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偷着来?我俩私下商议的?”康平帝皱眉,这个不太行,他要考虑下一代,他年纪大了,谁知道还有几年。
“是慢着来,教化本就急不得,鞑靼有儿臣在,只要儿臣不死,教化鞑靼的事就出不了问题。”康宁指了指肚子,“还有他,儿臣肚里的孩子是大康皇朝的外孙,他就是被教化认同大康的代表。就看您是否信任儿臣。”
康宁提出这个问题可不是想给她招去一群政敌的,她就是要加重她的地位,她是大康和鞑靼的纽带,谁也不能取代。
康平帝笑了,“朕能信任臣子,为何不能信任自己的儿女?如你所言就是。”
第60章 幸亏没儿子
“父皇, 儿臣还要跟您说个事,为了能让给我盖公主府的几个工匠留下来,儿臣许诺他们会向您求情销了他们的匠籍。”
“准了。”康平帝大手一挥, “他们的去向由你决定,父皇再给你送些人,趁下次商队再去漠北时一同带过去。你如今在大康,漠北的事也无力管辖,建房建私塾编书练兵之类的都要有人管, 到时候你再从中选些满意的做你的左膀右臂。”
“原来父皇也知道您先前送我儿臣的人起不了大用啊?”康宁打趣。
“下面人办的事。”康平帝笑。
“您也没阻止就是了。”康宁有些想翻白眼,“就儿臣傻不愣登的, 最初还拿他们当心腹,奈何都不上道。”
“就得你吃些亏上些当,才会有经验。”
“照这么说儿臣还得感谢您了?”
“你有这心,父皇也能勉强领了你的心意。”康平帝大笑,他好久没笑得这么欢畅了,也就得是康宁,她说话不藏着掖着, 也不怵他。在她面前,康平帝能全心做个父亲。
“您这次可给我好好挑些能做事的人, 背景清明些, 我可不想重用朝中大臣安插的奸细。”康宁明目张胆地提要求, “若是您找不到这些人,您就割爱,把手下的谋士送我几个。”
“你可真敢张嘴。”
“咱俩谁跟谁啊, 您是我爹啊, 我缺人了不问你要问谁要?”康宁摆出一副无赖相。
“就不怕父皇安插人在你身边?”康平帝脸上的笑意没变, 让人摸不清他是不是在探底。
“父皇您不用试探我, 我虽是嫁去了鞑靼,但永远是大康的公主,而我愿意嫁去鞑靼,也是因为它是大康的属国。至于你说的安插人,儿臣本身就是您在鞑靼的眼睛,还会忌惮同行?”
康平帝在康宁的注视下摇头失笑,跟朝堂上的老狐狸玩惯了勾心斗角,康宁直来直往的说话倒是噎住了他,但她这么坦诚他反倒更是放心。
“给你了你就是他们的主子。”康平帝拍了拍康宁的手背,“歇着吧,怀有身孕呢,别累着了。”
“那父皇呢?歇栖霞宫还是回前朝?”康宁起身。
“朕还有奏折要批,直接回勤政殿。”两人刚走动,侧殿的大门应声推开,耀眼的日光洒进殿内,翻滚的热浪也一同涌了进来。
“父皇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有事让我兄长他们代劳,要像可汗那样学会享清福。”康宁嘱咐,于她而言,她最是希望康平帝长命百岁,谁坐上龙座都没自己父皇是大权在握的天子来的安心。
“享清福?可汗现在可被他儿子撺掇到战场上去了。”康平帝哼笑。
“说什么撺掇,那是他有这个意愿。”康宁可不让塔拉背上莫须有的责任,“儿臣去年嫁到鞑靼,发现可汗是真的会省事,晒盐挖碱是塔拉,迁徙牧场的扫尾任务也是他的,大雪天去追匈奴也是塔拉。他一双手脚冻得肿烂,整个冬天都没睡个安稳觉。”
康平帝站在外面听康宁为塔拉叫屈,含笑说:“那是塔拉能干,可汗放心把事交给他。”
“他是能干。”康宁笑了,“父皇走吧,您不是还有事?”
