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竹眼里恢复一丝清明,擒上她的腕子往前一带,林轻染措不及防跌进他怀里。
另一只手紧搂住她的腰,沈听竹埋首在她的细颈处像孩子一样轻蹭,嗓音也不复以往的清清冷冷,“我不比他好么……不许去。”
“染染,染染。”他一遍遍喃喃的地唤,绵长的语调相思缱绻,把林轻染唤的心都软了。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沈听竹竟枕在她肩上睡了过去。
林轻染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一旁,沈听竹闭着眼,一条手臂搁在凭几上,脑袋则歪在手臂上,眼睛闭着乖顺俊朗。
林轻染呼吸发热,小声嘀咕,“怎么酒量比我还差。”
她抬起腰,贴近了拿手掌轻轻拍他的脸,“醒醒,沈听竹。”
回应她的只有温缓绵长的呼吸,扫在林轻染脸上,将她脸上的热意烫的更深。
她视线从沈听竹的眉眼间落下,挺直的鼻梁,薄唇透红,下颌的弧线与颈项的线条完美衔接,林轻染目光往他领口下睇去。
心思滚烫的鼓动,林轻染将腰低下去,颤抖的鼻息靠近他的脖子,没有了一惯的药味,他身上只剩下清冽的茶香。
她轻轻将唇贴上去,先是摒着呼吸蹭了蹭,见沈听竹没有反应,才泄愤似的拿牙尖一顿咬。
而本应该睡着的沈听竹无声睁开双眸,清明的眸子里哪里有一丝醉意,唇角勾起浅弧。
*
第二日林轻染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已经悠悠的哼起了小调,秋芷也不知道昨夜都发生了什么,只跟在后面问道:“小姐可是消气了。”
林轻染往上翘着嘴角,瞥见从另一头过来的沈听竹,立马换了脸孔,娇蛮道:“没有。”
她嘴上硬,步子却没动,再往前是石桥,沈听竹不方便过去。
“染染。”
林轻染轻哼,“我与二表哥没那么熟。”
沈听竹从善如流的改口,“表妹。”
林轻染将视线从沈听竹脖子上掠过,看见那一点点红,心虚地悄悄抿唇,沈听竹还没说什么,她就先一步将自己往外摘,“夏日蚊虫多,二表哥脖子上是被蚊子叮的吧。”
沈听竹含笑摸了摸脖子,“我昨夜似乎是醉酒了,不记得后面的事……或许是吧。”
林轻染不去看他的目光,点头说:“一定是。”
门房在这时候跑来,“小姐,夏三公子让人传了口信来,说是邀您去赏景。”
林轻染早将夏书铭抛到了脑后,正想推了,就看到沈听竹
朝自己望来,自己昨夜那么信誓旦旦的说了,不去岂不是让他得意了。
林轻染下巴一扬,“你去回话,就说我一会儿便到。”
沈听竹垂下了视线,看着自己的双膝,“我能不能也去。”
*
夏书铭坐在湖心风雨亭里,此地需乘船才能上,他特意摒退了下人,还包了码头所有来此处的船,为得就是确保绝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如今就等林轻染过来了。
夏书铭手里摇着柄玉骨折扇,心思已经燥热起来,今日他必是要尝尝这惦念已久的滋味,他平日玩的花样就多,可在这江水面上,由天光照耀,还是头一回。
看到远处撑来的小船,夏书铭将折扇一合,起身走上前迎,然而乌篷下出来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儿。
夏书铭愣了愣,“沈公子?”
沈听竹笑道:“夏公子不介意我同游罢。”
林轻染在沈听竹之后出来,朝夏书铭歉意笑笑,“我表哥第一回 来江宁,所以也想来看看。”
“自然不介意。”夏书铭看沈听竹的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怎么三番两次都是他来碍事。
夏书铭请两人入亭中坐,”昨日没来得及问,听口音,沈公子不像是南江人士。”
沈听竹淡道:“确实不是。”他没有往下说,也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
夏书铭面上有些挂不住,还少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摆谱的。
“沈公子家中可也是经商?不知做的什么买卖。”夏书铭想探他的底。
沈听竹道:“不过有些宅子田产罢了。”
谦虚的林轻染都忍不住直往他身上瞧,越看她目光就越挪不开,忽然觉得夏书铭在这简直碍事极了。
夏书铭听了沈听竹所言,心中不屑冷笑,还以为有多大的家业,这么上赶着,怕不是想做上门女婿。
他对沈听竹的态度也冷淡下来,这风雨亭有两层,想来这瘸子也跟不上二层,他转头对林轻染道:“楼下看着江上的风景更好,不如我们上去看看。”
“沈公子不如一起?”
