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垂下眼眸,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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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边疆也入了夜。
池珉站在悬崖边上,从高处往下看,能看清楚这里的局势。
他伫立在寒风中,任风吹,他都不为所动。
那双冷漠的眼眸,显得愈发的瘆人。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嘶哑低沉:“好久不见。”
池珉蹙眉,转身看去。
第33章 入宫
温柔乡33
夜里, 寒风袭来,风声像是野兽的低吼,拉扯着阴暗的嗓音, 呼啸而过,听上去尤为瘆人。
因南枝近日总是睡不安稳的缘由,屋内的安息香比往日要浓重上许多。可尽管如此, 南枝却还是睡得不深沉。
她的梦里总是会出现池珉的身影, 反反复复的都是他被害的那些画面。
一阵风再次刮过,拍打着门窗,随后是一阵打雷的声音, 劈里啪啦便开始下起了雨。
这还是京都入冬以来的第一次下雨。
南枝以前其实不爱阴雨天的潮湿, 可如今, 她在睡梦中那种窒息的感觉还有浓重的烟火味仿佛又让她回到了前世置身在火炉里的感觉,像是梦魇一般难受的大口喘气。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梦境中死去时,突如其来的寒风和雨声让她的心一滞,而后彻底苏醒。
醒来的那一瞬间, 她仿佛看见了梦中的池珉被箭刺穿了心口。
南枝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耳边全是风声和雨声交织的声音。
她自己撑起身子,披上了一件外衣,踱步走到了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当茶水入喉的那一瞬间,她的精气神儿似乎也回来了, 她就坐在桌案前, 她总觉得自己最近总是梦见池珉会出事。
她的心底愈发的不安起来。
特别是今天当听见了邱舜失踪的消息, 她便愈发的不安。
在她不了解邱舜的时候, 她也曾被那副温柔的外表给迷惑。
可直到重生后, 她猜觉得,邱舜这人就是一个特别擅长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而且邱舜远不是外表那样的柔弱无助,相反,他的心眼才是多到数不胜数的。
昔日的枕边人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着实有些可悲亦无奈。
一夜未眠。
翌日,南枝早早便往乐福斋,索性也无事,也不想落人口舌,于她而言,如今只能先等到池珉回来。
况且,王妃和许琴一天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她自然也只能把她当婆婆敬重一天。
到了乐福斋的时候。
南枝却扑了个空。
乐福斋伺候的人,见了南枝,恭敬的道:“夫人,王妃一早便入宫了,说是太皇太后派人从宫中来接的。”
太皇太后派人来接?
南枝从未听太皇太后提起过王妃,但是如今听上去,好像太皇太后和王妃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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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寿远宫内。
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戴着假甲的手端着白玉骨瓷的杯子,那双略显苍老但却又充满故事的眼眸正微微抬起注视着王妃,嘴角一翘,低声道:“明芳,何时来的,哀家竟不知。”
殿内的供佛的香味很浓,但却不难闻。
许明芳坐在凳子上,背挺得很直,闻言,脸上虽挂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强忍着太皇太后的目光,低声开口道:“回太皇太后的话,本打算今日进宫请安的,但是舟车劳顿,恐自己的气神不好,得罪了太皇太后。”
殿内响起了杯子放在桌案上的声音,啪嗒一声,听上去有些瘆人。
“是么,明芳有心了,”太皇太后睨了一眼许明芳,轻笑了声后道:“哀家还以为,你这是不打算进宫请安了,或者是忘记了答应了哀家什么。”
许明芳原本还挂着笑的脸上顿时收敛了起来,她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
“你们都下去,”太皇太后对着殿内道。
宫人们立刻低着头应了一声,而后走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两人。
下一瞬,许明芳立刻跪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府中的那种嚣张和趾高气昂,她如今脸上的惧怕和无力是从内心体现出来的,她低头,声音刻意放低,怯怯开口道:“太皇太后,臣妇只是觉得池珉成婚没来,心有内疚过意不去,再呆上一阵子绝对回藩地,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眯着眼,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
她早前在后宫便开始身陷各种争斗,一路劈荆斩乱麻才坐到了皇后的位置,而后又是夺嫡之争,她为了先帝也费尽了气力,原以为自己是能够安享晚年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万般辛苦培养出来的儿子,心狠手辣却没有随她,反倒是对感情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执念。
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非要钟情一个女子,最后也因此搭上了一条命。
后来便是辅助新帝,直到现在,她才能够喘口气。
只是没想到,许明芳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她看惯了大风大浪,也在刀尖上舔舐过来的,自然对许明芳说的话不完全信,她冷笑了声,道:“你别看哀家老了,但是哀家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少,哀家也绝不允许有人来破坏这份安宁。”
