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那愁云惨淡的面上，终是一点一点见了天日。
笑着连连点头应是。
转眼便到了放榜那一日，罗元庆已经从方府搬离出去了好几日。
新科状元果真是花落在罗元庆头上。
罗元庆换了状元郎的服饰骑在马背上，随着官兵游街。
方大人领着方家众人在门前观望。
高氏面上的喜悦比方大人还要灿烂上几分。因为大姑娘同罗公子的亲事，已是得了老爷的默许，这事，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要大姑娘的亲事有了着落，那自己女儿的亲事，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娘家嫂嫂来信，说是只能再将侄儿拖上半年，半年之后，侄儿便要返回边关去了。
高氏为着这事，又急的几日没有睡个好觉，如今心中总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
方瑛躲在沈姨娘身后，这等热闹之事，逼不得已，她是不喜欢来凑的。
“姐姐，好像几日没瞧见双儿那丫头了。”方锦凑到方瑛跟前，扬着声问道。
一时吸引了方大人的注意力，这才看向大女儿，果真是没瞧见双儿。
不由出声问道：“瑛儿，双儿那丫头去何处了？平日里都是她在你跟前伺候，怎地今日没见那丫头？”
“父亲，前几日，双儿的母亲病了，女儿这才放她回去在母亲跟前尽孝去了。”
“哦，原来如此。”
方大人说完，便又朝街上望去。
方锦微微扯了扯唇角，转而跑去高氏跟前了。
沈姨娘朝方瑛望去，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不多时，锣鼓喧天，罗元庆便到了方府门前。只见他翻身下了马，一步一步朝王府门口走去。
门口百姓凑在一处，低头议论纷纷。
“大人，晚辈能有今日，承蒙您的厚爱。”罗元庆双手作揖，作势就要朝方大人跪去，方大人连忙上前，一把扶住罗元庆，道：“日后，一同入朝做官，不必拜我，你我皆是拜在天子门下，你如今，皆是靠自己所得，本官，不过提供了一些微末的帮助罢了。”
“大人，晚辈求娶方家大姑娘为妻”
“夫君……”
罗元庆正握着方大人的手，话才落，就听寂静的人群之中，有女子哭诉冲到了方府门前的台阶上。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苏晚月。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素色清雅的衣裙来，此刻正站台抬手，手中的帕子掖在眼尾，小心翼翼朝罗元庆望去。
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围观的人群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毕竟方才新科状元罗元庆要求娶方尚书家的嫡女，众人皆是听的真真切切，可如今人群中竟冒出了一位女子。
哭泣着唤了一声夫君。
不用言明，众人心中自是猜想，这女子所唤的夫君是何人。
除了新科状元罗元庆，又能有谁？
方瑛本是躲在沈姨娘身后，方才罗元庆出声之时，她的视线便在围观众人之间搜寻，直至瞅见了苏晚月，以及双儿。
悬着的心，也终是放了下来。
双儿一个健步冲到了自家姑娘跟前，朝着方大人以及高氏，还有沈姨娘及二姑娘一一行了礼，这才看向方瑛，道：“姑娘，奴婢回来了。”
前几日夜里，方瑛便让双儿出了方府，去守着苏晚月，生怕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贺世子离开京都时，便留了一位暗卫，在暗处死死守着苏晚月，故而双儿这一路，没有任何阻拦。
很是顺利的带着苏晚月到了方府门前。
方瑛点了点头，这才开口看向罗元庆，道：“罗公子，那女子，你可认识？”
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恼怒，平静的毫无波澜。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怕是方姑娘好教养，瞧着倒是同新科状元罗元庆有多熟稔。
苏晚月那一声夫君，早让罗元庆的七魂丢了三魂。
他暗中虽安稳好了苏晚月，可谁知开考前多日，再未见过她一面，因着要备考，他便没有太多心思顾忌在苏晚月身上。
之前便千叮万嘱，让她安稳等自己，等考取了功名，定来接他回家。
谁知今日，苏晚月竟然闹了这一出。
罗元庆当即面色便有些红肿，偷瞄了一眼方大人，见他此刻正紧锁眉梢，面上的怒意那般明显。
心中暗道一声糟了，今日求娶之事，定然不会成功。
