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人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宗政蔓翻个白眼走开了。
见宿荼不知为何黑着一张脸,宗政蔓试探地走到他身旁,变戏法一样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糖瓜。
她拉过宿荼的手,将糖袋子塞到他手中,“拿着吃吧,专门给你买的。”
宿荼眉间的黑云好似消散了一些,“什么时候?”
宗政蔓自然道,“我看你好像喜欢吃糖葫芦,路过糖铺时便随手捡了点。”
宿荼打开袋子。
白色的糖块在其中圆滚滚躺着,毫不设防地露出自己的肚皮。他轻捻一颗放入口中,酥脆香甜,与儿时的味道别无二致。
宗政蔓观察到他微微扬起的眉眼,心道可算是把这老虎毛给撸顺了。
褚宁凑过来,好奇宿荼手中的袋子,“大师姐我看到啦!你给师弟加餐!”
宗政蔓把他脑袋推到一边,“去你的吧。”
褚宁委屈地瘪瘪嘴,宿荼眉眼间的阴翳也算完全消散了。
几人回到了城主府。
他们走时将两个妖兽用捆妖锁捆住,但现在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城主揉着自己的头,踉跄地从地上站起。
临安城主看着陌生的五人出现在自己府中,加之他刚醒来不太清醒,“你们是什么人?我、我这是怎么了?”
第16章
褚宁又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想起逃走的臭鼬精,他问道:“城主,你可知道你夫人并非人类?”
听到这话,临安城主儒雅的面孔上透出一丝悔恨,以及识人不清的懊恼与窘迫。虽然狐妖占据了他的身体,但他神魂在体内,能看到发生的一切。
如今回想起来,最近这段日子可谓是他人生中最暗无天日的时刻。
临安城主缓缓张口,“我……我算是知道一二吧。”
他年轻时饱读诗书,科举入仕,因着运气好,年纪轻轻便被派来做这临安城的员外郎。
一日巡护,他在路边发现一直受伤的臭鼬。那臭鼬黑白相间,皮毛顺滑,毛茸茸的尾巴像刷子般。它前爪好像是被捕兽夹夹伤了,躺在那奄奄一息,他心想一条生命不能这样白白流逝,于是便把那臭鼬捡回府中养着。
臭鼬养好了身体,可突然消失了。一日府中来了位貌美如花的侍女,直觉告诉他那侍女就是臭鼬。自己中意于它,便跟她结为夫妻。
后来他升了城主,两人感情也越来越好。虽然他的臭鼬妻子,好像总在跟一群仙家弟子密谋什么,但既然没有害人,自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谁料现在成了这幅光景。
临安城主一声长叹,不知是在哀叹这段感情,还是伤心自己没能早日发现,最终酿成大错。
一旁的褚宁敏锐道:“您说,您这妻子以前总与一群身着金纹白袍的弟子相见?”
“是。”
临安城主仍沉浸在自责中,他想起与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怎么也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背叛了自己。
褚宁忙问道:“你还记得那金纹绣的是什么图案吗?”
城主揉着额角,努力回忆,“好像是……玉兰花吧。”
他描述着细节,“那花朵很大,瓣也精巧,用金线勾勒的栩栩如生……对了,他们袖口好像还纹了玉器纹样。”
城主解释道:“临安城在千山宗脚下,一般城中的弟子--------------丽嘉都是身穿千山宗的蓝色校袍,所以看到白袍我印象还挺深刻的。”
见到面前的几个弟子都面色微变,他疑惑道:“可是这衣袍有何问题?”
当然有问题。
问题大了。
这白袍玉纹,很明显就是玉衡门的校袍。
他们与臭鼬精私下来往密切,必然有关联。可刚才去花楼里,那楼主拿出的木牌确实又与臭鼬精的不同。
这便是其中最怪异的地方。
按花楼楼主的说法,臭鼬精手中的木牌应该是落金门的。可按时间线来说,这臭鼬与城主成婚时,落金门就被灭门了,怎么可能发的出木牌。
若说是这玉衡门与落金门还有勾连,这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玉衡门一路从偏门小户成长为四大宗门之一,靠的就是凶残至极的手段。当年他们吞并落金门,将他们全门上下百余人杀光不说,还一把火烧掉所有证据。别说落金门的木牌,连落金门的花草都成了灰烬。
而按临安城主的话来看,臭鼬精一直接触的明明是玉衡门的弟子,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若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臭鼬精曾受落金门恩惠,想借此报复。
可这就更说不通了,她为何要与玉衡门联手,又为何要他们千山宗弟子的心头血?
