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学后,学子们背着书箱,三五个聚在一起,讨论起东街的斗鸡,西街的蛐蛐,嘻嘻哈哈追逐打闹着走远了。
许凉坐在角落里,频频望向姜皓染的书案跟门口两处,目光来回游移。
除完尘,许凉又在学堂里坐了一刻钟,最后见夜色将至,便匆匆收拾了书箱,离开了书院。
应付完阿父担忧的询问,用罢晚膳,许凉哒哒哒地在自个儿的小床前转了好一会儿,不多久,他爬上床,掀开里边的被褥,吭吭哧哧取下墙面右下角位置的某块石砖,从里头挖出了一个木匣子。
拿出来,抱在怀里打开,木匣子里是一个个的铜板取出来,许凉数了数,将近有两百个。
第二天。
许凉跟往常一样,想从学堂后门口进去,却看到后门紧紧关闭着,许凉伸手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似乎有东西在里面堵住了。
许凉觉得很奇怪,因为平日里吵闹的学堂此时鸦雀无声,只有零星几个跑外面来,站在不远处看着许凉捂嘴笑。
许凉也没在意太多,他本来就跟同窗们交流较少,若是去询问,则会显得更怪异。后门走不通,从前门进去就好了。
学堂里头,余柏舒刚捻了一块糕点吃完,纤长五指沾上碎屑,站在他身边的小侍见了,很有眼色,转身拿了一竹筒清水奉上。
余柏舒净完手,抬眼刚好见到等着的人来了,那人正低着头从窗外经过,他嘴角挑起轻蔑的笑,朝着小侍抬了抬下巴。
小侍伺候余柏舒多年,自然知道他家公子想要的是什么效果。
于是许凉好端端走着路,突然“哗啦”一声,一竹筒的水兜头泼来,浇得许凉满头满脸都是水,肩膀也湿了一大块。
“哎呀,真是对不住了,正巧赶上我给我家公子倒洗手水。”窗户里探出一个头,小侍假惺惺同许凉道歉,可他笑嘻嘻的脸上却看不见丝毫愧疚。
“哈哈哈……”可能是站在窗外落汤鸡模样的许凉取悦了学子们,室内登时爆发出一顿大笑,“大家快看,闷葫芦这样子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笑死我了……”
许凉睫毛沾着水,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
“一大早嚷嚷什么呢,昨日布置的诗篇全都会背了是吧?”学子们的笑声引来了陈先生,她拉长个脸,走到前门,用戒尺重重拍了拍门板。
陈先生来了,听话的学子们不敢闹,等那群取笑许凉的人也安静了,陈先生才转向许凉,脸带不悦说道:“站这儿干什么呢?赶紧回座。”
许凉扯了扯濡湿的衣衫,抬手抹掉从头发上滴落到脸颊的水迹,他尽量控制着声音不颤抖,说道:“陈先生,我衣服湿了,我能回家先换件衣服吗?”
陈先生当然知道他衣服湿了,只是假装看不见而已,许凉上不上课她也不在乎,闻言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得到允许,许凉抿紧嘴唇,转身快步离去。
却没有如他所说的离开书院回家,而是去了他的秘密基地,一个人躲半山腰,藏到一间罕有人烟的茅屋里,许凉终是忍不住,眼泪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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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皓染一大早又被老太君拎着拐杖打出来,还叫人盯着送来了书院,她不想去听满耳朵的之乎者也,于是心安理得的逃了学,跑到半山腰这里来躲懒。
没想到这块儿圣地,今天竟然不像往日那般安静了,姜皓染总感觉有一道压得很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像奶猫儿叫,又似奶狗儿哼。
一声两声还好,哼起来没完没了,到底是谁跑到她耳朵边来哭啊,真烦人。
你说这人他哭也就算了,哭又不放声哭出来,非要压抑在嗓子底下,可怜又绵长,一直不间停哼唧着,战斗力极强。
姜皓染本来就图这里安静,这人大老远跑这儿来,哭起来抽抽嗒嗒,哭得她心烦气躁,这谁顶得住。
姜皓染取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嚎了一嗓子:“你他爹的哭完了没有?”
话音刚落,那哭声就停止了,半山腰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姜皓染满意了,又将狗尾巴草放回嘴里叼着。
咬了咬青草杆,姜皓染慢悠悠翻了个身,准备翘起二郎腿晒太阳的时候,却猛然被她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
这人谁啊?
姜皓染假装淡定地将差点脱眶的眼睛往回收收,目光移到那人脸上。
少年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打湿的发丝一缕一缕黏在侧脸,黑鸦鸦的发色衬得少年皮肤更白,脸也更小了一圈儿。
少年低着头,五官不完全露出,所以姜皓染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但就这样任由少年站在自己身后,也怪渗人的,她差点起鸡皮疙瘩。
于是姜皓染坐起来,开口商量道:“你能让开点儿吗?”
少年没有依照她的意思让路,反而脱起了外衣。
这把姜皓染吓的,瞪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少年,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朗朗乾坤,所有的山花草木可都能作证,这不好吧这?
少年拉下外衣,往兜里内里掏啊掏,终于拽出了两串铜钱。他先是蜷在手上摸了摸,然后颤颤巍巍举到姜皓染面前,小声说道:“姜,姜皓染,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