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进门第五年才怀上了第一胎,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都开心的很儿,便不在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了。
说到这时,哪怕性子沉稳如睡荷,也忍不住为莹雪抱屈。
去年年底国公爷回京城后,眼瞧着世子爷偏宠雪姨娘,便强压着世子爷去大奶奶屋里的过夜,世子爷若不愿意,便使了法子磋磨姨娘。
世子爷便一月里挑了一天宿在了端方院里,谁成想大奶奶竟因此怀上了孩子。
睡荷便劝慰莹雪道:“姨娘且放宽心些,世子爷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好生照顾姨娘您呢,切不可让您因外头的事儿伤了心,倒让肚子里的孩子受了苦。”
莹雪叹了口气,道:“我知晓。”
她低头摩挲了一阵自己的肚子,对这个孩子的降生颇有些担忧,国公爷不知为何如此讨厌她,连带着对阿得也十分不喜。
抬平妻一事也是提都不许傅云饮提。
傅云饮也愁苦不已,如今去大皇子府里的次数越发多了。
莹雪知晓他的用意,他想为了她们母子早日自立门户,不再受国公爷的管辖。
这三年的工夫里,她便是再铁石心肠,也因傅云饮无微不至的关怀而对他生了些情谊。
况且自己的爹娘、兄长在登州过的尚可,每月里还总些封信给自己,这事,总有傅云饮在其中照料疏通的原因在。
她想,日子能这般平稳地过下去,她生下来的孩子将来能有个好前程,她便也别无所求了。
至于睡荷她们为自己抱不平,是因为傅云饮去刘婉晴屋里宿了几日的缘故,可其实她并不介怀。
只是觉得自己与刘婉晴同时有孕一事太巧了一些,好在自己临盆的日子比她早上半个月,总不至于挤在同一天。
莹雪笑了笑说道:“好了,大奶奶能怀上嫡子也是好事,咱们何必做小人?”
睡荷只道:“奴婢只是为您抱不平罢了,世子爷明明心里只有您一个人,也断不想往正屋里去,国公爷却用您与大小姐强逼着他去。”
“我是妾,她是妻,本该如何而已。”说罢,莹雪便有些疲累地斜靠在炕上,作势要闭眼假寐。
睡荷忙替她薰上清香的安神香料,又拿靠枕垫在她身后,这才说道:“姨娘歇着吧,我带大小姐去厢房玩。”
说着,便去里屋将傅苏瑶领到了隔壁厢房内。
傅苏瑶也知晓自家姨娘怀像不好,需要多多休息一事,便乖顺地应了,小小的身子牵着颐莲和睡荷的手往厢房内走去。
睡荷拿起了九连环,问道:“大小姐可要玩这个?”
傅苏瑶早玩腻了,只歪着头发呆。
颐莲则笑眯眯地指了指案几,说道:“可要奴婢们陪您玩双陆?”
傅苏瑶摇头的幅度更大了。
两个丫鬟都有些头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趣又能吸引小主子的游戏来。
还是傅苏瑶笑着出声道:“去祖母的屋子里玩吧。”
睡荷如鲠在喉,支支吾吾地说道:“国公爷也在那儿,大小姐您……”
傅苏瑶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听她脆生生地说道:“我不怕,爹爹说祖父只是面上严厉而已。”
颐莲见傅苏瑶当真想去沈氏的院子里玩耍,和睡荷商议了几声后,才说道:“我们这就带大小姐过去。”
傅苏瑶生的冰雪可爱,且一双大眼睛如黑葡萄般鲜艳欲滴,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惜,又加上她嘴甜且说话声软糯无比,沈氏平日里也极喜爱她。
唯独国公爷对她不假辞色……
颐莲与睡荷权衡了一阵,还是决定将傅苏瑶送到沈氏的院子里去。
傅苏瑶瞧着年纪小,其实大部分的事儿她心里都明白,比如沈氏和傅善匀都不太喜欢莹雪,所以傅苏瑶每回去沈氏的院子里,都会变着花样的说莹雪的好话。
再有刘婉晴身边的那个马嬷嬷总来珍宝阁耀武扬威,傅苏瑶不想让莹雪伤心,便自己去见了马嬷嬷,又在傅云饮跟前瞧瞧落泪。
给傅云饮造成了一种马嬷嬷欺负她们母女的错觉,惹得傅云饮怒火中烧,跑到端方院去发了好一通火,还把马嬷嬷黏到了庄子上。
那时,颐莲和睡荷亲眼目睹了傅苏瑶的这番操作,都对大小姐的早慧赞叹不已。
所以她们估摸着,大小姐这一回去沈氏的院子里,定是要使些手段为她娘说些好话。
到了沈氏的院子后,傅苏瑶在廊下冲着山嬷嬷甜甜一笑道:“山嬷嬷,我来啦~”
山嬷嬷本正在训诫几个笨手笨脚的三等丫鬟,回头一看雪白可爱、像一团粉肉儿似的傅苏瑶朝她小跑了过来,那颗烦躁的心立时便软成一滩水。
“大小姐,您怎得来了?”山嬷嬷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儿,抱着傅苏瑶不肯撒手。
傅苏瑶便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想祖母了。”
话毕,山嬷嬷便一把将傅苏瑶抱了起来,掀开帘子进了正屋里。
沈氏正在与镇国公商量过几日的花宴,抬头瞧见山嬷嬷以及她怀里的傅苏瑶后,便欣喜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便要一把将傅苏瑶抱进自己的怀里来。
“阿得,今儿怎么来了祖母的院子里?”沈氏语气温柔地说道,一双手更是紧紧抱住了傅苏瑶,并不肯松开。
傅苏瑶趴在了沈氏肩头,一副十分依赖沈氏的模样,只是余光不停地瞥向默不作声的傅善匀:“祖母,阿得好想你。”
沈氏轻拍了拍傅苏瑶的背部,笑着说道:“是想祖母了?还是想祖母屋里的糕点?”
