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玉白的双手,开始拔臭鼬身上的毛。
——没错,拔毛。
听闻狐妖这种妖兽最为重视自己皮毛,非要养的油光水滑才行,哪怕掉了一根毛他们都要心疼许久。现在拔了他搭档的毛,以儆效尤。
“吱吱吱!”臭鼬在宗政蔓怀中做出最后的挣扎,捆妖锁在身,她不但使不出灵气,连自保的臭屁都放不出来。只能无力地被这个修仙弟子欺负。
太耻辱了!
宗政蔓又对狐妖传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玉衡门派来的。”
狐妖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这女人……这女人从何得知的?!
宗政蔓起身,拉着宿荼的衣角,大声道:“倘若老实交代,你还能保全你这一身狐狸皮,不然……我就将你这一身狐狸皮扒下来给我师弟当狐裘用。”
宿荼冷冷地从她手中拉回自己的衣袖,宗政蔓也不恼,耐心等待着狐妖的回答。
狐妖最终还是受不了拔毛的威胁,他一身狐毛养了近百年,可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他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我是被骗来的。”
“我们这些品阶较低的妖兽就是想提升实力,早日化形罢了,玉衡门在妖族内部发了悬赏,说可以给一瓶落金水。”
狐妖面上还略有羞赧,“传闻那落金水不但有助于提升修为,还能滋养皮毛,我,我就报名了。”
尚子为并不信狐妖这番话,“人族门派与妖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玉衡门怎么可能给你们发悬赏通告?”
见有人怀疑他,狐妖着急道:“我没有半句欺瞒,不信你看!”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上刻金色玉兰纹,正是玉衡门的标志。
见到木牌,尚子为不说话了。
那狐妖继续道,“悬赏通告上并没说具体的任务内容,只说让我们去城主府,去跟城主夫人汇合便好。”
狐妖扬了扬下巴,“就是那个臭鼬精,她说任务内容就是配合她演一出戏就行,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
宗政蔓拎起怀中臭鼬,捏着她的后颈晃了起来。
“你同伙儿都交代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跟玉衡门有什么关系?”
臭鼬精仍是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宗政蔓道:“别装死,不然喂你吃巴豆。”
“想必城主夫人被挂在城门上,止不住放臭屁的模样一定会让城中百姓大吃一惊。”
臭鼬精惊恐地瞪大黑豆般的眼睛,“吱吱吱!”
宗政蔓把她恢复了人形。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未来一定会被一个满肚子坏水的男人娶回家折磨!”臭鼬精用自己所知最恶毒的言语骂着面前的女人。
宗政蔓不为所动,还反问起来:“他长的帅吗?”
“啊?”臭鼬精懵了。
宗政蔓一脸无所谓道,“男人好看就行,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的我坏,你要是不赶紧交代,浪费我时间,我还能更坏呢。”
站在后面的宿荼捏了捏指骨,似乎是对宗政蔓这番暴论有什么不同意见。
臭鼬精面对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也没有办法,她长叹一口气,缓缓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说自己原是附近一只修炼许久的臭鼬,化形之日天降大雷,她被活活劈晕过去,随后便被这临安城的城主救回府中。
城主心善,见她没有住处也无家人,便让她先当这府中的丫鬟,做些端茶递水的轻松活计。朝夕相处下,自己便对这城主动了心。
城主原来也早对她情根深种,自己便这样成了城主夫人。
臭鼬精回忆起甜蜜过往,脸上的笑容绽开。
褚宁不解风情道:“夫人,我们没兴趣听你的爱情故事,我们只想知道你与这玉衡门有何关系,又为何要我们的心头血?”
“我正要讲呢!”臭鼬精不高兴地瞥他一眼,继续道。
“我终究是精怪,不能与夫君长相厮守,所以总想寻个法子也让夫君长命百岁。”臭鼬精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那日我看到玉衡门发出的悬赏通告,只要能收集到你们四个的心头血,便能获得一瓶百岁丸,我便打起了主意……”
“不对。”陆雪平突然道,“倘若真如你所言,你对你夫君情根深种,你又怎么可能忍受别的精怪魂魄占据你夫君的肉身,还任着他纳妾。”
且不论寻常人家的发妻,就算是高门大户,妻妾多入牛毛,深爱夫君的妻子也不可能忍受此等行径。
这臭鼬精描述中的自己对临安城主一片真心,可是就这样让这狐妖魂魄占了他夫君的身体,属实诡异。
臭鼬精一脸凄苦,道:“诸位有所不知,玉衡门对我下的要求便是如此,我、我不敢不从啊!”
