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支支吾吾地憋出话来:“我要小解。”看上去是真的憋不住了。
老妇道:“你们两个小姑娘怕黑,我跟你们去吧。”
男子这才让了路。
三人走进林子,很快又出来。
上马车的时候月影十分伶俐搀扶着那老妇人先走。
不哭不闹腾,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省事的,老妇满意的上了马车。
“哎呦。”月影佯装崴了脚蹲下身子去揉,迅速从袖中滑出一把刀片,手轻抬,刀片就插在了輏带之上。
她微微一笑,上了马车。
“小姐累了就靠着奴婢睡一会儿。”月影轻声说。
林轻染摇头,“我不困。”不到进城,她怎么都不能安心。
马车在林中不停的前行,风声带着马蹄重踏和车轮不断滚动的声音绕在林轻染耳侧。
蓦然,一声崩裂的巨响,紧接着马匹扬蹄嘶鸣,车身猛烈晃动。
月影早就有所防备,与林轻染紧紧抱着一起,护着她不受伤。
那老妇则被颠的直扑了下去,光是听着声响就让人觉得痛。
而外面,男子眼看控制不住马匹,一跃从马上跳下,饶是这样,也滚了两圈才算完。
好不容易等马车稳住不晃,就听见那老妇哎呦哎呦喊痛的声音。
林轻染长发微乱,惊惧地睁着眼眸,声音虚颤,“出什么事了?”
月影瑟瑟发抖地摇头,一双圆眼无辜的看着老妇,“阿婆你还好吧?”
给他们尝尝教训,接下等世子来英雄救美就是了,月影觉得自己安排的这出简直是妙哉。
果然,老妇一改之前的慈祥,脾气败坏地骂道:“没用的东西,你怎么驾的车。”
中气十足的样子连林轻染也看得愣住了。
男子上前粗检查了一番,挑开帘子道:“是輏带断了。”
老妇仍趴在地上,“还不扶我起来。”
“蠢货。”她又骂道。
林轻染皱紧眉心,越发觉得她不对劲。这男子也是,早前只要老妇咳嗽一声,他便着急的不行,这会儿见她摔了竟还无动于衷。
男子将老妇扶起道:“我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老妇也跟着下车。
月影迟疑道:“小姐,她……”
林轻染示意她不要出声。她悄悄拨开一点帘子,见男子从马车下找出了一根备用的輏带,准备换上。
老妇催促道:“快些,别耽误了送货。”
林轻染颦起眉心,不明白他们要送什么货,她记得这两人逃出来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带。
男子一边更换輏带,一边道:“这次的货我还真舍不得送。”
他目露精光,笑得十分猥琐鄙陋,林轻染见他抬头朝这边看来,连忙放下布帘,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男人手脚麻利,很快将马车修好,他再次挑开布帘道:“可以继续赶路了。”
林轻染咬了咬唇,欲语还休的模样,让男人瞧得骨头都酥了几分。
“姑娘怎么了。”
林轻染弱弱抬眸,“我方才受了惊吓,感觉身子不太舒适,想再歇息一会儿再走。”
她声音很弱,纤长卷曲的眼睫覆在眼前,愈显娇柔。
男人本也不舍得这么快就把她给卖了,见她如此,就越是心痒的想尝尝个中滋味儿。
林轻染善解人意道:“若是你们着急赶路,先走也无妨,我们就在这里分别。”
“不急。”男子咧嘴一笑,“那就歇歇再走。”
老妇则用力瞪了他一眼。
林轻染和月影闭着眼睛熟睡,听见老妇起身走下马车的声音,两人一齐睁开眼睛。
月影害怕的说:“小姐,我觉得这两人不对劲。”
林轻染眸色凝重,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撩开帘子探头朝外看去。
那两人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说话,林轻染听不清说得什么,犹豫再三,她摒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下马车,月影紧跟在后面。
两人从马车背后绕过去,猫着腰缩在树后。