赵守保立在一旁垂眼等候,心里暗叹也就三公主敢在陛下面前这么随意说话,还催着赶他走。
目送康平帝坐上轿辇出了栖霞宫,康宁转身进了大殿,精神一松懈,困意立马袭上头。她卸了发钗,脱了衣裳,倒在床上闭眼就入睡。
康平帝回了勤政殿批了大半时辰的奏折,揉了下额头,立马就有宫女走过来接着给他揉。康平帝阖眼养神,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冰鉴里冰块化水的嘀嗒声。
“赵守保,传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来。”
“诺,奴才这就去。”
二皇子三皇子在宫外,两人在宫门口碰头,相互对视了一眼,急匆匆赶去勤政殿。进去没多久,手上捧了个奏折出来,二皇子跟三皇子又双双对视一眼,再看走在前方的太子,真是稀奇,老头这次竟然一下子把三个成年皇子都派出去办差,还要把皇太孙抱到膝下教养。
“赵大监,您可知这是什么情况?”太子抖了抖手里的奏折,他这还是第一次出燕京城办差,为保基业安稳,太子一向是长住皇宫,就怕出宫遇个意外让大康政权动荡。
“奴才不知。”赵守保也是震惊,但又觉得能想的通。
“父皇可是见了什么人?”二皇子问。
赵守保一笑,“皇上中午同三公主一起用了午膳。”这事瞒不住,陛下也没让他瞒。
“这就说的通了。”二皇子甩了甩袖子,“大哥,三弟,我先回府了啊。”
“我也该回去了,二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三皇子看了眼太子的脸色,忙不丁地赶上去。
“如何?”康平帝躺在软榻上,听到脚步声直接问。
“二皇子和三皇子猜到是三公主跟您说了啥,顿时松了口气,奴才见看两人出宫的时候像是挺乐呵。太子好像还没回过神,神色有些复杂,看着也有些高兴。”赵守保如实禀报。
“再看吧。”康平帝眼睛没睁,手上打着拍子沉思,他当然也希望他能活到七老八十,他想着他要在龙椅上再坐二三十年,太子若是一直圈在皇宫里,他眼睛只会盯着龙椅,到时候下面的皇子再都长大,他会有胁迫感,届时必然内斗。还不如趁着他还活着,把太子跟老二老三都放出去,做些实事,心里装着民生疾苦,做事也能束着些手脚。
太子出京,这事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本来跟后宫里的康宁没关系的,但她被皇后找上了门。
“孩子可闹人?”皇后慈爱地跟康宁说话,“见你脸色红润,本宫就知道是白问了一句,这孩子是个心疼娘的。不像你二姐,从怀上就闹腾,吃不下睡不着,揣了个大肚子看着吓人。”
“谢母后关心,这个孩子确实是个不闹腾的,跟没怀之前相比,儿臣也就嗜睡嗜辣了些。”康宁摸了下脸,说:“我母妃说我怀的像是个小丫头,她说怀我的时候她也是脸色红润,艳若桃李。”
“这个难说,太子妃怀庆哥儿时脸色也不错。”皇后笑着切入正题:“前些日子你父皇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下旨把庆哥儿抱去他身边养,爷孙俩同吃同睡的。”
“可能是想养孩子了。”康宁垂眼笑,“庆哥儿师从陛下,天下再没有比他皇祖父更好的夫子了,皇嫂可不用再操心庆哥儿的功课。”
谁说不是呢,可要不是把太子一竿子也支出去,皇后做梦都要笑醒。
“母后也不跟你兜圈子,听说你父皇跟你闲谈了一番,回了勤政殿就把你三个兄长都派出燕京办差了,可是有什么缘故?”皇后抚了抚胸口,半开玩笑道:“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出京,母后这心啊就提着在,生怕他出了事。”
“唔……”康宁蹙眉,“父皇是跟儿臣闲谈鞑靼那边的事,没谈起过三位兄长。倒是说起过塔拉,儿臣想为他在父皇挣些面子,就把他在鞑靼为可汗办事分忧说了,也借机劝他注意身体,多注意休息,有事让哥哥们跑腿,旁的还真没说什么。”
皇后沉思片刻,再次抬眼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是该让几位皇子为陛下分忧,他们该跟塔拉学着些。”皇后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说:“都是补身体的,女人怀孩子辛苦,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以后要是遇到麻烦事了只管给母后说。”
“麻烦事倒是没有,儿臣想搬出宫住到公主府去。”康宁趁机提出请求。
“可是有奴婢伺候的不周到?还是待着不舒服?”
“没有没有。”康宁笑着摆手,“是儿臣在草原上住惯了,习惯了热闹随意,如今胎也坐稳了,就憋不住想出去逛逛。”
“想出去逛就出去啊,这可不像你啊康宁,没嫁人前可是把宫门当府门用的,如今怎么还拘束了?”皇后打趣她。
“倒也不是。”康宁用帕子捂嘴笑,“只要是儿臣算着鞑靼的商队要来了,我住出宫也方便召见人。”
“这倒也是,那你跟陛下和熹妃打个招呼,本宫让嬷嬷去通知一下,你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话说完,皇后借口说宫里还有事就走了。
回宫后见太子和太子妃都在,皇后就把康宁的一番话复述了遍,“得亏熹妃生下的那个皇子没养成,不然就凭康宁如今对你父皇的影响,将来必成大敌。”
“熹妃若是有子,三妹就不可能嫁到鞑靼去。”太子紧皱的眉头松开,“若不是有塔拉和鞑靼的势力做靠山,康宁也掀不起大浪。”
太子妃闻言瞟了男人一眼,鞑靼大台吉初来大康的时候他也没把人家当回事,但康宁就一眼选中了蒙尘的珍珠,才不过一年,这不让人开始忌惮她了?
