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玉笑着摇头,“你倒是比我还看得开了,俨然比我更像是个信佛的。”
说话间,绿竹领着乳母进了屋子,小珺瑶好奇地四下地看着,玲玉连忙从乳母的怀中将珺念抱入怀中,与乐羡瞧,“你看看,是不是比昨日又长了些?”
小婴儿的脸蛋白白嫩嫩的,乐羡最喜欢摸珺瑶的小脸蛋了,此刻欢声道:“是呀,又长些了,珺瑶要快快长大,省着你额娘啊日日问我!”
玲玉故意将孩子抱着转过身,“可不给你瞧了。”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乐羡就发现珺瑶的面色有些隐隐发黄,她正了神色与玲玉说道:“姐姐莫笑了,你瞧珺瑶的面色怎如此黄呢?”
玲玉刚刚还没注意,乐羡如此一说便也仔细去看怀中的孩子,大惊道:“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会如此呢?”
乐羡又连忙命人唤了姜仁文回来,姜仁文仔细地给珺瑶看了,眉头紧锁道:“此乃急黄之症呀!”
第八十六章 狼狈
乐羡不知何谓急黄之症,便询问姜仁文。
姜仁文道:“此症起病急骤,色如黄金,伴有神昏高热、脉悬滑数等症状,若不及时治疗会五脏衰竭……”他不敢再说下去。
乐羡与玲玉双双变色,玲玉更是几乎晕过去,乐羡急道:“莫说这些,可有办法医治?”
姜仁文点头,“有的有的,此症宜清热解毒,凉血开窍,微臣这便开犀角散来,可治此症!”
乐羡让姜仁文速速开了方子,然后去太医院取了药,命人熬制了,因珺瑶太小不能直接喝汤药,便让乳母喝下,再以奶水喂给珺瑶。
一直折腾到了快晚上,珺瑶的症状方得以缓解。
乐羡疑惑珺瑶好端端的怎会突来急症,便问姜仁文可知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姜仁文却是摇头。
正此时,乐羡瞧另一个乳母的面色也隐隐泛黄,便拉她过来让姜仁文给瞧了,姜仁文大惊,这一位乳母竟也是有急黄征兆,只是大人身强体健不是婴儿能比的,故而珺瑶发作,这乳母暂时却是无事。
乐羡觉得事情蹊跷,便与玲玉商量了将伺候珺瑶的八位乳母都唤了来。
经姜仁文诊治,其中有两个乳母都有了急黄之症。
玲玉抱着孩子眼眶湿润地念佛道:“这怎会如此呢?好端端的,乳母怎么也得了病,快速速遣了她们,另换了人来!”
乐羡按住玲玉的手,让她稍稍镇定,“姐姐,这事儿恐怕不简单,咱们得查一查。”
说罢,便让人细细查下去,乳母们的饮食起居,近来接触了什么人,一样不落。
查过之后,一切如常,只是最近几日乳母们的饮食之中多出了蚕豆,那两位有了病症的乳母极为爱吃,便顿顿皆食。
姜仁文与乐羡道:“小主,便是这蚕豆的问题了。蚕豆性甘平,入脾、胃经,适量食用滋养脾胃,但若食用过度则会引起急黄之症,两位乳母多食蚕豆,六公主又食乳母奶水,故而发病。”
玲玉念了一声佛,感叹道:“也不过是寻常东西,竟然惹得这样的祸事,绿竹快去告知御膳房,以后给乳母的吃食切莫再有这种东西了!”
