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翘咳嗽了一声:“你可以走了。”
“不走。”刘曜看着她,“要上朝的时候我再回去。”
沈云翘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说:“陛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祖母伯父还盯着呢。”
刘曜闻言,摆出了一副深思的样子,过了会儿,他颔首道:“那好,我还是走吧。”说完就转过身,往外走去。
沈云翘连忙叫住他,“你真走啊?”
刘曜侧首看着她,“不是你说的吗?再说我现在留下来,就算我是帝王,你祖母伯父怕也会恨不得吃了我。”
沈云翘蹙了蹙,不得不说刘曜所言很有道理,她伯父和祖母毕竟性格保守,刘曜的确不好在康远侯府留宿,虽然他要留下来,伯父祖母肯定也不敢说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来?”沈云翘问。
“明日午后。”刘曜说。
沈云翘嗯了一声,目送刘曜离开了她的房间。等刘曜离开后,沈云翘去洗漱之后,也躺在了床上,只是刚刚酝酿出睡意,沈云翘忽然听见窗边似乎有一道声响,沈云翘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昳丽的脸出现在了她的床边。
沈云翘睡觉是可以点灯也可以不点灯,但是和阿宁一起睡觉的时候,为了照顾阿宁,她总是要点两盏灯的。此时虽然比不上刘曜离开时候的光亮,可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一个人的眉眼也并不费力。
“你不是走了吗?”沈云翘压低声音问。
刘曜道:“你伯父祖母以为我走了。”
说完,他顿了下,别有深意地道:“况且,你不是不想我走吗?”
“你别太不要脸,我可没有不想要你走。”沈云翘皱了皱鼻子道。
说完话,她把阿宁往床内侧挪了挪,自己挪到中间去,刘曜去沈云翘的净室洗漱之后,躺在了床的最外侧。沈云翘的床是宽大厚实的拔步床,躺上两个成年人再加一个小孩子,倒也不觉得拥挤。
刘曜躺下来后,沈云翘动了几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后,就闭上了眼睛。
差不多都已经睡着了,这个时候,沈云翘忽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沈云翘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就听刘曜突然出声道:“你说我要给阿宁一个什么封号才好?”
沈云翘:“??”
刘曜低下头,亲了亲沈云翘的眼睫,也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你觉得长乐怎么样?”
沈云翘还没来得及出声,刘曜眉心拧了下,拒绝了自己这个提议,“不行,前朝也有个长乐公主,结果婚姻不顺,这个封号不吉利。”
话落,他又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慢声问:“那永安呢?”
刚说完,他自己又够否决了,“好像不够大气。”沈云翘依旧还没说话,刘曜又有了新的想法,“福康怎么样?”
沈云翘被逼无奈听了好一会儿刘曜的自问自答,才慢一拍的反应过来刘曜这应该是延迟激动,对于阿宁叫他爹爹的延迟激动。沈云翘忍不住扫了他一眼,她还以为他稳若泰山呢。想着呢,就听见刘曜又开口了。
沈云翘抬手捂住了刘曜的一张嘴。
刘曜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眸光落在她身上,沈云翘头埋在他的肩头,语气带着倦意,“曜哥哥,我困了,我想睡了。”
刘曜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给她拢了拢被子,温言道:“睡吧。”
沈云翘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睡了不知道多久,沈云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就愣住了。因为刘曜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他手支着脑袋,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沈云翘伸长脖子往床边的沙漏里看了眼,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
她揉了揉眼睛,眼睛里泛起一些困惑的泪光来,问:“你一直没睡吗?”
刘曜低头,轻轻地擦拭掉沈云翘眼角溢出来的水光,淡淡地道:“睡不着。”说完了,刘曜补充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沈云翘嗯了一声,重新躺回了床上,只是刚躺下,她忽然又睁开了眼。她房间里的床幔是粉底绣玉莲的,昏黄的烛光透过淡粉的床幔漏进来,刘曜那张昳丽俊美的面庞上也带上了点点薄粉。他的衣领被她蹭的有些开了,露出男人如玉般的胸膛。
沈云翘喉头忽然有些泛干,她慢慢地凑近了刘曜。
“嗯?”刘曜疑惑。
沈云翘的声音轻轻的,她轻浅的呼吸吐在刘曜的下巴上,说:“曜哥哥,我们做点阿宁不知道的事吧。”
刘曜怔了下,旋即了悟了沈云翘的意思,他呼吸重了几分。
粉色绣莲的床幔垂了下来,依稀可以看见其中一个小女郎睡得香甜。而雕花拔步床视线盲区的美人榻上,偶尔却发出一道细碎的□□来,那□□短促,几乎是刚冒了个音又被堵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今日被收拾的干净整齐的美人榻上已经是一片泥泞。花容玉貌的女人就连胳膊也泛着浅浅的驼红色,无力地垂在男人的肩头。
沈云翘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刘曜已经不在床上了,阿宁也不在床上了,沈云翘重新缩回了床榻里。
除了伯父,祖母,沈子鸣沈云琼外,沈云翘上京的亲人还有姑姑,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阿宁的存在,那就没必要瞒着姑姑了。
沈云翘是两天之后进的宫。太后昨天也从刘曜哪儿得知了阿宁的事,虽然她这辈子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依旧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太后看着阿宁那张和刘曜相似的小脸,感慨了一句,“长得可真像陛下。”
阿宁懵懂地问,“陛下,是我爹爹的意思吗?”
