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阳春三月 ,日暖风和。
“芸姜姑娘,这是最新鲜的三月红,是咱们国公爷专门派人去南方寻来的,说一定要姑娘您尝尝。”
“芸姜姑娘,这是我家侯爷送给您的西域夜明珠,提前预祝您今晚夺魁之喜。”
“芸姜姑娘,这个翡翠玉瓶是……”
京城群芳阁中,芸姜的暖阁楼下凑满了一群人头,皆作小厮侍从打扮,个个昂首看着暖阁之上被细纱遮挡住的曼妙倩影,脸上尽显谄媚之色。
不过多时,便有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下暖阁将这些人手上的东西一一接过,特别是在经过国公府家的奴仆面前,伶俐地多说了一句。
“昨日姑娘还说想尝尝荔枝,可如今才三月,咱们京城的荔枝还未结果,不曾想国公爷竟如此有办法,能寻到这三月红。”
“那是,我们家国公爷说了,只要是芸姜姑娘想要的,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给姑娘寻来,何况这区区荔枝而已。”
这奴仆故意说的大声,似是特意说给暖阁上的人听似的,同时还傲然地向四周扫了一圈,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有人立即嗤道:“哼,堂堂一个国公爷,竟然为了讨好一个艺娘,连夜跑死三匹马派人到南方去买荔枝,做到如此地步,也不怕损了国公府的颜面。”
顿时,一群人跟着附和,那国公府的奴仆不怒反笑,“你们一个个还有脸说我们家国公爷,你们不都一样?是谁天不亮就守在群芳阁门外?又是谁花费万金打造一个琉璃玉瓶?”
奴仆扫了一眼离他最近的宁安侯府的侍从,讥笑道:“我可还听说这夜明珠是进贡之物呢,我看宁安侯此举,比起我们家国公爷,有过之而不及吧!”
“你!”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丫鬟小环赶忙上前劝着:“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我们家姑娘说了,各位大人的心意她心里都是明白的,这是今晚花魁宴的请帖,还请大家转交到各位大人的手里。”
请帖一发,四处攒动的人头立即闭口噤声,个个如获至宝,将这红底金字的帖子小心翼翼地或揣到怀里,或塞到腰间,脸上喜意不加掩饰。
“拿到了!拿到了!这帖子是芸姜姑娘亲自发的!这趟没白来,我家少爷肯定会很开心的。”
“芸姜姑娘的场,我们家侯爷也必是要捧的。”
身为京城最大的艺馆,群芳阁一年一度的花魁宴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更别说,能得到群芳阁芸姜亲自送出的请帖了。
能得到芸姜的一眼青睐,那在京城的男人堆中,是极其有颜面的一件事!
在一片欢喜声中,有几人手上却空落落的,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地走到了小环面前,问着:“为何我家公子没收到请帖?”
“我家公子也是……我家公子可是专门送了一串玉石玛瑙的珍珠项链呢!”
小环笑笑,提步上了暖阁,待再下来时,手上已经多出了好几个匣子。
“烦请各位转告你们主子,这几样礼物,我们家姑娘不喜欢。”
说着,便将手中的匣子“物归原主”。
“不喜欢?不可能!这珍珠可是正宗东海所产,有价无市,芸姜姑娘怎么可能不喜欢?"
“是啊是啊,我家公子可是礼部侍郎的独子,难道也不配得到一张请帖么?”