种种谜团阴云一般压在头顶,几位弟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关联。
他们心中纠结,便想着早点御剑回宗,给师父禀报此事。
倘若玉衡门真打算有什么异动,他们也好早作打算。
“既然事情也已经了结,我们便先告辞了。”宗政蔓出面道。
见几位弟子要走,临安城主连忙拦住。
“仙长别急。”
他笑的温和,态度却不退让,毕竟是一城之主,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见几位弟子警惕的眼神,城主微微一笑,解释道:“只是想给几位仙长一些感谢的薄礼罢了。”
几人再三推辞,却也敌不过城主盛情难却。
他们被带到城主府内的一间厢房中。
这厢房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内藏乾坤。城主用钥匙开开门后,又推开暗格鼓捣一番。厢房后的墙面陡然打开,露出其中多种珍宝。
各类珍贵丹药在上陈列,名品宝剑随意摆放,还有一些典籍也在架子上搁置……
五人惊讶地看向临安城城主。
他一个凡人,怎么这么多修仙的宝物?
“之前知道妻子是妖,我就买了这些以备不时之需。”城主拍去剑上落的灰尘,叹道:“现在也用不上了,就把这些交给有缘人吧。”
临安城主本来让五人把这些都带回去,但无功不受禄,五人本就不好意思受这些谢礼,更遑论全带走了。
最后各退一步,城主叫他们每人选一样自己喜爱的物品带走,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五人站在石墙前,纠结地选着。
“大师姐,你说我是要这瓶美颜的丹药,还是要这瓶美体的丹药?”褚宁咧着两排大白牙,向宗政蔓寻求意见。
宗政蔓:“……你看你那点出息。”
“我这不是为了修仙界选美大赛早做准备吗?”褚宁委屈道。
他掰着手指数数,“四大宗门里美貌与我相当的本就不少。咱们门派有二师兄、小师弟,丹阳门有你几个哥哥,流云门有周洵,玉衡门就更多了,那个花楼楼主都长的一股子妖孽样,还有那些小门派的。”
褚宁一本正经:“我再不抓紧提升,可就要下榜了。”
“嗯嗯嗯。”
宗政蔓分心听着他絮叨,眼神却被一边的棕色布料吸引。她小心地拿起,这布料材质非同一般,拿着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褚宁好奇地凑过脑袋,“大师姐你挑好了?”
“嗯。”她感觉这布料可能是某种武器,打算回去洗干净研究研究。
待看清宗政蔓手中拿着的物品时,褚宁皱了皱鼻子,吐槽道:“大师姐,城主让你拿宝物,没让你拿抹布。”
宗政蔓:“?”
抹布?什么抹布?
她看向手中的棕色长布,“你说这个?”
褚宁点点头,俊气的脸上满是嫌弃。
“赶紧放下吧师姐,咱也不能什么破烂都拾啊,你要真想要抹布,师弟一会儿给你买。”
宗政蔓眨了眨眼。
她手里这布条……好像看起来确实比较磕掺。
棕黑的外表,像是在食肆擦了十年地板;褶皱的纹路,彰显着它饱经岁月沧桑;半掉的布帛,透露着它的工作辛劳。
——确实挺像抹布的。
迎着褚宁炽热的目光,宗政蔓也不好解释。
她只觉得这布条像是与她有所感应一般,总之并非凡物。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师弟,你也知道。”宗政蔓眼神中写满对力量的渴望,“姐就这点爱好。”
眼见宗政蔓对破烂的拳拳爱意,褚宁长叹一声,师姐也就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算了。
他握住宗政蔓的手,满是理解:“师姐,我懂。”
几人挑好了各自需要的东西,与城主拜别,迅速御剑回了千山宗。
*
“师父,你怎么看?”
几人回到门派第一件事便是找明道真人,把这次的遭遇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明道真人听完后沉吟许久,道:“只要玉衡门没有异动,他们愿意在哪做生意,便在哪儿做吧,不用多管。”
别的门派都欺压到脸上了,师父还是这个态度,褚宁焦急道:“师父,玉衡门都让妖兽收集我们心头血了!”
