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公主噙着笑意,举杯饮酒,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眼底深处的怒意都快将他给洞穿了。
若是目光有形,如今他怕是已经被扎成透光的筛子了。
“多谢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好意,灵犀长公主人品贵重,臣出身卑微,不堪与之相配,便不耽误公主了。”
苏傅楚无视顾涴盈盈的目光,直接开口拒绝。
他这话已经给足了顾涴颜面,而在场的众人也都知道他是私生子,用这个理由拒亲,倒也是说得过去。
毕竟不是哪个男子都想要攀高枝,这位苏世子自认出身不高,不愿娶一位皇室公主回去供着,也不难理解。
今日是太后急了,若是苏淮在场,这桩婚事正合了他的心意,倒是叫苏傅楚不好当面忤逆,可苏淮不在,就没有人能管得了苏傅楚的亲事,他不愿意,自然便拒绝了。
苏傅楚的拒绝叫场面瞬间冷了下来,顾涴委屈的咬了咬嘴唇,含泪看着苏傅楚,可无奈郎心似铁,苏傅楚却是不曾看她一眼。
天禄帝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皱眉道:“怎么,朕的妹妹配不上你吗?”
苏傅楚神态不变:“自是臣配不上公主。”
太后压下心中的火气,语气柔和的又道:“苏世子无须自谦,你如今是靖安军的统帅,论身份与阿涴是很般配。阿涴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她虽娇生惯养,却是难得的好脾气,成亲之后,必会做个柔顺的好妻子,替你打理家事,孝顺苏侯的。”
太后这话说的顾涴差点绷不住,她也是尊贵的长公主,便是嫁给苏傅楚,也是要自己开公主府的,怎么能替他打理家事孝顺公爹呢?
她是君,他们是臣,即便她不是嫡出,也没有叫她伺候臣子的道理。
可顾涴却不敢反驳,努力维持着柔顺的笑容,因为她明白,这是一桩绝好的婚事,只要她与苏傅楚成亲,那今后便再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生活,没人再能欺负她。
“这怕是会委屈了公主吧?”
苏傅楚状似有些为难,终于看向的顾涴。
顾涴忍着委屈,微笑着对着苏傅楚福了福身:“柔顺本就是女子的美德,世子为大安征战沙场,劳苦功高,自然不该让你操心家中的琐事。”
她这话说的是深明大义,对苏傅楚的态度亦是恭敬,丝毫没有长公主的架子,叫在场的众位大臣不由得纷纷点头称赞。
顾澜不屑的低声嗤笑道:“堂堂长公主,做出这番小家子气的姿态,也不觉得丢人。”
顾弦思没有接话,她只是一边喝酒,一边用眼睛斜睨着苏傅楚,她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也会喜欢这种百依百顺的女子。
苏傅楚却是笑了出来,他不再看向顾涴,而是对着太后和天禄帝拱了拱手,说道:“太后、皇上恕罪,臣自幼散漫惯了,一直希望未来的妻子是个厉害些的,能管得住臣的。如灵犀长公主这般柔顺的女子,与臣着实不配。皇上若要为臣赐婚,还请顾及臣的心意,赐给臣一个心仪的妻子。”
他这话若是早些说出来,无论是太后还是顾涴,必不会做出刚刚那般姿态,可他偏偏等顾涴亲口认了,方才说自己不喜欢柔顺的女子,叫太后和顾涴毫无转圜的余地。
毕竟都是要脸面的,总不能现在反口说顾涴不柔顺了吧?
顾涴眼中含泪,差点直接哭了出来,太后亦是面色发黑,再没了慈祥的模样。
反倒是天禄帝没生气,饶有趣味的道:“没想到苏世子竟是喜欢那母老虎河东狮啊,这朕得好生思量一番,看看皇室之中可有合你意的姑娘。”
太后心中思绪翻腾,她扫了一眼顾澜的方向,心中开始纠结了起来。
若说这皇室未嫁女中性子最厉害的,那自然是她的澜儿,莫不是上次她让苏傅楚去见了澜儿,竟是让他心中生了绮念?
可澜儿却是要指给兰清霖的,这一女总不能二嫁吧?
太后轻轻搓着手指,不断的考虑着兰清霖和苏傅楚到底谁才是更好的女婿人选。
若是以前,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兰清霖,可经此一役,苏傅楚异军突起,论声望和才能,皆是盖过了兰清霖,若澜儿嫁给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兰清霖,就换成顾涴嫁过去好了,顾涴的生母温太妃在她的手里,想必顾涴也不敢不听话。
太后心下主意已定,脸上的怒色尽收,又道:“若说性子厉害些的姑娘,皇室之中倒是真有一个——”
太后看向顾澜,用眼神示意她站出来,可顾澜却拼命低下头,说什么都不肯应承。
她可是听说了,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苏世子,实际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这种人她惹不起,也没兴趣。
她喜欢的是那个一本正经,心怀天下的,明明喜欢她却又偏偏故意装作不在意的人。
顾澜不肯配合,太后一时也不好明说,毕竟是亲生的女儿,万一她话说出来,婚事没成,那不是影响了女儿的名声么?
苏傅楚见太后不说下去了,倒是主动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向了左侧。
太后满意的笑了,这样才对,男人嘛,喜欢就应该主动些,若是由苏傅楚说出来,即便是最后婚事没成,也不会坏了顾澜的名声。
顾涴还尴尬的站在中间,见苏傅楚走过来,她情急的想要抓住他,哪怕他说几句软话叫她能下得来台也是好的啊,可苏傅楚却侧身躲过了顾涴的手,径自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