不知足。
  父母在世时,秀秀一直是个喜欢疯玩疯跑的性子,后来她疲于应对孙家,每日里战战兢兢,哪里还有精力干别的。
  如今没人再难为她,又恰逢年节,她便再闲不住,白日里崔道之不在家,她便带着雀儿将东西两市都逛了个遍,偶尔瞧见一两样可心的东西,便给崔道之带回去。
  上元节,东西市有灯会,崔道之没去,秀秀同雀儿逛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家。
  她提着一盏花灯,站在柿子树下,笑着对崔道之道:
  “二哥哥,等开了春咱们一起去月老祠吧,听说那儿每年的桃花都开得很美,咱们也去瞧瞧。”
  崔道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秀秀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她赶紧将花灯提远了些,不叫他看见自己绯红的脸颊。
  她方才高兴,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她有些懊悔,说什么地方不好非说月老祠,二哥哥定然以为自己是在暗示他。
  秀秀臊得想当场在他面前消失。
  崔道之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对小姑娘的心思没兴趣,于是道:
  “我没时间。”
  “啊?……哦……没关系,我,我找雀儿陪我去就好。”
  秀秀虽是无意间提及此事,也没期望得到崔道之的应允,但听到他的拒绝,心里仍旧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她佯装无事一般给鸡撒了食,又同崔道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忙不迭提着花灯进屋睡觉。
  花灯没熄灭,就放在床头,她怕黑,灯亮着方能睡着。
  隔壁屋里,崔道之对她的辗转反侧恍若未觉,他枕着左臂,一只腿曲起,右手手指在上头不住敲打。
  他的目光幽深,视线注视着北方。
  他在战场上学会的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耐心,如今,他一无所有,唯独耐心,有的是。
  -
  正月过去,便入了春,万物复苏,寒气渐消,天气一日日暖起来。
  秀秀原想着挑个好天气,在院中将捂了一冬的被子拿出来晒,谁知想法刚冒出头,第二日便下起雨来。
  开始淋淋漓漓,后来竟越来越大。
  秀秀冒雨给自家的鸡鸭搭了个隔风挡雨的小窝,半边身子几乎湿透,跑到屋檐下,将伞放下,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道:
  “好怪的天气,从没见入春下这样大雨的……阿嚏——!”
  崔道之望着外头渐成倾盆之势的雨,随手扔了一方巾帕给她:
  “擦擦吧。”
  秀秀笑嘻嘻地接了,扭头回东屋去换衣裳,她一边解衣带一边想,等雨停了,她便出城去挖些春笋来给二哥哥下酒,也不知他喜不喜欢吃这个。
  三日后,终于等来天气放晴。
  秀秀背上一个小竹篓,去借郑伯家的牛车,雀儿听说她要去挖笋,原本萎靡的眼睛一亮,转头瞧向郑婶。
  郑婶拗不过她,“死丫头,别给你秀秀姐姐添乱,早些回来,明日还要去瞧你姐姐。”
  雀儿点头,表示知道。
  秀秀甩着鞭,载着她往城外后山的竹林里去。
  山林松脆,绿意盎然,空气中满是竹子的清甜香气。
  一路上,雀儿像是从笼中被放飞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秀秀笑她:“你今日吃什么了?话这样多。”
  雀儿倚在她后背上,哀叹一声:
  “秀秀姐姐,你不知道,我这几日可是憋坏了。”
  一问何事,雀儿立即开始大倒苦水。
  原来是她一个嫁到隔壁县的表姐小产,想见家人,雀儿便和郑婶一道去陪着住几天,以免她想不开。
  “我那表姐夫忒不是个东西,虽说是我姐姐的青梅竹马,但原先他家里穷的叮当响,姨妈姨丈本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但姐姐非要嫁给她,若他从此对她好便罢了,谁知——,哎……”
  “谁知他后来做生意有了钱,又遇见了另一位姑娘,两人互为什么知音,后来他便将那女子娶回家做了平妻,我姐姐就成了那个多余的,她伤心之下,便小产了。”
  秀秀听得唏嘘,不禁轻声道:“怎么能这样呢……”
  雀儿气愤不已,两颊鼓鼓:“是呀,怎么能这样,他简直不是个人,每回见姐姐都没个笑脸,若不是为了姐姐,我一刻也不想在他家里待。”
  一路上,雀儿不住地咒骂那个娶了她表姐的男人,秀秀心里也是压不住的气愤,更多的,是为雀儿的表姐难过。
  当初怎么就看上那么一个男人了呢?
  秀秀一时心里沉甸甸的,忽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二哥哥对自己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是不是也是因为不够喜欢呢,倘若将来,他碰上了其他的姑娘,喜欢上了人家,将她抛下,她又当如何?
  秀秀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了。
  她赶忙甩甩脑袋,这些日子总是担忧自己和二哥哥的将来,也学会自己吓自己了。
  那只是旁人的经历罢了,同她并无干系。
  刚下过雨,山路湿滑,秀秀将牛车拴在了山下的一棵竹子上。
  拍拍牛脑袋,拿起小竹篓和锄头,秀秀拉着雀儿便开始挖笋。
  春雨过后,笋冒头极快,秀秀差点被一颗春笋的笋尖给绊倒,还被雀儿好一顿嘲笑。
  秀秀轻嗔她一眼,扬起锄头。
  两个人挖了半个时辰,累得浑身冒汗,将春笋全搬到牛车上后,秀秀坐在车上用袖子擦汗,忽然眼睛瞥见远处有几株迎春花开得正盛。
  秀秀跳下车,扶着树过去。
  雀儿喊她:“秀秀姐姐,帮我也摘几枝——!”
  秀秀扬手,算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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