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吩咐留他一条命,却仿佛看不到这些落井下石的人。
永秀坐在床上,他阴柔的脸颊瘦了不少,下巴更是尖了几分。面对着那些无趣的冷嘲热讽,他沉默地看了眼不再渗血的伤口,抓起一把香料敷了上去。——他要去见娘娘,不能让血腥气冲撞了她。
见永秀无动于衷,那身材肥硕滑腻的太监怒极,伸手想打掉他手中的东西。
“还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你有多娇贵!”
他愤愤地骂着,却突然对上了那双像蛇一般阴冷的目光。
先帝在时,有人说过宁愿惹怒秋贵妃,也不要得罪她身边的那条鹰犬。因为贵妃娘娘只会利落的按照宫规处置罪人,而永秀公公毫无顾忌,会折磨的人求死不得。
胖太监瑟缩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人的主子不知死在哪年哪月,顿时恶胆升起,扬起手便打。
“住手!”
这一声喝止让胖太监吓白了脸,连忙跪伏在地上:“徐公公。”
永秀从那些伤药上移开眼,看向来人。
胖太监就看到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恭恭敬敬地给榻上长的像女人一般柔弱的太监行了一礼。
他心道不好。
“将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拖下去仗毙。”
胖太监一下子瘫软了下去:“奴才有罪,是奴才有眼无珠,求徐公公饶命。”
徐启夏看了眼永秀,见他没有反应,便挥手让御前的侍卫动手。
胖太监的求饶被捂在了嘴里。
他胳膊反剪着被人架起,利落地拖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永秀和徐启夏。
徐启夏还是十分恭敬地低着头。他知道皇上有多么在意永宁殿中的娘娘,娘娘尽了多少饭食、夜里睡的好不好、白日里有没有笑过。
帝王的情绪扑在这个上面,做奴才的自然是尽心竭力想将事情办好。
徐启夏知道,
无论帝王的内心有多么嫉妒,多么不愿承认——这个太监是那位娘娘唯一想见到的人。
“永秀公公,请吧。”
永秀刚进入永宁殿的时候,被其中昏暗的光线惊了一瞬。
空旷的大殿中平白无故多了许多纱幔,仿佛要将其中的一切隔绝在内。纱幔蜿蜒着缠绕在青黑色的宫砖上,有一种诡异的安静感。
天色微微擦黑,殿中没有点灯。
穿着红色纱衣的美人靠在床柱旁,好像很费力地抬着头。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冷漠地注视着太阳西沉,月上树梢。
永秀喉头一哽,险些落下泪来。
他踉跄几步跪在床前,嘴唇颤抖几下没有敢说话。
他的娘娘,他高贵清冷如天上神仙一般的娘娘,竟然就被锁在此处。
「只有陛下来的时候,她才能有片刻喘息,」
「日落之后,月初之前。」
「今日陛下朝政繁忙,怕是来的不会早,你宽慰下娘娘。」
想到徐启夏那个助纣为虐的东西方才在路上说的话,永秀愤怒地恨不得冲去勤政殿将齐坞生撕碎。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把娘娘一个人留在这?
他若是来了,娘娘就不会受这样的苦!
“傻永秀。”
一双冰冷的手拂去了他脸颊上情不自禁流下的泪水,永秀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抬起一双湿润猩红的兔子眼:“娘娘为何不怨他不准时来。”
永秀想着,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来折磨娘娘,世间怎么会有这样阴险龌龊的人!
“因为他就是想让我怨他啊。”
神色苍白的美人勾了勾唇角,明明看起来万分虚弱,她眼中闪过的那丝不屑又是那么自然。
“怨他狠心,怨他为何不来。”
“因为只有他来,我才有片刻安生。”
“好永秀,这是他的陷阱。”
“你忘了若是没有他,我根本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