她也从怀中掏出玉衡门的木牌,以证自己并未扯谎。
褚宁疑惑道:“那你可知这玉衡门为何要我们四个的心头血?”
心头血固然对于修仙者重要,可只有一滴,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发挥的余地。
褚宁越想越觉得奇怪。
臭鼬精可怜地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这其中原由。
“玉衡门到底有何目的?”褚宁疑惑道。
宗政蔓暗暗地将目光投向一旁抱臂看戏的宿荼。
有什么目的,问问这位门主不就知道了?
宿荼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不紧不慢地与她对上。
第15章
见宿荼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宗政蔓猝不及防。
她生怕自己的反应被对方发现,于是上前对臭鼬精道:“你平日是如何与玉衡门联系的?”
臭鼬精犹豫半晌,还是支支吾吾地讲了。
*
皓月当空,华灯映水。
临安城到了夜晚,比起白日还要喧闹几分,主街上酒肆买卖昼夜不绝,市民三五成群结伴赏玩。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五个弟子面色各异地站在雕栏玉砌的楼阁前。
——这是临安城最大的花楼。
“玉衡门……怪不得近些年发展这么好。”褚宁咽了咽口水,呆滞地看着眼前这雕梁画栋的建筑,“他们赚钱路子真多啊。”
无怪乎褚宁羡慕。
修仙界的各门各派其实都不怎么有钱,主要赚钱的就是炼器师和丹修这种职业,像他们这种剑修可谓是食物链底层。
除了偶尔替百姓除妖、卖些灵植,其余几乎再无赚钱的门路,一个门派也掏不出几个子儿来。
当然也有些剑修以此为荣,吃不起饭便称自己辟谷,美其名曰气节。
同为剑修,看见人家玉衡门出手大气,产业辐射整个大陆,甚至有钱给妖族发悬赏帖子,他们心中难免不平衡。
宗政蔓也艰难地咽下口水,拍了一下褚宁的背:“别羡慕,师姐迟早也能赚这么多钱。”
“师姐我信你。”褚宁迟疑道,“但是,靠捡破烂发家致富……这种道路在当今的修仙界是不是过于超前了。”
宗政蔓:……
宿荼听见两人的对话,轻嘲一声,施施然先进入了花楼之中。
四人也紧跟着进去。
这花楼外表已是富丽堂皇,一进来更是奢靡。上好的花梨木做梁,琉璃灯盏挂壁,水晶做帘幕,美人香气缭绕,还有无数莺莺燕燕簇拥而上。
“几位小郎君小娘子看着面生,可是新来的?”一群身着红纱的妙龄少女拦住几人去路,柔若无骨地靠上来。
初出茅庐的一群人哪见过这架势,像是唐僧进了盘丝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褚宁更是吓得直往后躲。
留在中间的宗政蔓像个情场老手。
她左拥右抱,收获多个香吻,美美体验了一把逛花楼的快乐。
四人在她身后看的瞠目结舌,宿荼脸上染上一层黑云。
宗政蔓占完美女便宜,开始回归正题。
她玉指轻轻刮了两下左边美人的脸颊,道:“美人儿,帮我们传个话吧。”
美人粉拳轻轻锤了宗政蔓一下,嗔怪道:“原来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下次一定专心看美人。”宗政蔓把怀中木牌掏出,递在美人手心,“你将这木牌交给你们楼主,告诉他‘仇釉’来找。”
刚才臭鼬精将木牌交给他们,说她每次交接任务都是在这花楼之中,来了找到楼主即可,剩下的信息还是得他们自己问玉衡门。
看见木牌,一众美人恢复了正色。
一位女子将他们领到了一处雅座上,“各位贵宾还请稍等,楼主马上便来。”
若说刚才几人还对臭鼬精的话有几分存疑的话,那现在楼内众人的反应已经佐证了一个事实。
——玉衡门的势力确实已经遍布在千山宗脚下了,而且看起来埋伏多年。
几人暗暗商量着对策,打算解决完这些事就尽快回到宗门,去给师父禀报此事。
沉默间,一道轻挑的声音传来,“听说你们几位找我有事?”