只听老妇人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开过苞的可就不值钱了,少动歪脑筋。”
男子在火堆上搓着手,显得焦灼难耐,“这么美的娘们,我怎么也得尝尝再卖。”
林轻染要是再听不出他们口中说得是谁,那就是傻了。
她脑子里一阵阵的发晕,显些跌倒。
老妇踢了男子一脚厉色道:“说什么也不行。”
男子被踢痛,气急败坏道:“不动就不动,那个小丫鬟总能便宜便宜我吧。”
老妇白了他一眼,“出息。”
男子嘿嘿一笑,火光晃在他脸上,眉目扭曲丑陋。
这回轮到月影软着腿往下掉。
老妇这时有些顾虑的沉下眉,“那些人该不会真也是道上的。”
男子一撇嘴,“不像,我看就是那娘们想带着丫鬟溜出来,编得借口。”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们倒霉,黑吃黑的事咱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林轻染心里的惊骇一层盖过一层,手脚僵硬发冷,他们与那些村名竟是是勾结一通的土匪。
她是一脚踩进土匪坑了吗,碰见的全是恶人。
男子搓着手起身,脸上浮现奸笑,“我去看看那俩娘们醒了没有。”
老妇慢吞吞道:“已经醒了。”她朝着两人藏身的方向看过来,火光在她苍老的脸上忽明忽暗,“不就在那偷听。”
两人齐刷刷看过看,林轻染如同被坠入冰窟,森冷的寒意从四肢窜入。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加更,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猜猜我是谁鸭、扒拉扒拉没有5瓶,Jisoo的妹妹1瓶
感谢送出霸王票的小天使:我是糖果味的
第020章
“小,小姐……”月影结结巴巴,慌张地喊她。
林轻染眸中凝满了惧意,她紧紧握着月影的手,满手心都是冷汗,“跑!”
男子一个纵深跃起,转眼就挡在她们前面,月影神色一凛,将林轻染挡在身后,暗自着急世子怎么还不到。
男子狞笑着一步步逼进,月影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反握在手中。
手腕蓄力,正欲出招,远处隐隐约约的马踏声传入耳中,月影眸光一动,收起眼底凌厉的杀气,扯着嗓子就喊,“救命,你别过来,救命,救命啊!”
沈听竹策马疾驰,风刮过耳畔的声音劲烈呼啸,莫辞紧随在侧,看见他脸色愈发苍白,忧心忡忡道:“世子。”
“住口。”甫一开口,喉咙处便涌上一股痒意,沈听竹紧压着唇角继续挥鞭。
直到女子凄楚地呼救声入耳,他才一把拉停急驰的马匹。
“救命——救命——”
无暇分辨是不是林轻染的声音,他握着缰神的手倏然一紧,眸光冰冷似寒潭深渊。
林轻染一退再退,若早知道逃出来是这样的局面,她就不费这个劲了,起码那土匪还不会如此待她。
面前的男人就像是田地里的癞□□一样恶心,让她几欲作呕。
月影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说:“小姐还说公子是土匪,这些人才是真的土匪。”
想起今日那人几次对自己说得话,让她待在他身边……林轻染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早就察觉这些人有问题。
后悔也迟了,而且那村子里那么多人,他们才几个人,指不定已经被俘。
“啧啧啧,眼泪还是留着一会儿流吧!”男子像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你别过来!”林轻染提高了语调,却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声音颤得就如她的人一样。
“求求……”
“嗖——”利刃在破空飞出,在林轻染耳边划出一道凌厉的声响。
她还未说完,哀求的话断在了口中。
就在男子要抓到两人的火光电石之间,一只银色的短箭凌空射来,将他的肩胛刺穿。
男子捂着伤口整个人向后疾退了两步,他咬紧牙关,眸光狠戾地朝短箭射出的方向看去,喝道:“谁!”
