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卫就几乎浑身发热。
坐在桌边侍奉用膳,床边按揉筋骨,乃至于床笫之间的耳鬓厮磨,都仿佛因为这一昵称多了几分别样的色泽。
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都从简简单单的公主与内监,进化到了更为亲密的爱侣一般。
安阳看着表面脸上并无什么表情,眼里却起伏不定的褚卫。
他看起来不过刚成年不久,若不是经历良多,仅是身体线条就显出几分难言的青涩与成熟相间。
现在还是早晨…不对。
安阳想着,已经是中午了,她的生物钟与一般古代人不太一样。
“……蓁…蓁…”
褚卫有些磕绊地开口,远不似往日从容,乌黑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层不自在的阴影。
--------------------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吧!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甜文作者。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泸晚 5瓶;聿廾、哈尼~~、中原中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傲慢
==============
今年的花神节考核。
表面上虽由安阳公主操办, 但实则大部分人看到那大名鼎鼎的褚公公的身影时常出现时,心中也有了成算。
连之前隐约有想翻出舞弊之事的人,还没来得及张扬, 便连夜被关进了牢狱。
安阳公主心善, 往往不会动用过重的刑罚。
可褚卫不同。
他是陛下已用过的刀刃,连双手都已习惯了刑具的形状。
高温与鲜血, 腐烂与铁锈, 混杂着的味道萦绕在那牢狱之中。
尊贵无比的少女悠然的于他怀中熟睡。
而褚卫带着浅笑, 手中毫不犹豫地落下了他黑到仿佛透着血色的笔迹。
安阳公主大部分都延续了旧制, 唯独褚卫在操作的流程中做了些额外的事。
他脾气不好,当面对的不是安阳公主的时候, 即便是笑着,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模样。
“若是有不满考核结果的,尽可现下就提出来,将你们的, 与这榜前的试卷都展出来评判一番,可莫说咱家不给面子。”
本是有些议论纷纷的人声立即安静了下来。
连原本颇为不平的舞源郡主都一下子止住了话头。
今年的考官虽没表面公布, 但安阳公主也没怎么掩饰,都是大名鼎鼎的书香大家。
本就不该有什么争议的事情, 在褚卫那天然的压迫之下, 于花神节前一天落下了帷幕。
要知道,贵女们家中的兄弟,大多也是读书人。
本朝是繁华和平之世, 在场的考生之中家中父兄上过战场的少。
所以在面对只是随意地掩饰了一下自己身上血戾气的褚卫时,才显得格外拘谨。
事实上, 大部分人的感觉没错。
褚卫那简单快速的洗漱,自然洗不净他身上沾染的鱼龙混杂的味道。
他大抵是想着, 反正距离这些贵女们还有些距离,他又不会动手,也不至于吓到。
褚公公属实是低估了自己。
出了考场回皇宫。
若不是他练过武,这体力哪里撑得住。
要知道即便是每天走几步,只是早起上个朝,午后议事,再看半天折子,晚上经历一番造人运动的皇帝,都觉得自己累得不行。
褚卫每天高强度走动,甚至要在预判到中途会发生的各种意外,还要处理各项事务。
实际上比皇帝要累得多。
或许是白日太累,安阳公主这几天到了时辰没多久就入了睡。
自然也没有褚公公操作的余地。
以至于他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骤然席卷而来的,莫名的空虚。
他的心明明还保持着对于安阳的尊重与珍视,陡然蔓延的却是异样的占有欲。
对。
当初在他疯狂翻涌着几乎要吞噬一切理智的自卑之下,原本被压抑得很好的疯狂,终于在安阳公主这仿佛无度的宽容之中……
再次沸腾。
……
花神节当日。
是夜。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身着一席华服坐于高位的安阳公主身边站着与她细话的褚卫。
没说两句,褚公公就蹙着眉快步离开了。
明明看起来脸嫩又偏瘦削,在场除了贵女外的诰命夫人们大多并不认为他身上凝聚的是矜贵的威压感。
而是…宛如酷吏般的冷腥气,似乎上挑的狭长眼尾凝聚着久久不散的戾气。
比起安阳公主身上明显的贵气,这位出了名的奸宦如刽子手的气息让她们倍感冒犯与不吉利。
仿佛他手上沾染过的,或多或少是她们在座人的远族。
而端坐于高位的安阳眉眼带笑。
她一边与奉承的夫人们谈笑风生,一边思索着今日正是那女主角落水的日子。
而她在湖边布下了天罗地网,别说是人,连只青蛙都跳不进去。
花神节考核的结果实则在昨夜已经摆在了安阳的桌面上。
今日的众女献神舞不过是个走个流程。
“今年的花印是谁的?”