且当着众人，他若是不承认苏晚月，那他怕是成了京都最大的笑话。
思量一番，心中便有了考量。
没有答方瑛的话，反而是一脸惊呼朝苏晚月冲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啜泣道：“月儿，你、你竟然还活着……”
苏晚月心知自己今日坏了罗元庆的大事，可为着自己不被抛弃，她今日只能这般做。
今日当着众人闹这一出，即便她日后同夫君离了心，可她新科状元郎夫人的位置，却是板上钉钉之事。
“夫君，我寻你这一路、好苦……”
“公公婆婆，都在那场洪水中去了，我幸而得了一命，一路往京都来，便是想要寻你，谁知，一直没有你的踪迹，如今……
终于是寻到你了，我也好告慰公公婆婆在天之灵。夫君，日后，我只有你了……”
话落，苏晚月便没有顾忌太多，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回去寻过的……可同乡都说、都说你随父亲母亲一起葬身在那场洪水之中。”
众人本是看着热闹，见这新科状元怕是陈世美，可听了这小娘子这话，才知晓，这其中竟然这般坎坷。
方大人也算是听清楚了前因后果，此时反倒是不好怪罪。
邀了二人入府再叙，在街上这般，委实不妥。
到了正厅，高氏索性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84章 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了
原本以为，今日能将大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可谁知，竟然闹出这一出。
沈姨娘便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呼着罗元庆以及苏晚月。
方瑛因着避讳，便也告辞而去。
这般轻松放过二人，哪会是她得心意？
苏晚月有自己的心思，这不奇怪，她不过是借着苏晚月摆脱了同罗元庆的亲事。
日后日子且还长着，她怎能会让二人过的顺心呢？
毕竟，前一世，他们同她的账还多着，且慢慢同他们讨要吧。
方大人又亲自送了罗元庆夫妇二人出了方府。
只是送走了人，又折返回了书房独自静坐了半宿，还是沈姨娘亲自来请，方大人才同沈姨娘一道回了院子歇息。
第二日，新科状元求娶方尚书家嫡女，却偶遇“已故”亡妻寻来，这事传了半日，京都却发生了更大的事情。
六皇子府的江侧妃小产了！
且还是在太子府上。
双儿正将外头的传言，一一同自家姑娘诉说着。
“姑娘，奴婢听说，江侧妃小产怕是同太子妃有关系。”
方瑛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示意双儿继续。
原来今日，六皇子携着江侧妃去太子府上赴宴，不知江侧妃如何热闹了太子妃，二人起了争执，当时二人身后并未跟着丫头们。
推搡了两下，太子妃一时失手推到了有孕在身的江侧妃。
这一摔倒，竟小产了。
宫中的皇帝惊闻此事，让人将太子妃召入宫中谈话，又让宫人将江侧妃送回了六皇子府中休养。
此事还没有下文。
这时凌霄走了进来，道：“姑娘，安掌柜约您明日午时在翠悦堂见。”
方瑛微微愣神，“安掌柜可还说了，为何事？”
“奴婢不知。”凌霄有些无奈，来传信的小厮，并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约定好的时辰，方瑛带着双儿同凌霄一道来了翠悦堂。
门口迎客的小厮一眼瞧见凌霄，便猜到，面前的女子，便是方大姑娘，忙将几人领去了后院。
“方姑娘，坐吧。”安掌柜招呼方瑛坐下，又命小厮上了热茶糕点来，小厮搁下茶点，这才退了出去。
顺手将房门也带上了。
“安掌柜，今日寻我来，可是世子有要紧的事情？”方瑛担心贺世子是否出了要紧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自己怕是也帮不上贺世子的忙，不免唇边浮起一抹苦笑来。
安掌柜却是劝慰她道：“方姑娘，世子一切安好，我今日寻你过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要亲自同你面谈，这才请了你过来。”
方瑛一时紧绷了心神，不解朝安掌柜看去。
“昨日江侧妃在太子府上，被太子妃推倒导致流产。”
“这事，我听说了。”
安掌柜却是摇了摇头，这才继续道：“方姑娘，江侧妃同太子妃，是因为你，才发生了口角……”
这话倒是方瑛心下咯噔了一下。
怎会为了她？
江侧妃可是素来不喜她的。
“听说，江侧妃想将你许给她娘家一位兄弟，特请了太子妃出面保媒，这样，方大人定然无法推辞……
只是太子妃不肯，江侧妃又据理力争。争吵之间，太子妃脱口而出，说太子殿下看上了……”