那老妇见势不对,大步跑过来想擒住两人,月影护着林轻染,灵活的一闪退开数步。
林轻染惊魂未定地像后看去,最先听见的是马蹄踏地的声音,紧接着漆黑的林子里出现一行人。
看清楚为首之人俊美无害的面容,林轻染说不出坠下的心是因为庆幸得救了,还是对自己又没能逃脱无力。
重伤的男子看着众人大惊失色,咬牙切齿道:“你们竟然还活着。”
沈听竹连看他一眼都觉的脏眼,视线始终紧紧捉着林轻染,通红的双眼,发丝微微散乱,荏弱的身子在夜风中瑟瑟颤着。
尽管知道有暗卫护着,她不会有损伤,但胸膛里不可名状的怒意,还是遏制不住的升起。
胆大包天的杂碎,他断不会轻易放过。
沈听竹只一眼扫过去,那人就觉得周身都冷的彻骨。
沈听竹翻身下马,语气寡淡凉薄,“林姑娘还不过来,是等着我来请你。”
林轻染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提着裙摆就朝他跑了过去。
虽然都是土匪,但起码这人不会像那癞□□一样,也不做拐卖的勾当。
“大当家。”她紧紧握住沈听竹的手臂,眼睛眨巴了两下,泪水就掉出来了,“你终于来救我了……他们绑了我,逼着我跟他们走。”
林轻染余光看到跟在后面的那个,被她用蒙汗药放到的护卫,不由得一阵虚心,她吸吸鼻子,不太有底气地说:“我害怕极了。”
害怕是真的,刚才是怕那两个人,现在是怕他跟自己算账。
沈听竹的怒气却在她如乳燕投林一般朝他奔来,握上他手臂的一瞬,莫名就消了下去,余下的,全是让他陌生的悸动。
听着她张口就来瞎话,本想不客气的抽手,最后也只是微哼了声。
丝丝缕缕的温热透过衣衫烫着他的手臂,真的很舒适,沈听竹垂眸看着她红的像小兔一样的眼睛,那么害怕,就让她握握吧。
重伤的男子与老妇站在一处,警惕的盯着面前的众人。
老妇布着褶皱的脸上堆出笑,“这回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都是道上的。”
“聒噪。”沈听竹淡声吩咐:“拿下。”
两人脸色顿变,还欲再周旋,莫辞手一挥,几个护卫便一跃而上。
沈听竹反握住林轻染的手走到马边。
林轻染瞪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眼睫用力颤了颤,她指指身后,嗫嗫嚅嚅地说:“马车在那。”
沈听竹口吻明显不虞,“他们坐过。”
林轻染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指谁。
“衣裳,行李还在上面。”
“买过。”沈听竹侧目,“全算你头上。”
林轻染闷闷地“哦”了声。
“上马。”沈听竹抬了抬下颌。
林轻染眸光悄悄觎向他,犹犹豫豫的踩上马蹬,手攀在马背上,咬紧牙往上爬,结果试了几次也没能上去。
林轻染会骑马,但那是哥哥特意给她从几十匹马里挑的温顺,相对矮小的马,没有这么高,还一直乱动。她泄气挎下肩,眼尾垂了垂。
笨拙娇憨的模样惹的沈听竹唇边溢了笑,只是笑意还未彻底扬起,便被痛楚所取代。
沈听竹平了平气息道:“再试试。”
林轻染吸了口气,用力将身子往上抬,忽的脚下一空,她睁大了眼睛,顾不上沈听竹正托着自己的腰,紧紧扯住缰绳生怕掉下去。
“跨上去。”沈听竹道。
林轻染愣了愣,忙跨坐好,还不等松一口气,背后被贴紧,那人竟也跟着上了马!
紧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身体相抵,她等于是在他怀里,林轻染身子颤的厉害,眼睫拼命的再抖,那人偏低的体温竟让她浑身发烫。
放肆!无礼!混账!她在脑中用力地骂,然而张张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沈听竹的手臂自她身后环上前,他拉动缰身,一夹马腹,林轻染觉得自己就随着飞了出去。
几个的护卫将那两人绑起来带了走。
莫辞也翻身上马,冷声吩咐月影跟上,“把事情弄成这样,你自己去向世子领罚。”
月影满脸无辜,装作可怜不懂的样子,“世子为何要罚我?”
“你说为何。”莫辞现在想起一路上世子的脸色,还有些后怕。
月影摇头晃脑道:“我觉得世子非但不会责罚,没准还要赏。”
莫辞没功夫听她胡扯,不再多言,驾马追上沈听竹。
*
马跑的又快又颠,林轻染被风吹得直眯起眼眸,她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折腾自己。
她在心里编了一套说辞,小声道:“我让你的人喝杯茶醒醒酒,没想到他就晕过去了。”林轻染将唇抿了抿,又道:“定是那恶贼和老妇事先在茶里下了药。”
林轻染说完不由得提起了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久久没有听见沈听竹的声音,她忍不住转头看去。
“别转过来。”沈听竹声音里暗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他额上布满了冷汗,双手紧握着缰绳,指节的骨骼全都泛了白。长时间的骑马,让他的双膝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在痛,犹如剜骨,胸口翻涌着痒意,他死死压制着才没有咳出来。
他现在的面容肯定狰狞可怖,他脑中最直白的念头就是,——一定不能让林轻染看到他这个模样。
林轻染听话的将头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