绿竹连忙去了。
乐羡却觉得这事儿有一股说不出的蹊跷来,与玲玉商量着换了那两个有急黄之症的乳母,另禀明了皇后寻其他人来。
哪知皇后因怀孕身子不适,故而托病不出,将宫中诸事教给了纯贵妃苏妙旋来管理,得了钟粹宫的消息,便命人往景仁宫送信让妙旋斟酌来办了。
妙旋自毁容之后便顶着一张人皮头套,每日分外难受,又值酷暑难熬,头套之下血汗交加,臭气难闻,她自己每日晚间脱下头套之时都忍不住作呕。
每每对镜自照,镜子里映照出来的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人呢?血肉模糊,好皮一块没有,只有五官尚且能瞧见。
连一直侍奉妙旋的水惜和水惺都不敢去看妙旋的真容。
妙旋每当看到镜中的自己都是要大怒,可是她又偏偏日日要细细地看,只巴望着自己的面容能恢复如初。可就算是自家兄长从宫外带来的神医给自己医治了,药也天天的用着,却是丝毫不见好转。
今日钟粹宫有事找到妙旋这里,妙旋心中大喜。她正要将一肚子的怒气邪火撒在乐羡的身上才是解恨!
想到这里,她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将人皮头套戴正了,头套之下的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已是想出了一条妙计可以将乐羡致死!如此,方解心头之恨!
想到这,妙旋穿戴整齐便往钟粹宫而来,半路之上又恰巧碰见了祥答应方知瑜。
知瑜素来好拍妙旋的马屁,此刻见妙旋神形得意地往钟粹宫走,又听乐羡在钟粹宫中,她便想着也随同去看好戏,适当时候添油加醋也是极好。
于是二人狼狈相行,一同到了钟粹宫。
这边绿竹已禀明了乐羡与玲玉,说皇后身子抱恙,在翊坤宫养胎,宫中一应事务暂时交给纯贵妃搭理。
乐羡听得此处便是蹙眉,“纯贵妃素来与我不合,只怕是要为难姐姐了。”
这话刚说完,墨竹便进来回禀,“娘娘,容贵人,纯贵妃和祥答应来了,好大的阵仗。”
“你这贱婢好不会说话!什么叫好大的阵仗?贵妃娘娘原就该是这样的排场!”说话的正是知瑜。
妙旋与知瑜先后进了屋子,知瑜一把将墨竹推到了一边,冷言瞧着乐羡,又酸溜溜地与玲玉说道:“忻嫔娘娘如今满心都在六公主身上了,连自己的下人都教导不好,这样嘴贱的婢子,就该送去慎刑司才是!”
乐羡与玲玉已起身施礼,乐羡知道这知瑜素来是见风使舵墙头草一般,又好歘贱卖快的,忍不住冷言对知瑜道:“祥答应也是忘了分寸,竟然不与忻嫔娘娘施礼便大声喧哗,惊了忻嫔娘娘和六公主,你又担待的起吗?倒是祥答应该好好的反思自己才是。若是不想反思,慎刑司也却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知瑜知道乐羡嘴巴厉害,再者刚刚她也确实未施礼,此刻草草福了福,道:“我哪里是忘了分寸,只不过这婢子刚刚说话有辱纯贵妃娘娘,我不过一时心急为纯贵妃娘娘说了一句罢了,想来忻嫔娘娘是不会怪罪的!”
妙旋越过知瑜,走近乐羡与玲玉,伸手道:“听说六公主病了,本宫特意来瞧瞧,忻嫔,让本宫看看孩子!”
玲玉知道这妙旋是没安好心,又怎愿意将孩子抱给她呢?便抱着珺瑶施礼,说道:“嫔妾与六公主多谢娘娘关怀,只是怕六公主过了病气给娘娘,还妄恕罪。”
妙旋当即收回了手,别人的孩子,她还不愿意抱呢!坐在一旁暂时隐忍了怒火道:“事情的经过本宫已经听人说了,只是忻嫔你好生的糊涂呀!这显然是有人要害你们母子,你竟然还不知道呢!”
乐羡知道妙旋心里是没安好果子的,她如今来势汹汹,又素日与自己积怨已深,听着话头的意思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就听妙旋厉声道:“容贵人谋害皇嗣,论罪当诛,但如今皇后抱恙,皇上又不在宫中,本宫宽宏便暂且将你幽禁在竹香馆中,等候发落吧!”
