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如今已经模糊了神志,明明想要躲开永秀的背却忘记了自己还在高处。竟然就这样直接跌了下来。
宫人们骤然乱作一团,眼见着娘娘瞬间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离开枝头。
在永秀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人已经迅速冲了出去,将无知无觉还在笑嘻嘻的美人接入了怀中。
那日的风大,吹起了她的乌发和衣袖。
她像漂亮的蝴蝶一般落在了少年的怀中。
齐坞生能够嗅到她身上原本的清甜和带着果香的酒气。
好像只是这么轻轻一碰,就也跟着她一同醉了。
她在他怀中停留的时间很短,短到他还未来得及红了耳尖。身着华服的贵妃娘娘就被一拥而上的宫人所扶起。
齐坞生的手在衣摆处摩挲一下,只觉得手中分外空落落的。
有人喝酒会哭,因为平日中受了太多的委屈。
有人喝酒会闹,因为冷静自持并非是他的本意。
齐坞生见过曾经的嬷嬷在除夕喝了不少,于是拉着他喋喋不休地讲着话。
这样的人是因为平日在主子身边做事,不能有自己的口舌。
总而言之,齐坞生在此之前一直坚信醉酒只是无限放大了人们平日中所欠缺的东西。
但是从没有一个人——
像贵妃秋仪喝醉后那般安静、乖巧。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中,缩在床上的一个角落里。无论是谁叫谁哄也不出声。
起先齐坞生站在人群的外面,看着众人行走间发出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担心娘娘是否已经睡去。而他们扰了娘娘的清梦?
齐坞生在自远处看去,却措不及防地对上了她明亮的眸子。
她没有睡,她只是躲着所有人。
永秀端来了醒酒汤,将那些或关心或忧虑的人赶了出去。
他是太监,不能近娘娘的身。只能跪在床边细声细气地唤着贵妃:“主子,喝点醒酒汤就好了。”
永秀瞥了眼站在身后的十九殿下,压下了眼中的烦躁。
他轻声安慰道:“娘娘,殿中没有别的人了…咱们出来把汤喝了吧。”
齐坞生的存在让他如鲠在喉,只能跪在原地恪守着奴才的本分。在那奇怪孩子的意味不明的注视下演戏。
突然,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汤。
永秀在抬头的一瞬间收好了眼中的愤恨,阴柔漂亮的小太监慢慢说道:“殿下高贵之躯,这样伺候人的事就交给奴才吧。”
齐坞生看了眼娘娘身边的这位近侍,唔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
永秀不甘地回望了一眼,看到十九殿下也同他一样跪在了床边,这才压下心中的可惜退了出去。
殿门安静地合上。
齐坞生却突然有些无措,手中的醒酒汤已经从滚烫变得普通温热,可是他却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神情有些倦怠的秋仪,他试探性地唤了句:“娘娘…”
却不想还是吓到了她。
像是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兽因为胆小的天性而瞬间警觉起来,她的眼睛很清澈但是迷蒙地打量着他。
好似是认出他来,美人甜甜一笑:“是你啊。”
齐坞生缓缓眨了下眼睛,反问道:“娘娘,我是谁?”
美人冰凉的手突然触碰到他的脸侧,他像被蛊惑般跪着爬上了她的床。任由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发、鬓角和下颌。
她笑了笑:“你是……那个谁和那个谁的孩子。”
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外,他有很多身份——齐国的十九皇子、后宫中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她亲手带回宫中样在身边的孩子。
但是在酒醉之时,她最先提起的竟是他父母的身份。
好像是刻在骨髓般的谨慎,又像是故意在逗弄他。她没有指向具体的人,只是轻飘飘的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扯过被子把自己全部包裹在内,像是一只抱着尾巴蜷缩起来的小狐狸。
她稚气的举动把他逗笑了。
也忘记了继续询问她刚刚那句话背后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