傅苏瑶笑着指了指沈氏身后立着的茼蒿,说道:“茼蒿姐姐,阿得想吃凤梨酥。”
沈氏便指派茼蒿亲自去小厨房做些凤梨酥来,自己则抱着阿得重又坐在了太师椅上。
“阿得,快叫声外祖父。”沈氏瞧瞧在傅苏瑶嘴边说道。
傅苏瑶这才鼓起勇气看向了傅善匀,见他不苟言笑地坐在沈氏对面,小脸挤成一团,怯生生地说道:“祖父好。”
傅善匀沉着脸应了一句,见这小小一团的孙女如此害怕自己,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小孙女趴在沈氏肩头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还亲昵地抱着沈氏“祖母”长、“祖母”短的,可待自己却是这样害怕的神色。
难道是自己生的太过吓人了?
傅善匀的脸色愈发阴沉,将傅苏瑶吓得忍不住往沈氏怀里缩了一缩。
沈氏有些责备地瞧了傅善匀一眼,说道:“国公爷的脸色也该和善些,吓到阿得了可怎么好?”
眼见着躲在沈氏怀里的孙女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傅善匀只觉得头疼不已,便是在西北战场上遇到那些鞑靼兵都没有这样头疼。
傅善匀只能冲着傅苏瑶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却把傅苏瑶吓得嚎啕大哭。
“祖父要吃了我,和那个嬷嬷说的一样。”傅苏瑶吓得抱住了沈氏的颈部,哭着说道。
傅善匀便恼怒地站起了身,问道:“谁说的祖父要吃了你?”
沈氏也不停地哄着阿得,嗔怪着傅善匀太过冷硬吓人,将战场上对付敌人的那一套用在了自家孙女身上。
傅善匀则有口难辩,只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傅苏瑶掉了几滴金豆子后,便自个儿擦干了眼泪,嘴边还不忘念叨道:“姨娘说了,乖小孩不能让祖父、祖母为了我吵架,阿得不哭了。”
沈氏见她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心中愈发怜惜,只叹着气说道:“你姨娘将你教的极好,阿得是这世上最乖的孩子,祖母最疼阿得。”
傅苏瑶被沈氏抱在怀里,伸出了那只莲藕似的粉嫩手臂,朝着傅善匀探去。
“祖父也不要生气了,都是阿得不好。”
等傅善匀反应过来的时候,香香软软的孙女已经被沈氏放在了他的身上,为了不让傅苏瑶掉下去,他只能伸出手抱住了她。
傅苏瑶半仰着头望着傅善匀,嘴里说道:“祖父和我一起玩猜谜的游戏。”
她笑得可爱又纯真,眼里淌过几分纯净的笑意,看的傅善匀怜惜之情顿起。
等傅苏瑶环住他的肩头,和他说起“小兔子长了三只尾巴”等童言童语后,傅善匀才明白,为什么和他出生入死的那几个老秃驴在有了孙女之后,不大爱去西北上战场了。
第77章 妻妾同时有孕 “嫂嫂好睡,倒惹的弟弟……
傅苏瑶在沈氏的院子里待了一个下午, 引得沈氏笑声不断,连傅善匀紧绷的嘴角都松泛了不少。
回珍宝阁的路上,傅苏瑶已是累得趴在颐莲肩头沉沉睡去, 引得睡荷哭笑不得:“咱们大小姐究竟是像谁?这样鬼灵精怪的?”
颐莲也摇摇头:“只盼着国公爷能瞧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待我们姨娘好一些,起码不要再阻了抬平妻一事。”
睡荷叹气:“这事岂是那样容易的?”