安掌柜有些为难，方瑛示意她继续说。
“太子殿下看上了方姑娘，太子妃一时因失误说出了此事，这才一不小心推倒了江侧妃，导致了小产。方姑娘，这便是我今日约你的目的，你要小心太子殿下。”
太子的心思。那一日她去六皇子府中赴宴的时候，便察觉了一二。
只是好奇，江侧妃怎会好心要给自己说媒。
“安掌柜，你可知，江侧妃看上的是她娘家哪一位兄弟？”
提起这事，安掌柜不免暗骂一声江侧妃。
“听说，是族中的一位兄弟，如今已三十岁，因着容貌丑陋性子残暴，已娶了三位夫人，但都亡故了……”
后头的话，她便没有再说了。
方瑛不免又在心中给江侧妃添上了一笔账，想来定是方锦求去了江侧妃跟前。
毕竟高氏见她同罗元庆的亲事作罢，如今正愁着不知方锦的亲事该怎么办才好。
方瑛又再次道了谢，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王府，才下了马车，就见父亲正愁眉不展往回走。
“父亲。”方瑛行了一礼，这才唤了一声。
方大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女儿，嗯了一声，便迈入了大门内，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儿，说道：“随为父来一趟书房。”
“是。”
方瑛这才跟在父亲身后，一道去了书房。
今日的方大人，神色格外的凝重。
双儿同凌霄守在门外，宋管事带上书房的门，便去沈姨娘的院子替方大人传话。
“瑛儿，为父有事要同你讲。”
“父亲，何事？”
方大人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开口道：“今日天子召为父去御书房谈话，为父这才知晓，太子有意想要抬你入太子府当侧妃。
只是为父乃当朝尚书，送女儿去太子府做侧妃，这事若是传出去，文官怕是要贻笑大方。
天子因顾忌为父的面子，这才召为父谈话。天子的意思……希望你能入太子府……”
方大人不敢去瞧女儿。
方瑛心中微凉，淡淡开口问道：“那父亲的意思呢？”
“为父自然是不愿！”
文官骨子里的清冷高傲，让他没办法接受送女儿去做妾。即便是太子侧妃，他也不愿、可天子的意思，已经那般明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如何争论？
“父亲，想来你我父女的情分，如今看来，怕是到头了……”
方大人一时失神，呆呆望着女儿，他好像已经许久不曾想起亡妻了，自沈姨娘入府，她温婉贤良，整日伺候在他跟前。
方大人早已过上了甜蜜的夫妻二人的生活。
可谁知突发了这等情况。
“瑛儿，你、你莫要做傻事！”
他以为面前的女儿，怕是要做傻事，一时有些激动，上前劝道。
方瑛只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解释道：“父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儿怎会不顾及父母的感情。只是如今，想要脱身，怕是只能铤而走险。若是事成了，日后这世上，便再无方家嫡长女方瑛了……”
第85章 香消玉殒
方大人一下子便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只是如今，怕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瑛儿，这事，便交给为父来办吧。”
方瑛却是没有答应，叹息一声道：“父亲，让女儿来安排吧。”
见她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方大人便也没有再推辞，同意了此事，只是交代她，凡事小心，若是缺什么，便同他讲。
还嘱咐她，一定要带足银两。
毕竟事成之后，怕是这一生，他都不能再与女儿相见。
他没有办法替她筹谋亲事，没有办法送她出嫁，没有办法看着她过上幸福的生活，一时愧对亡妻。
鬓角斑白，眼眶湿润，抬手挥退了女儿，这才潸然泪下。
父亲仿佛苍老了许多，可许多事情，父亲也是无奈，他不想再去计较这些，行了礼，这才轻声从书房退了出去。
双儿见姑娘瞧着神情落寞，只等走出了书房的院子，这才焦急着开口询问道：“姑娘，可是发生了何事？”
“回去再说。”
双儿立即明白，便不再多问。
回了院子，又唤来了季嬷嬷，关了房门，屋内唯有她们四人。
这才将父亲同她提起的事情，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又将自己的打算同几人娓娓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