许明芳听见后,连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而后慌乱的开口道:“臣妇绝对没有别的打算,只是想池珉了,又听说他成婚了便来瞧瞧,臣妇绝无任何的心思,太皇太后明察。”
殿内只剩下许明芳颤抖的声音。
“你既然已经来了,哀家定然也不可能赶你走,”太皇太后沉声道:“只是有些事情,该注意的,哀家不需要提醒,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一些,哀家若是听见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
太皇太后说话间,沉默了几秒,而后那双虽然苍老但却不失威严,她一直看着许明芳,最后挤出一句话,“你能安稳进来,但是能不能走出京都,就看你的本事了,别怪哀家没提醒你。”
许明芳是彻底的怕了。
太皇太后的手段,可比一般人狠厉多了,如今不过是年纪到了,估摸着是想给子孙积攒点福气,沾满鲜血的手也期盼逗弄重孙子,不然许明芳也不会敢直接进京,可如今,她却又突然觉得自己是否太过于放肆了。
正当许明芳准备离开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又突然开口了,“池珉很喜欢南枝,若是你为难了南枝,恐怕他回来之后,不用哀家动手,他便不让你好过。”
许明芳哪里敢说话,连忙退出了寿远宫。
回去的路上,马车在颠簸,她的思绪也随着上下起伏,显然有些烦恼,她轻而又请的叹息了一声,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太皇太后的话,若说后悔进京都吗,倒也不后悔,只是现在问题变得棘手多了。
南枝似乎也不是表面上看去的那般软弱,到底是将门世家,嫡小姐能弱到哪里去。
而且,太皇太后的确是如外界传闻那般,对南枝似乎格外的上心。
方才还不忘叮嘱她,不可以打南枝的主意。
许明芳抿了抿唇,有些猜不透太皇太后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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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侯府内。
许明芳一下马车便听见了下人们正说着什么,议论纷纷。
一改方才在宫内的那种卑微,许明芳又恢复了在府内的趾高气昂,走上前,怒喝道:“说什么呢?一个侯府,雇佣你们几个人,是让你们来聊天的吗?”
致远侯府里面早前只有池珉一个主子。
远比别的府中左一个小主,又一个小主伺候来的舒服自在,且致远侯府给的工钱是比别的府内的要高上许多,大家伙们自然都不愿意失去这份工作,于是便跪在地上,匆忙的道:“小的们只是在说靖康侯府的侯爷那日失踪前,还曾来府门口小站了一会儿,除此之外,再也没说别的了。”
许明芳原本还在马车上想了许多的事情,或许该收敛点,不要对南枝太过于严苛。
可如今听见这话,心中倒是冷笑了声。
真是天助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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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栀堂内。
南枝坐在美人榻上,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愁容,肉眼可见的瘦了一些,玉指轻轻的摆弄着女红。
自从昨夜里梦见了那些梦后,她便觉得整个人无精打采,一整日也茶饭不思,无奈找了些女红打发时间,可她却发现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
屋外的回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而后小厮站在门口,低声道:“夫人,王妃请您去趟乐福斋。”
美眸微颤,南枝的玉指将手中未完的女红放下,小脑袋思索了片刻后,方才应了外面的小厮,她摸不准这个王妃的性子,但是自从昨日夏荷好心提醒她后,她便知道,王妃的手段远比她想象中的狠厉。
南枝不会因为王妃狠厉的手段而唯唯诺诺,只是她还感谢夏荷告诉了她,她越是知道,便愈会提防些。
她站起身,时青见状,上前整理了一下她的襦裙。
低声道:“夫人,要不干脆装病算了,我总觉着这些人奇奇怪怪的,除了侯爷正常点。”
时青说的话虽然直接,可却是不无道理。
王妃和许琴的出现,包括所作所为都奇怪无比,特别是今日太皇太后还特意请了王妃进去,南枝总觉得她们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似的。
“看情况吧,”待时青整理好南枝的衣裳后,两人边走边道:“只是希望侯爷早些回来。”
如今这个局势,恐怕就是因为池珉不在,方才给她们嚣张的。
前世的时候,她的灵魂陪在他身边,也没见王妃进宫亦或者许琴这个人的出现。
如今倒是出现了不少她之前不知道的人。
所以她一时之间不好判定,这两位在池珉的心中分量究竟有多深,她也无从知晓。
只是若是池珉回来后,当着她的面亲口告诉她,这两人的分量比她还好高,亦或者一起欺负她的话,她便也不会委屈自己久留。
前世的失败,她这一世只想活出自己罢了。
畏畏缩缩的,反倒不自在。
南枝一路迎着寒风和大雪往乐福斋走。
积雪深厚,她的步伐稍微慢了些,当走到乐福斋的时候,显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一进去。
南枝便感觉到了乐福斋的压抑气息,完全没有一点喜乐和福气的模样。
美眸微颤,她掩饰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上前欠身道:“妾身见过王妃。”
王妃姿态慵懒的坐在美人榻上,那双眸子却始终不见半点儿该有的和气,低声道:“听说你今日一大早,便来向我请安了?”
南枝应了是。
下一瞬,便听见王妃道:“你是有这份心的,可见池珉这孩子,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南枝的心一揪。如今的屋内也只有两人,她便柔声问道:“不知王妃有何困惑?”
她的声音本就很温柔,此刻的柔声中带着些许的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