两人抱着傅苏瑶回到珍宝阁后,恰好瞧见里屋内的傅云饮正在为莹雪揉腰,世子爷语气温柔亲昵,满屋子里皆是其乐融融的温存之态。
颐莲与睡荷便抱着傅苏瑶去了厢房内,不去打扰傅云饮和莹雪。
莹雪这一胎的确是怀的极为辛苦, 双脚特别容易浮肿不说, 整日里的腰上都像挂了几千斤的重物一般沉坠不已。
傅云饮看在眼里自然格外心疼, 只说道:“这胎生下来,往后便不再生了,省得你再受一遭苦。”
莹雪转过身去按住了傅云饮的手, 娇笑一声道:“爷别按了, 您按的我更疼了。”
傅云饮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脸上浮现了几分懊恼之色,似乎是在苦恼自己为何会这样笨手笨脚。
莹雪见他这般鲜活的神色, 险些失笑出声:“我不过是与您说笑罢了, 腰上倒是好受多了, 只是今日胃口不佳, 不知会不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傅云饮盯着莹雪煞白的脸色, 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妇人生产时都要走一趟鬼门关,他已和莹雪诞育了阿得,便不必赌上莹雪的命,再去诞育子息。
许是那几日自己放浪形骸了一点。
如今想来, 傅云饮仍是后悔不迭。
“不吃东西可怎么好?你若吃不下那些油腻的膳食,我便让小厨房做些清淡些的糕点来。”傅云饮如此说道。
莹雪双颊一红,只小声地说道:“倒有些想吃酸枣糕。”
傅云饮立时便扬声对外头伺候的下人说道:“去小厨房要碟酸枣糕来。”
廊下自有丫鬟应声而去。
傅云饮又与莹雪说了会儿话,这才想起了傅苏瑶,只用余光瞥向了屋外:“阿得怎得还未回来?”
莹雪也纳罕:“莫不是太太留着她用膳了?”只是也该遣人来递个信才是。
傅云饮见莹雪担忧,便说道:“你别急,我去瞧瞧便是了,况且有颐莲和睡荷二人跟着,也出不了什么大错。”
听了这话,莹雪才心下稍安,因她双脚浮肿,不方便去外头走路寻人,只能目送着傅云饮的背影缓缓离去。
闲来无事,她便从案几上拿过了针线筐,想着再给女儿做一副手套。
只是刚穿完针,耳畔便听得颐莲的责问声:“姨娘可不许做这个,仔细伤了眼睛。”
莹雪抬头,便瞧见了面前的傅云饮和傅苏瑶,以及身后跟着的颐莲与睡荷。
她尴尬地将针线筐藏在了自己身后,说道:“你们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吓了我一大跳。”
傅云饮将怀里的傅苏瑶递给了睡荷,便绕到了莹雪的侧边,将她藏在身后的针线筐拿了出来,说道:“不许再做这个。”
莹雪只得作罢,待外头的下人送进一碟酸枣糕后,略用了几口后,便面露倦色。
傅云饮亲自去厢房内将傅苏瑶哄睡了后,便欲回莹雪的屋子在炕上将就一夜。
如今莹雪的肚子月份大了,自己睡相又不老实,生怕会伤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故不敢和她同床共枕,只能睡在炕上。
东昉却在这个时候拦住了他的去路,只说道:“爷,大奶奶身子不适,派人来请您过去瞧瞧。”
傅云饮蹙起剑眉,说道:“身子不适便去请大夫,我又不会看病。”
东昉面色凄苦,只道:“大奶奶已派人来请了好几次,如今人正在二门外候着呢。”
想起自己被强逼着宿在刘婉晴房里的事儿,傅云饮的心中便浮现了几分屈辱之色,父亲以莹雪的性命要挟自己,迫使自己与刘婉晴生下嫡子来。
可自己根本触碰不了除了莹雪以外的女人,刘婉晴的屋子里也不知熏了什么香,每一回自己待了片刻后,便会觉得头重脚轻。
再醒来的时候,傅云饮便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身边躺着的是不着寸缕的刘婉晴。
他恍惚不已,自己莫非真与刘婉晴圆房了?可让他回忆一番,脑海中便也只能闪过一些香艳的画面。
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和刘婉晴圆房,可看刘婉晴含羞带怯的模样以及元帕上的血迹,傅云饮便也只能信以为真。
圆房就圆房了吧,只盼着刘婉晴能早日怀上孩子,自己便不必再被强压着来端方院了。
所以傅云饮得知刘婉晴有孕后,心中也喜悦不已,他再不必被强逼着去端方院了。
况且今日莹雪身子不适,他是断不可能抛下莹雪改去端方院的。
傅云饮便沉着脸色说道:“你让太医给大奶奶好生诊治一番,缺什么药材便去我私库里拿便是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珍宝阁的正屋内。
东昉知晓傅云饮的脾性,便也不敢深劝,只得出了二门打发走了刘婉晴派来的婆子。
那几个婆子面上虽有不忿之色,到底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垂头丧气地回了端方院,向刘婉晴禀告了此事。
彼时,刘婉晴正靠在炕上假寐,听得此话后也只是轻声一笑:“既如此,便去他私库里拿些千年人参、天山雪莲吧。”
马嬷嬷却为她不平:“世子爷当您是那起子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吗?拿着些东西来打发您。”
世子爷从前整日宿在珍宝阁就算了,如今大奶奶怀了身孕,名义上这孩子总是他的第一个嫡子,如何连表面工夫都不做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