“抱歉了,姑娘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小环含笑说着,随后便不再管脸色愤红的几人,脚步踏上暖阁继续伺候主子去了。
“礼部侍郎的儿子,他以为他是谁啊,哈哈。”
“还有那珍珠,什么有价无市,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芸姜姑娘那多的都能用来撒豆子玩儿,下次送礼,走点心吧。”
“啧啧,真以为芸姜姑娘什么人的礼都收啊,也不怕丢人。”
没得到请帖几人听着这话,脸色一阵涨红,好不尴尬,偏生这些人身后所代表的势力都是京城惹不得的大人物,几人相觑几眼,只好郁闷地将礼物收好,垂着头快步离开。
而得到请帖的几人瞧见这一幕,脸上得意之色更甚,不由将头又昂起了几分。
暖阁之中,小环撩起珠帘,恭敬地朝着塌上的女子欠了欠身。
“姑娘,该发的帖子都发了,不该发的,也全都打发走了。”
“知道了。”面纱下,女子慵懒清甜的声音从唇中溢出,如葱段般白皙的玉指拣起了桌上一颗鲜红圆润的果子,露出的一双妙目睇了过去,顾盼生辉间,勾魂夺魄。
待那雪白的荔枝肉进了面纱后那张红艳的唇后,一声赞叹从女子口中传出。
“不错,很是清甜爽口,去告诉国公府的人,让他们明日再送些来。”
小环“嗳”了一声,便要下楼去转告,谁知这会儿从暖阁的另一头走来两人,其中一个瞧着姜漓这般模样,眉头蹙起,不满地朝着身旁的白衣女子嘀咕了一句。
“哼,今晚便是花魁宴,咱们大家伙都在这忙着,她倒好,居然在这偷懒吃荔枝。”
群芳阁是京城出了名的艺馆,琴礼曲乐,艺娘成群,虽也是风月场所,但与青楼不同的是,群芳阁的客人多为达官新贵,里头的姑娘皆是卖艺不卖身,这也就造就了一些人骨子里的清高,赵嫣然便是其中之一。
对于姜漓这种时常“勾搭男子”“朝三暮四”“处处留情”的行为很是不耻。
而姜漓同样对赵嫣然这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子的长舌妇很看不惯,两人在群芳阁,那是出了名的不对付,没事儿便要呛上两句。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眸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赵嫣然。
接受到姜漓视线的赵嫣然身形一滞,端正了神色:“我说的又没有错,姐妹们都在忙着,就你一个在这享受,不是偷懒是什么?”
姜漓擦了擦手,睨了一眼赵嫣然,坦然道,“小环,告诉她,我都做了些什么。”
小环正要开口,却见又有几人撩开暖阁中的珠帘走近,粉衣红裳,极其雅致,见着姜漓,几人脸上便扬起一阵笑意。
“芸姜,这回可真是谢谢你啊,那月台的布置着实累人,若不是你让那些前来给你送礼的侍从留下帮忙,这会儿我还得不了空休息呢。”
“还有我那膳房,那太白楼的掌柜听说晚宴你要登场,就差把整个太白楼的吃食都给搬来了,就为了让我在你跟前说他两句好话。”
这两人说完,又有几个姑娘进来,无一不是来感谢姜漓的,一会儿说乐器行的人主动来调试乐器了,一会儿又说衙门专门派了人来维护晚上的秩序……
这些人的话一句不落全都传到了赵嫣然耳中,听得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
姜漓一边招呼着大家吃着桌上的荔枝,一边注意着赵嫣然的神情,眼睛完成月牙状,调笑道:“赵嫣然,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偷懒呐?”
“不就是靠男人么?有什么好自豪的。”
“你有本事,你也可以。”
“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水性杨花么?不知羞耻!传出去,也不怕坏了我们群芳阁的名声。”
“可以利用,为何不利用?难道要如你一般上赶着去给那礼部侍郎的公子抚琴起舞,才算是不辱没我们群芳阁的名声?”
姜漓好笑地看着赵嫣然,声音软媚酥人,却带着几分讽意。
见姜漓一语便戳中她的心事,赵嫣然脸色立即就变了,慌张地指着姜漓辩解道。
“你!你!你少胡说八道了,我与林公子的交往……光明正大!清清白白!”
姜漓心中好笑,慢悠悠继续说着:“赵嫣然,看在你我同为女子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别对男人付出真心,特别是你那放在心尖上的林公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芸姜!”赵嫣然声音陡然提高,一双眼死死瞪着姜漓,恨不得将她剐成两半。
“平日里你挤兑我也就罢了,林公子那般人物,可不是你随意就能诋毁的!”
在场几人见赵嫣然似是真动了怒,有意想劝姜漓收敛些,可侧过头看到姜漓那双含笑的潋滟明眸,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没敢出声。
芸姜,群芳阁的摇钱树,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
“你如今这般护着他,日后有你后悔的。”
“不用你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