话说完,妙旋也不给乐羡说话的机会,当即命人将乐羡押回竹香馆中,这一次,她一定要杀了乐羡!
第八十七章 一模一样
玲玉想为乐羡辩解,妙旋更是不肯给玲玉机会,道:“忻嫔你照顾六公主实在是马虎大意,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这孩子本宫便抱去替你照顾两日,也是无妨的。”
一句话,吓得玲玉再不敢言其他。
此时宫中除了太后皇后便是纯贵妃地位最尊贵,玲玉又怎能拗得过妙旋呢?
乐羡被押回竹香馆,随后竹香馆出入之门尽数被锁,除了长翅膀的能飞过,人是一概过不去的。
茹仙不免焦急起来,口中念着如何是好。
乐羡则是知道妙旋此举纯属栽赃陷害,她并没有证据,也正是因为如此妙旋才如此迅速地将自己幽禁起来。因为若是让皇后知晓此事,妙旋是不占一点理的。
但是如今宫中皇上不在,进宝和善保都随驾秋围去了,只怕玲玉那里也是出入不便,一时间皇后恐怕还不知道妙旋做了什么事情。
乐羡心中也正想着对策,忽然屋外阴风大作,竟是要下一场暴雨的样子。
茹仙和晴云连忙关好了门窗,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接着便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乐羡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茹仙捧上了茶,见乐羡还笑得出来不免奇怪,“咱们如今被困,小主可是有了办法?”
乐羡端起茶,幽幽道:“可谓是天助咱们了。”
景仁宫中,妙旋已摘下了人皮头套,但是此刻她的脸和头都是奇痒无比,忍无可忍的她忙让水惜去传太医。
太医院如今留守的太医有五六十人,但是能治妙旋脸上痛痒的却是屈指可数,单单姜仁文一人而已。
只因太医院院判黄元随皇帝秋围不在宫中,不然妙旋是不会找姜仁文的,她素来看不上这等小太医。
妙旋痛痒难当,勉强戴上了头套,询问姜仁文,“本宫的脸奇痒无比,之前黄太医给本宫开的药一直好用,怎么今日竟然不管用了!”
这事自是没有比姜仁文更清楚的了。
妙旋的病症已入骨髓,所开之药也不过是缓解,长时间服用下去便会药力渐渐减退,产生了抗药性。而妙旋脸上的伤也是每逢阴雨天更甚,今日外面风雨交加,气候骤变,故而药也就不好用了。
姜仁文谨记乐羡叮嘱之话,此刻道:“贵妃娘娘宽心,此乃好事。”
妙旋已经痛痒非常,见姜仁文说此话不免大怒,“何来好事?”
姜仁文叩头,“此乃娘娘生肌活血之状,故而会痛痒难忍,微臣这便开一道方子来,帮主娘娘缓解。”
妙旋已经痒得听不下去姜仁文啰嗦了,连忙让他开药方,待按着药方喝下之后果然舒服许多,便厚赏了姜仁文,命水惜送了出去。
三更时分,暴雨如注,仿佛天上漏了一个窟窿一般,一道惊雷打下,妙旋被惊醒,但见眼前出现一极为丑陋之人,头上脸上皮肤全无,鲜血淋漓,那张脸在惊雷的映照之下更是极为可怖!
妙旋惨叫一声,登时吓得屁滚尿流晕厥过去!