坐在安阳侧边一些的华阳不羁地凑到她身边,用手肘怼了怼她。
“一会儿就揭晓了,你怎么比她们还等不及?”
安阳好笑。
“哎呀,看她们在下面硬板着脸和身子,坐立不安的,搞的本宫都被她们影响了。”
华阳公主笑着说道,“往年本宫都是第一个知道结果的,今年可给你给瞒着了。”
“不一样。”
安阳轻声,解释道。
“虽讲究的还是成王败寇,头名之下无胜者,但今年考核的时候,考官们予本宫提了不少有才学的名字。”
她认真地说,脸上的正经几乎让华阳公主都被传染了几分。
“待来日再考校策论等题,就可安排是除翰林还是入六部。”
华阳公主看着安阳这副样子,有些迷之欣慰,不禁感慨。
“你这么尽心尽力,只当个公主真是屈才。”
安阳眨了眨眼,一下子睁大,迅速捂住了华阳公主的嘴,压低声音。
“这话可不兴说。”
华阳公主摆了摆手:“嗨呀,本宫也就小声与你说。”
“这可不是什么适合说私话的好地方。”
安阳挑了挑眉,叹气。
她手持酒杯,轻敲木桌,示意了下。
这可是在宴席上。
“本宫现在高枕无忧,可不知道皇后当了太后之后,太子之后会不会作妖作福,想拿本宫开刀。”
华阳公主几乎是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宫里的人。
安阳笑着摇头。
“那时你也是一朝长公主,他才多大?你哪怕是现在开始做打算,也是预先准备。”
她说话轻松,却有几分意味深长。
华阳公主想了想。
“也是。”
便又坐回了原位。
正是此时,孟院长高声宣读献神舞仪之前的礼致辞。
其声洪亮清晰,自有韵律。
众鼓手快速就位,早已放置在周遭的编钟前立了乐师。
就在她声音刚落,身着神女服饰的贵女们小步轻巧,鱼贯而入,手中捧着花瓣。
等就位后,花瓣洒下,乐声起。
丝竹管弦共奏,少女们的舞步优雅中带着几分庄严与缥缈。
嗯…?
安阳坐在上首,脸上带着面具般的笑容,原是欣赏的眼神,突然出现了几丝迟疑,很快了然。
竟是此时。
刹那间,原本整齐划一,弯腰伸手臂,如花朵盛开时花瓣的其中一人,在挪到最靠近上座的点位时,骤然暴起。
“什么!?”
“小心——”
“殿下!”