沈听竹手掌在膝上摩挲了一下,才浅声道:“无妨,你们看就好。”
林轻染闻言心里紧了紧。
夏书铭像是才反应过来,佯作遗憾,“是我思量不周,只是沈公子一表人材,不知这腿是何故?”
沈听竹垂了垂长睫,眼里一下变得黯淡无光,“旧疾。”
夏书铭怅然一叹,“那可还能好起来。”
林轻染当即便恼了,朝夏书铭道:“夏公子说话便是这么不讲究么?我表哥的腿如何,与你何干?好不好的起来,又与你何干?”
见林轻染忽然动怒,夏书铭忙道:“我只是想说,我有认识的大夫,或许可以帮忙诊治。”
林轻染就像只炸了毛的猫,“用不着你操心。”
夏书铭不知怎么就惹的美人动了怒,“林姑娘,我也只是好心。”
林轻染唤来候在一旁的船只,扶起始终没说话的沈听竹,“我们走。”
不算宽敞的乌篷船内,林轻染抱着膝坐在一头,出神的望着湖面,眼底浮着层水光。
“染染。”
林轻染没有说话,夏书铭问得那些刺耳的话让她心疼极了。
沈听竹去牵她的手,这次她挣了挣就没有动了,沈听竹微微一笑,手挽施力将人带入了怀中。
沈听竹柔下目光,“我的腿就算不能好起来,我也能抱的起染染,你去哪里,我也都追的上你。”
他将声音放低,“我唯独怕染染嫌弃我。”
第069章
“我当然不会。”
林轻染脱口而出,她转过脸,目光与沈听竹含笑的视线相对,脑中有什么快速闪过,她用力抿住唇,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
“卑鄙。”
她怎么忘了,险诈如沈听竹,又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夏书铭给占去了上风。
沈听竹笑睇着她怒冲冲的眉目,用鼻子碰了碰她皱起的鼻尖,“是有些卑鄙,我想讨染染的心疼,这样,许就舍不得不要我了。”
他声音太轻浅温柔,直白的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剥露给你看,即便心肠再硬的人都招架不出,更遑论是林轻染,她心早已经乱的一塌糊涂,明知道这也是他的招数,可就是扎扎实实的心疼了。
他蹭着林轻染鼻尖的动作逐渐变了味道,呼吸相纠缠,清冽的茶香沾染了香甜的气味,愈发变得柔靡。
林轻染手指揪紧他的衣袍,神识逐渐沉溺,她主动凑了凑唇,又立刻打住,脑中仅剩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倔强硬撑,“你……不许碰我。”
她低垂下的羽睫轻颤,视线一瞬不瞬盯着沈听竹离自己不过半寸的薄唇,“我没说原谅你。”
沈听竹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巴巴的目光就像是见到鱼干的雪团一样,他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这副身体竟是这样招她喜欢。
他轻抿起唇角,依言退开,“好。”
“除非染染同意,否则我一定不碰你。”
纠缠包裹在身上的浓烈气息骤然消散,林轻染不习惯的想要偎过去,可自己才刚放了话,现在凑过去岂不是脸都丢光了。
沈听竹只当看不见焦躁心急的小姑娘,长指掸过略被压皱的衣袍,端坐一侧。
林轻染也拢着裙坐到另一头,将蠢蠢欲动的舌尖压在唇瓣间抿着,让他不要跟来的时候不见他听话,这个时候倒是言听计从了。
“染染生气了?”沈听竹明知故问。
“没有。”林轻染嘴硬的别过头,“也别跟我说话。”
沈听竹几不可见将唇角牵起,笑意浅浅。
听见身后没声音了,林轻染又忍不住猜他的神色,她忍着没回头,她觉得自己一但回头了,没准就把持不住了。
*
沈听竹在府上住了两日,林老爷开始明着暗着赶人,沈听竹则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是装听不懂,赖着住了下来。
用晚膳的时候,林老爷瞧见两人不时黏在的一起的目光,再让他住下去,指不定哪日女儿就让他拐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朝林轻染警告的看去一眼。
林轻染忙端起碗吃饭,林老爷这才收回目光,对沈听竹道:“用过饭,世子随我去一趟书房。”
林轻染的眸光顺着碗沿抬起,“爹让表哥去书房做什么?”