“庆哥儿放陛下膝下养着你们也别操心,别在他耳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皇后嘱咐。
太子妃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点头应诺,儿子给陛下教养可比让太子教养让她安心许多。
朝堂再如何反对,也挡不住陛下一力坚持,七月初八,三位皇子先后出了燕京,燕京城一夜之间像是冷情了许多。
七月二十,来自鞑靼的商队风尘仆仆进了燕京,康宁直接派公主府的管家引自家商队去了粉刷好的商铺。商铺三层楼高,是康宁的嫁妆之一,如今成了专卖鞑靼特产的铺子。
“公主要在漠北建私塾?”戚笠惊讶出声。
“可是有问题?”康宁疑问。
“没,没有。”戚笠喜笑颜开,“卑职打算带着家眷搬去鞑靼,之前贱内还为儿女读书苦恼,这下她可没有再反对的理由了。”鞑靼民生凋零,一切百废待兴,戚笠想着他赶上好时候了,这可比跟齐槿安在战场上搏命的机遇更大。
第61章 可汗,亡
二公主生产那日康宁正好在跟贸易司接洽缴税和买货一事, 她回府上的时候报喜的刚走。
“是个小子?”往府里走的时候康宁问管家。
“是个小公子,还给您下了帖子,洗三那日邀您去吃席。”
“那天公主可不能去, 您怀的也有孩子,喜气儿相撞对您可不好。”一旁的嬷嬷说。
“听嬷嬷的,本宫不去,管家备好礼,后日送去便是。”刚好康宁也不想去。
洗三那日, 康宁在水榭里喂鱼食,见管家匆匆忙忙过来, 脸上还带有喜色,坐直问:“出了何事?”
“陇西大捷,奴才回府的路上碰上了往宫里去的驿卒。”
康宁猛地站起,抚掌笑道:“大喜事。给本宫换衣,本宫要去宫里。”
马车出了公主府,沿路的百姓都喜气洋洋的在讨论陇西大捷的事,康宁面带喜意, 进宫直奔勤政殿。
“恭喜父皇,离匈奴灭族又近一步。”
“平身, 给公主赐座。”康平帝把掺在战报里的一封信递给康宁, “驸马给你写的, 你看看。”
“鞑靼军队已经跟西北军汇合了?”康宁撕开信封,是塔拉的字迹,丑大丑大的, 开篇便是在关心她的身体, 关心肚里的孩子, 末了随便提了下战况。
“塔拉怎么说?如今已经八月了, 再有两月草原要落雪,鞑靼军队受影响小,大康的士兵可耐不住,到时可是要撤兵的。”康平帝问。
“他没仔细说,只说匈奴的战势开始呈现颓势,有些游散部落眼见匈奴落了大势,拖家带口地投向了鞑靼。”康宁把信递给康平帝。
康平帝扫了一眼,嫌弃地撇开眼,“字不如其人。”
“陛下,顾丞相和六部尚书求见。”赵守保进殿禀报。
“儿臣先回去,不打扰父皇了。”康宁闻声告退。
“嗯。”
二公主府,因为陇西大捷的喜讯,还不等开席客人就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是在讨论西北的事,不是在说镇远侯父子,就是在聊此次的大康跟鞑靼合力攻打匈奴的事,感叹三公主嫁得对,还有的在分析这场战事要持续多久才能结束。
二公主听着屋外的说话声气摔了一个碗,驸马冷眼站一旁瞧着,见她消停了才走上前问:“公主为何生气?吾儿有福气,洗三日逢西北大捷,您该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战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长大了不能从文不能从武,天大的喜气儿跟他都没关系。”二公主披散着头发,脸上一片潮红,她气得胸口疼,“你看看外面,今日是我儿落地后的第一个喜日子,偏偏还被乱七八糟的事夺了风头,席不成席,宴不成宴的。”
“您消消气,外面的宾客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看法。西北大捷父皇高兴,等他宫里的事忙完了,想起我们孩儿,再赏赐一番,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二驸马坐床边小声劝道。
这话说的也是,二公主脸上有了笑,平静地躺回了床上。
门外有人悄悄离开。
“她真这么说?”康平帝抬眼看向殿下跪着的人。
“二公主发脾气摔东西时外间有人,被有心人听去了,如今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