来者是一位高挑的男子,他一头长发如墨,摇曳坠地,唇色不点而红,有种雌雄莫辩的妖艳气质。
几人态度都有些防备。
这男子不知是人是妖,但他肯定实力极强,此人一路过来悄无声息,丝毫没让他们察觉到。
男子并不在意众人脸上的防备,他手中持着水烟壶,笑的肆意,“不知几位是怎么拿到木牌的?”
尚子为:“我倒还想问问,玉衡门费劲心力埋伏在我们千山宗管辖的地域,又有何目的?”
男子缓缓吐出一口雾气,坐在宗政蔓身边。
他反问道:“怎么?现在千山宗连别的门派做些副业都要管了?”
尚子为冷冷地注视着男子,男子也冷漠回望。
刚才还温声软语的美人们,悄无声息地向他们围拢,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毕竟还在别人地盘上,起事端不好脱身。
宗政蔓打起圆场,“楼主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得知了一些事情,想来找您确认一番。”
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一遍,确认道:“我们来此就是想问问,此事可是玉衡门主导?”
男子手臂支着桌子,慵懒的目光停留在宗政蔓脸上。
听她讲完事情的原委,男子浅笑道,“我就喜欢道友这种直爽人。”
男子应该是妖兽,瞳孔中总透出某种光色。他微微侧倒身子,将下巴枕在宗政蔓肩上,对众人道:“既然如此,我便也有话直说。”
“我玉衡门确实有各类产业,也在妖族发布过悬赏公告,可我们从未发过这类公告。”
他像只餍足的波斯猫一样,懒懒地揽住宗政蔓手臂。
“你把手从我师姐身上拿下来!”陆雪平看他动作,没忍住愤怒道。
男子乖顺地取下手,“道友别生气。”
被陆雪平这么一呵斥,男子正了正神色,道:“而且……你们拿来的确实是发悬赏的木牌,可这并非是玉衡门的。”
褚宁:“怎么可能?那是你们的玉兰纹。”
“小郎君有所不知。”男子从袖中取出另一种木牌,上面刻的玉兰却不太一样。
“您交给我这块木牌,是玉衡门合并前的一个小门派。他们门派以桂花为纹样,我们则是玉兰,两种花纹类似,可细看相差甚远。”
他把两块木牌摆在一起,果然。
两种纹样乍看相似,实际上桂花纹小且收敛,玉兰花瓣肥厚,开的也更妖冶。
这男子又拿出自己玉衡门的玉牌,直言道:“我们就是在这儿做做生意罢了,绝没有搅乱的心思。”
宗政蔓看向其余四人,大家的目光都略有迟疑。两块木牌确有差距,这男子又能拿出身份令牌,说的话显然更有可信度。
他们被那臭鼬精骗了。
宗政蔓皱眉问道:“这么说来,你对此事并不知情。”
“自然。”
“那你为何看见这木牌便来见我们?”
男子笑了,他本就眉眼艳丽,漂亮不似人类,这一笑更是惹眼。
他的手指轻轻在宗政蔓手背上划过,激起她一阵战栗,男子贴近她的耳朵,用气声道:“因为我对你感兴趣啊——”
宗政蔓被吓傻在原地,男子挑起她发丝,柔软的声线像一把小钩子:“小娘子……我看上你了。”
她惊恐地睁圆了双眼。
*
宗政蔓最终是同手同脚走出花楼的。
她solo多年,顶多敢对着小姐姐们亲亲抱抱,说点骚话。这么明目张胆地被男子调戏还是第一回 。要不是宿荼出手,她恐怕真要晕在那了。
几人打道回城主府。
褚宁路上还笑她,“大师姐你艳福不浅啊,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被别的门派弟子看上了。”
陆雪平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大师姐吃瘪呢。
宗政蔓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惊讶,可这一次,大师姐竟然也被戏弄了。
尚子为一向不苟言笑,这次也隐隐露出了笑容。
众人笑做一团,你一言我一语打趣着宗政蔓,把宗政蔓搞的面红耳赤,一个劲儿地捂他们嘴。
欢乐的气氛下,只有宿荼在一旁面色冷凝,唇角绷直。
他看着队伍中宗政蔓开心的笑颜,内心冷笑。
前几日刚说过要与自己联手,现在倒是跟这帮子人打成一团。他就知道,这种妖女嘴中的话就没有一句可信的。
褚宁注意到一派祥和中格格不入的宿荼,拉来宗政蔓道,“说起来你还要感谢小师弟呢,要不是他一脚踹飞那男子,恐怕你还在温柔乡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