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画船之中传来歌姬动听婉转的悠扬歌声, 残荷摇曳,似轻舞为伴。若不是此时情况紧急,想来这应该会是一次惬意美好的出行游玩。
“谢听迟,扬州城那么多年似乎都没怎么变, 还是那么漂亮。”赵清幼感慨着,流光易逝, 那时她与谢听迟还是孩童, 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过去了十几年了。
她侧过头却不料撞入了谢听迟温柔的目光之中,似星河浩瀚, 宛如让人沉溺了进去,深陷其中。
谢听迟的目光总是这般直接而炽热, 引得赵清幼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这么好看的风光你不看, 你看我做什么?”
谢听迟弯起唇角,露出的虎牙可爱又嚣张, 对她微微一笑, 绚烂如琉璃, 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哼哼道:“再美的风景,哪里及得上本侯的美人。”
“花言巧语,不正经。”赵清幼鼓了鼓嘴,小声嗔道,心中却和沾了糖似的甜滋滋的。
谢听迟笑了笑,像是变戏法似地后身后变出来了油纸包,递到了她面前道:“喏,快点趁热吃。”
赵清幼接过,“这是什么?”在她手心里还是温热的,一层一层剥开后她有些欣喜道,“是糖糕!”
看着油纸里包裹着的那块白白嫩嫩如雪一般剔透纯洁,上面撒着一层桂花干,散发着一股香甜浓郁的桂花香,不断刺激着人的味蕾,令赵清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我怎么没看见。”赵清幼疑惑道。
谢听迟昂了昂下颌,一脸骄傲地回道:“本侯神通广大,自有办法。”
赵清幼也懒得和他争辩,只是悄悄地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捏起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糖糕送入口中,香甜而不腻,花香浓郁芬芳,瞬间包裹了她的唇齿,充斥在嘴中久久环绕。
还是以前的味道。
“好吃吗?”谢听迟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清幼满意地点了点头,舌尖沾染了桂花香舔了舔唇瓣,脸上洋溢着单纯幸福的笑意,道:“好吃,你快尝一口。”
她将糖糕往谢听迟面前递了递,目光期待地看着他,而谢听迟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喜甜食。”
“怎么会,你那时候分明很爱吃的!”
赵清幼瞪圆了清眸,一脸不相信,当初她将糖糕买给谢听迟的时候,他明明吃得狼吞虎咽的,与现在慢斯条理、一身富贵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听迟听后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无奈道:“那时我已经饿了好几日了,有的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挑?”
一个饿了好几日的叫花子,就算是别人倒掉丢弃的剩菜剩饭也能吃得很香,那块糖糕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一份奢侈。
“再说了,我怎么能和你抢吃的。”谢听迟将手移到了赵清幼的面前,伸出修长的指节,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小馋猫,吃得满脸都是。”
赵清幼的唇边沾染了些许白白地糖糕碎屑,靥足的样子像极了贪吃的小猫咪。
谢听迟用指腹动作小心轻柔地为她抹去唇边的碎屑,神情认真地像是在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刮擦过赵清幼的脸颊,凉丝丝的。
赵清幼歪了歪头,唇角上扬,笑意更深地对他道:“没关系啊,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好东西,只要我有,都可以分享给你一半。”
谢听迟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看着那美丽如云边彩霞的笑容,怔怔地问道:“真的吗?”
赵清幼义正言辞地点了点头道:“当然了,因为我最喜欢你了啊。”
虽然她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却是紧张地在暗暗颤抖着,这是她头一回如此直白了当地对谢听迟表达自己的心意。
起初她总担心,想着这样是否会太过于不矜持,有些伤风败俗,但后来还是觉得,不如不加修饰地说出来。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带有着遗憾的前世,这一世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
谢听迟眼瞳微怔,随即指尖捏住了赵清幼的下巴,俯身稳稳地落下了一吻,像是饱含着深沉的情感,沉重得赵清幼忽而觉得身上压来了一座大山。
“谢......谢听迟,这是外面!有......好多人看着......”
赵清幼趁着交换气息的间隙提醒着他道,一张脸涨红宛如残阳,羞得站不稳脚跟,想要推开谢听迟,却奈何眼前人将自己的腰搂得紧紧的,令她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谢听迟懒懒地眯着眼,鼻尖抵在赵清幼的鼻尖,炽热的气息铺洒在了她的脸上,几乎要将人融化。
“让他们看着,我要将你捧到天上,让所人都知道你的好。”
桂花的清香萦绕在两人之间,谢听迟的嗓音低低响起,磁性之中带着几分诱惑,让赵清幼一阵头晕目眩就要沉沦在其中,不可自拔。
“我......我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赵清幼小声喃喃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我......”
“我知道。”谢听迟打断了她,淡笑着将她搂入了怀中,让赵清幼靠在他的胸前,沉声道,“但不管哪一辈子,你都是世界上最好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赵清幼却开始自我怀疑了起来。
她分明从未和谢听迟提过她其实也是重生回来的这件事,况且自己一直都隐瞒得很好,他是如何得知的?
谢听迟回答:“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好像你和我一样,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一开始城外树下埋金,后来大理寺的妇幼拐卖事件,以及北周起兵这些种种,便心中十有八九。”
这一切都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赵清幼不禁无奈,没想到她早就露馅了。谢听迟心思竟比自己想象得要缜密千万倍,仿佛没有他不知晓的事。
不过......
“你居然暗中派人跟踪我,竟连我去大理寺用妇幼拐卖的事威胁陆家父子的事都知道,是不是只要是我说过的话你都偷听到了?”
赵清幼忽然有了一种被监视了的感觉,愤愤地锤了一记谢听迟结实的胸膛,凶巴巴地质问着他道。
“.......”
谢听迟摸了摸脸,有意地避开赵清幼审视的目光,假意咳了两声道:“那不然怎么能在危险的时候及时来救你呢?”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艘小舟,上面站着一个衣袂翩翩的白衣男子,月白清风,宛如不沾尘世的谪仙。
顾宴如静默不语地看着面前的那一对璧人亲热地拌着嘴,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份复杂的情绪。
似自嘲,似悲伤,似不屑。
顾宴如本以为自己可以将赵清幼骗得团团转,玩弄她的感情践踏她的心意,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利用的人。
他摸出了胸口出一直放着的那一只白玉簪子,皎洁如月,通体晶莹白皙,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样。
顾宴如伸手想要将它丢弃到瘦西湖的水中,可又不禁回想到了那时与赵清幼相知相惜的日子,两人在画上一拍即合,知音难寻,她却真的可以理解自己心中那份救世济民、热爱江河山川的感情。
顾宴如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握紧了那支白玉簪,垂下了手。
他俯首看着清澈湖面倒映着的自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何其可笑,本该怀揣着目的去引诱赵清幼走入自己的圈套,却没想到深陷进去的人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