才来几日,女儿的态度就明显变了样,林老爷不满道:“吃你的饭。”
林轻染动了动唇,沈听竹朝她睇去安抚的一眼,对林老爷道:“好。”
用了晚膳,沈听竹就随着林老爷去书房。
林老爷命下人送来茶水,对沈听竹道:“世子远道而来,按理该带世子好好逛逛这江宁,只是世子大病初愈,想必侯爷与夫人惦念的紧,我也就不多留世子了。”
林老爷就差没直接把送客两个字给说了。
沈听竹笑道:“不打紧,倒是我此行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若是不成,恐怕连长兴候府的门都进不去了。”
林老爷皱眉,“何事如此重要?”
沈听竹端正了容色,无比郑重,林老爷心里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就听沈听竹道:“那便是求得您的首肯,将表妹许配与我。”
林老爷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
*
林轻染看沈听竹一直没从书房出来,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也不知道爹是不是为难他了。
她在园子里踱步许久,干脆转头去找大嫂楚音说说话。
走近茗秋阁,也不见丫鬟来迎,林轻染就朝亮着灯火的正屋走去,走到廊下,她才抬起手,便听里面传出了大嫂柔柔低啜的声音。
林轻染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听见她似哭非哭的声音只当出什么大事了,忙敲了敲门,“嫂嫂。”
屋内的声音一停,楚音惶急细小的声音响起,“夫君……快起来。”
林轻染愣了愣,她多少也是有些经验的,终于反应过来两人在做什么,脸唰的烧红,她低头绞着指尖,嫂嫂不是还怀着身子,怎么……
她赶紧摇摇头止住胡思乱想,刚想要转身,林诏已经开了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林轻染略略抬眼,林诏除了唇上格外的红,并看不出什么异常。
怎么穿衣服那么快的么,林轻染想。
“我找嫂嫂。”
林诏点点头,“进去吧。”
楚音坐在软榻上,脸颊还蕴着一抹令人遐想的春色,因为怀着身子,娇艳之下是让人怜惜的柔美。
“嫂嫂。”林轻染声音打着转,笑容暧昧。
楚音红着脸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胡说八道的话一个字也不许说。”
林轻染眼睛弯成了月牙,“不说不说。”她话锋一转,“可是嫂嫂,你现在有了身子,也可以吗?”
林轻染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好奇,在情.事上,她向来一知半解,又大胆莽撞。
楚音暗恼林诏胡来,“不是你想得那样。”她含糊道:“等你将来成亲就知道了。”
林轻染想说她已经知道了,那夜两人都狼狈,她只记得身上疼,心里疼,哭得眼睛也疼,再之后……
她那时糊里糊涂,现在回想起来,却异常清晰,每一下都好像要将她的灵魂冲撞出体外。
林轻染并拢双腿,脚尖也紧紧抵在一起。
“好了好了。”楚音嗔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也不嫌羞。”
“来找我什么事?”
林轻染这才道:“爹将表哥叫去书房许久也没出来。”
她那点女儿家的心里全在面上,楚音笑道:“担心了?”
林轻染不情不愿的点头承认。
楚音道:“父亲他无非是舍不得你远嫁,还有世子的腿。”
林轻染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担心。
她看了看天色,“我再去看看。”
不等走到书房,林轻染就在半路见到了沈听竹,她跑过去问,“爹与你说什么了?”
沈听竹看着她晃动几许又逐渐停止摇摆的裙裾,噙了笑问她:“染染担心我?”
林轻染眸光轻动,口是心非的反驳:“谁担心你了。”
“那就好,其实也没说什么。”沈听竹淡笑着道,“染染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就是了。”
林轻染是受不得激的性子,马上接话,“谁想知道了。”她目光转向另一头,别别扭扭地说:“我回屋了。”
沈听竹看着她走远,林轻染以为他会叫住自己却没有,她越发觉得一定是爹跟他说了什么,否则他不会如此。
秋芷铺好了床,对倚在软榻上出神的林轻染道:“小姐早些歇息罢。”
林轻染心里存了事情,哪里睡的着,她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去问问。”
她沿着小径绕去西边的客房。
莫辞看到林轻染过来,连询问都免了,上来便道:“世子在屋内,表姑娘请。”
他再次感叹世子料事如神,真就被他说准了林姑娘会来,莫辞暗自咂舌,就林姑娘这直条条,没点心眼的性子,再来上三个都不是世子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