大厅沉寂许久,明道真人突然道。
“不是玉衡门。”
“什么?”
“是落金门。”明道真人从座位上起身,在厅中踱步。
他的这些弟子都还年少,对十几年前那场浩劫知之甚少。
“落金门与妖兽一向交好,照你们的描述来看,那臭鼬精应该是想为落金门做点事情罢了。”
陆雪平:“那收集我们的心头血又有何用?而且据城主所言,他夫人与玉衡门来往密切啊。”
“你呀,”明道真人笑着摇摇头,点了一下陆雪平的脑袋,宠溺道,“我且考考你,心头血有何作用?”
陆雪平按照课上讲的,一句不差答出:“心头血,乃修仙者精魂之血,内蕴功力,可化物为我,可重燃神魂。”
明道真人满意地点点头,“一人的心头血可以重燃神魂,若是众人汇聚呢?”
这是何意?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今日徒弟们向他汇报的这件事,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
明道真人手指搭上桌边,缓缓道:“有一种秘法,收集满二十位少年天才的心头血,加以尸骨炮制,便可让亡者死而复生。”
“什么?”
几位弟子目露震惊。
明道真人继续道,“那臭鼬精可能是想恢复落金门某位罢了。”
“也是巧,你们正好下山。”明道真人根据这臭鼬精的举动,推测出她的想法,“她先是故意让蛇精附身他夫君,吸取人魂引人注意,加之玉衡门不断作势,估计再过不久门派便会察觉异动,派你们下山处理。”
“无论如何,她的目的都是得到你们的心头血,处理好了便罢了。”想起往事,明道真人也能理解那臭鼬精的想法,“别多追究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宿荼突然抬起双眸,黑澄澄的眼好似一杯苦茶,无数话语堵在他胸口,最终只化成了闷气,他声音微涩,“落金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7章
听到这个问题,明道真人沉默了。他那张由于修炼而永远停留在年轻的容颜,在这一刻突然显现出一种被岁月侵蚀过的沧桑感。
明道真人看向宿荼。
少年眼如黑曜石,眉宇间的执拗,像极了自己与好友当年的模样。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明道真人眼眸垂下,掩盖住无尽思绪,“正如传闻所言。”
他拍了拍自己这位新弟子的后背,道:“落金门勾结妖族,意欲搅乱修仙界,玉衡门先知先觉,率先处置,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宿荼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咔咔作响,冷却的血液从指骨一路流至心房,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看向自己这位“恩师”。
“真是如此吗?师—父。”宿荼眼底只剩化不开的冷意。
明道真人嘴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他还是回答。
“是。”
宿荼从来不知道血液能冷成这副模样。
他在千山宗山下受冻时没有绝望,被外门弟子欺辱时没有绝望,被宗政蔓折磨时没有绝望。但在明道真人——这位他师父生前好友承认的这一刻,他只感觉到了彻骨冰寒,像是在数九寒冬掉入冰窟一般,冷的他无知无觉。
“呵,”宿荼突然笑了,“原来如此。”
他声音越发柔和,像猝了毒的花,“那看来落金门真是罪有应得啊,师父。”
沉默间。
宗政蔓上前握住了宿荼冰冷的手,对明道真人道:“师父,您都说了那是传言。”
*
宗政蔓在听到宿荼问题的那一刻,就知道今天必不会善了了。
宿荼一直以来坚持在千山宗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到明道真人,了解当年真相。哪怕被各种欺压,他也咬牙承受了下来。不过他心性谨慎,加之落金门被灭门之时,千山宗并未伸出援手,宿荼便想先探清明道真人态度再做打算。
宿荼这一路受到太多委屈,他也从未放弃,可今天明道真人的这番话无疑是压倒宿荼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此之后,他将在黑化的路上一往无前,宛如脱缰野马。
原著中写到,宿荼本出身于一个名唤落金门的小门小户。
他们门派虽小,但对弟子极好。宿荼本是被抛在落金门脚下的弃婴,落金门掌门看见了,便将这弃婴捡回来加以抚养,他也就这么平安快乐的在落金门长到十岁左右。
落金门有一处灵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