太后让阿宁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她指甲昨晚都已经剪掉了,她摸摸阿宁的脑袋,“是呀,陛下就是你的爹爹。”
阿宁笑得露出她的一口小白牙,“爹爹很好看。”
沈云翘眼皮动了一下,“我就不好看了吗?”
阿宁连忙摇摇头,否认道:“翘翘当然也好看,比爹爹还好看!”说完了,又冲着抱着自己的太后郑重地说:“姑祖母也很好看。”
太后不由得笑了笑,“这小嘴真甜。”她抬头看着沈云翘,“和你小时候一样。”
太后陪阿宁玩了一会儿,便让花嬷嬷和几个宫女带阿宁出去玩,看着阿宁神色喜悦地和宫女去院子里玩起了蹴鞠,太后才收回视线,示意沈云翘到她的身边来。
沈云翘在太后身侧的锦凳坐下,太后摸了摸她的手,太后虽然保养得当,可总是心中沉郁,手背上已经有浅褐色的细纹了,她握紧了沈云翘的手,说:“阿宁,陛下说,等宸太妃百日之后,就下圣旨封后。”
沈云翘说:“他和我说过。”
太后抓着沈云翘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云翘,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心冷,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但我看的出来,他对你很上心。”昨日康远候也进宫见了她一面,说了一些事,比如刘曜当初独自去了康远候府,在沈云翘告诉阿宁的存在之前见了他。
刘曜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表达的人,更不是一人会对别人交代的人,可他向康远候保证了,承诺了。
要知道以他的身份,即是什么都不做,康远候府也不敢有异议。
但他贵为天子,还这样做,只能是因为沈云翘,因为这些是沈云翘在乎的亲人。
当然除此之外,太后自己也是有眼睛的,这些日子以来,宁寿宫的待遇可谓是众人瞠目,陛下还隔三差五来向她请安。虽然依旧没两句话,可他的态度明明白白昭示了出来,让众人不敢慢待她半分。
“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太后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紧接着,太后话音一转,“可男人的心……”
沈云翘蹙蹙眉,她反手握住太后有些冰凉的手:“姑姑,我相信他。”
太后无声地笑了笑,她慈和的目光落在沈云翘年轻的面庞上,她伸手将云翘头上一根稍微歪了一点的玉簪扶正,柔声说:“云翘,你还年轻,可能觉得爱情是永恒的,但姑姑看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太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无奈地说:“姑姑不是质疑陛下对你的感情,只是不要对他太毫无保留了,他是陛下,贵为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姑姑,你知道吗?你这些话伯父都说过差不多的。”沈云翘截断了太后的话头。
“那你想清楚了吗?”太后问。
“我一直都想的很清楚。”沈云翘看着太后,嗓音清脆且坚定,“姑姑,我会毫无保留地去爱他。”
太后头疼地叫了一声云翘。
沈云翘望着太后爬上了细纹的眼睛,说:“姑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有一天他变心了,我会受伤,但是……”
沈云翘不犹豫地说:“姑姑,我很喜欢他,也很……爱他。”
太后一怔。
沈云翘唇角浮出一个浅浅的笑窝,“其实这些话已经对伯父说过一遍了,但我依旧也想告诉你,我既然喜欢他,我就想彻彻底底的去爱他,想尽可能地对他好,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她自嘲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可能你觉得我不理智,但我喜欢我这样,勇敢的去爱一个人,不怕受伤,不去担心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或者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太后看着沈云翘固执坚持的表情,她有些失语,她从来都是未雨绸缪,留有余地的。可沈云翘是孤注一掷的,勇敢坦诚的,她有心想劝她走一条更平坦的路,可沈云翘固执地要去那条她想要的路。
太后忽然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这时候,沈云翘又说:“姑姑,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也可以为我的决定负起责任。”
太后的心陡地落了一拍。
沈云翘又笑了下,她皱了皱鼻子道:“再说了,姑姑,我相信他,他会爱我一辈子的。”
她的声音更是坚定有力,太后看着这样的沈云翘,看着她只说了一句,她就滔滔不绝说了一长串的沈云翘,太后最开始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的人生经验很有道理,但的确不适用所有人,最起码,不适用于沈云翘。
罢了,孩子们要走的路,只能让她们自己去走。
“那好,姑姑等你改口。”太后温声道。
沈云翘眼睛微微亮了亮,就在这个时候,宁寿宫里的小太监忽然叫了一声,“奴才参见陛下。”
沈云翘赶紧起身走过去,还没到殿门口,就见一袭墨袍的刘曜大步走了进来。
沈云翘连忙迎了上去。
刘曜在宁寿宫待了半个时辰,直到陪太后用过午膳,才带着沈云翘和阿宁回了乾明宫。
宁寿宫做了一条桂花鱼,滋味酸甜可口,阿宁很喜欢这条鱼的味道,吃的有些多,到了乾明宫便有些犯食困。
刘曜把睡着的阿宁放在床上,这才扭过头看沈云翘。
怕打扰阿宁睡觉,两个人去了隔壁屋子说话,坐在美人榻上后,沈云翘摸摸刘曜的脸,狐疑地说,“你今天的眼神有些奇怪,怎么了?”今天在宁寿宫用午膳的时候,刘曜的目光就老是飘到她身上,虽然以前刘曜也老是看她,但今天似乎要格外灼热一些。
刘曜安静了一下,才说,“你和太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沈云翘愣了愣。
不等沈云翘说话,刘曜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凝着她:“沈云翘,你要言出必行。”
沈云翘:“啊?”
刘曜顿时就不满了,他微微倾过来身子,语气充满压迫性:“怎么,你该不是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