当夜,景仁宫乱做一团,纯贵妃苏妙旋哭嚎了一夜,翌日便是一病不起。
乐羡早起便出了竹香馆,门外还哪里有看守的人在呢?主子都倒了,那些个仆人也便做了鸟兽散。
茹仙小心地扶着乐羡,生怕乐羡踩了湿滑的青石板而跌到,“小主,这人竟都不见了。”
乐羡浅浅一笑,她容忍妙旋又猖狂了许久,没想到昨日便到了头。
原来,姜仁文早已告诉乐羡妙旋日日服药会致使药力递减,还会偶有幻觉产生,并且每逢阴雨之时妙旋脸上格外痛痒之事。乐羡便叮嘱姜仁文,若得天时地利的时机,便大力用药,以挫妙旋张狂气焰。
昨夜,姜仁文不负乐羡所托,加重了药剂,妙旋果然噩梦连连,幻觉不断,愣是自己将自己吓得一病不起。
至此妙旋再无法四处挑衅,更是无法为皇后办事了,只每日在景仁宫中疯疯癫癫,连那人皮头套也不戴了,恶鬼一般的游荡开来。
皇后心中恨妙旋是个不中用的蠢货,但是一时间又失了一个臂膀,不免将目光再移向别处去。
直到中秋过后,皇上才秋围归来,还特意给未随行的妃嫔带了兽皮等赏赐,乐羡得的便是一对鹿角。
九月十五乐羡生辰,玲玉特意张罗了小宴请了几个要好的嫔妃来为乐羡庆生,几人围桌而坐,倒是寻常人家的姐妹一般。
乐羡先敬了一杯,众人饮了,一一奉上礼物。玲玉送了蔷薇扇一把,沐绾是玉坠一个,珍珍是锦缎两匹,西林是珐琅开光山水人物图盖碗一套。
珍珍拿过西林所送的盖碗啧啧叹道:“当真精致好看,便是咱们都没有的,皇上只赏了福答应你的,可见对你的宠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西林早已无宠,此时听见珍珍这般说不免觉得刺耳,面上仍挂着笑道:“若论恩宠,还得是乐羡姐姐,皇上此次秋围得鹿角仅一对,都赏了姐姐了。”
乐羡面色含笑,听出了西林话中酸意,便道:“什么恩宠不恩宠的,咱们姐妹这般聚在一起快乐才是最真的!”
几人说笑一番,晴云便领着永贵人汪雨檀打外面进来,雨檀一身藕粉常服,簮着桃花小簪,很是甜美可人,她走至乐羡等人近前,盈盈一拜,“给各位姐姐请安了。”
如今若论恩宠,便是令妃魏馥锦与永贵人汪雨檀最盛了,除西林之外其余几人皆是不甚看重恩宠,纵然玲玉爱慕皇上但如今有了女儿也便瞧得开了,故而都是笑脸相迎。
西林从前恩宠极盛,如今瞧着永贵人越过了自己,不免心中酸涩,面上虽是带笑,却有了不悦之色。
雨檀送了乐羡碧玺带翠葫芦佩一个,娇滴滴道:“给姐姐拜寿了。”
乐羡忙扶了雨檀起来,雨檀一旁落座,似无心般说道:“嫔妾偶然听得皇上说曾赏给过姐姐一翠雕葫芦镶金的别针,想来姐姐定是喜欢这葫芦样式,便挑了这个给姐姐送来,姐姐可喜欢?”
哪能说不喜欢呢?
乐羡虽对这些东西无感,但仍是说喜欢之语,眼睛却瞧着跟着雨檀来的一个太监,心中生出疑惑来。
只因那太监生得,怎么看怎么觉得跟自己那个渣男前男友李奕轩一模一样!
第八十八章 血字
乐羡心中疑惑惊讶,众人说什么便也没怎么细听,只顾盯着那太监看了。
雨檀见乐羡眼神锁在自己随行的太监李富贵身上,心中早有打算,便转身唤了李富贵过来,道:“这是内务府新拨过来的,嫔妾瞧着他长得周正便留下了,姐姐若是喜欢便留在姐姐宫中服侍吧。”
那李富贵走近,乐羡更是瞧得真切了,果真是和自己那个渣男前男友李奕轩是一模一样,分毫也不差,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李富贵躬身哈腰的,一脸奴才像,而自己那个渣男前男友则是个妥妥的纨绔子。
乐羡见着这张脸便是心烦,哪里肯将李富贵留在自己身边伺候呢?便好言道:“永贵人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这里也不缺人,还是让他服侍着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