旁边尽数是惊吓与呼声,安阳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酒杯落地打碎的声音。
她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桌下抽出了一把剑。
剑划出银色的光,迅速与那蒙着面纱的女刺客的腰带剑碰撞在一起。
那刺客很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公主竟能挡住自己的剑,睁大了眼,却立即反身,想继续刺去。
很可惜。
她看到面前的少女眼中带着充斥着怜悯的笑意。
好像在嘲笑着她的愚蠢。
巨大的压迫力集中在女刺客的背后,将她彻彻底底地压倒在地,脖颈周围尽数是冒着寒气的冷刃。
更快的是从一侧伸出来的手,利索地将她的下巴一卸,顺着喉咙抠出了一粒药丸。
安阳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自杀,看起来有点呆。
谁家的刺客,竟敢这般大喇喇落到她手上。
“压下去,本宫派亲信来审。”
安阳摆了摆手,将拿在手中的剑缓缓归鞘,又放回了桌下。
华阳公主震惊于她利落的手法与谨慎到竟随身佩剑。
“来人,上些安神茶来,献神舞也到此为止,你们去换衣服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安阳抬了抬手,声音柔和如春风拂面,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显得刚刚急得差点要连滚带爬出去的人很是狼狈。
孟院长有些犹豫。
她虽也担心这些女学生们,却更犹豫着古礼未完成,不似吉兆。
安阳很快注意到了这位女院长的神态,轻声宽和道。
“礼节并非法度,法尚且并非无情,古礼自然要酌情处理。”
“她们的心意想是已经献到了,不必拘束于形式,今日事件突发,也算是本宫的不察,原也不应该让受了惊的她们来承担这份苦难。”
孟院长也很快释然,行了个礼。
“公主说得是,老身狭隘了。”
等诰命夫人们都整理好仪容,贵女们换下舞服,回到座上饮着热汤。
阴沉着脸的褚卫如一道深色的影子掠过,从后面快速走到了安阳身侧蹲下。
安阳侧过脸。
“您嘱咐的那位阮家嫡女未曾有意外之举,可她不知为何走到了太液池边,而后左脚绊右脚撞到了假山上,原该她扮演的芙蓉花神由乐坊坊主找旁人顶替了。”
安阳:“……”
啊?
安阳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
“你是说,她现在意识不明?”
褚卫点头:“是。”
安阳有些匪夷所思地用手指托着下巴,正在思考着这算不算天命的剧情之力的影响。
而后原本放在案牍下面的手被褚卫托住了。
褚卫先是上上下下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安阳公主和消息中一样“安然无恙”,才真真实实地松了一大口气。
安阳眸光一闪,手下意识曲起。
她垂着眼,想和旁边这个胆大的不合时宜的褚公公暗示。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殿下可是无事?奴未能及时保护在您的身侧,让您受了惊吓,是奴的不对。”
褚卫压低声音,脸上却还是正经无比,像是在与她汇报公事。
“无碍,你只是执行本宫的命令,这是安排,并无疏漏。”
她也有所预料。
连在座的人大抵都觉得他是在禀报刚刚的事件,默契地避开了视线。
只有安阳知道。
背着人,身侧的太监在桌后看不到的阴影处,如揉捏着软玉一般,上上下下蹭过她的指腹及手腕。
安阳耳廓下意识有些泛热。
明明她刚刚想的还是那所谓的重生女主醒来是不是换了性子。
现在却只顾得上褚卫带着别样意味的抚摸,甚至他的指尖都要往她宽大袖口里钻。
安阳在他愈演愈烈的动作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
“胡闹。”
她压低声音。
“阮明樱呢?她无事吗?”
褚公公知晓她无事,她今日周身的防卫极周全,而刺客本人已落入了昭狱之中,等候审问与严惩。
他只是有些遗憾这一次又没有陪伴在安阳的身边——即使这是她的命令。
而他那带着微妙意味的提问本是贴心的味。
唯独此时,听到安阳口中关注的竟是不相干的别人,倒让他挑了挑眉。
“殿下竟更在意这无关的旁人。”
褚卫压着声音,有些泛酸地开口。
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挑弄是非的味。
安阳:“……”
听这话就知道是也没什么事了,都能让褚公公开些玩笑了。
差不多得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柄折扇撑开。
扇面上是青山绿水,掩过她的半边颜色。
她遮住下半脸,目不改色。
“好啦,你去忙罢,今日事多,等你辛苦回来,我自有别的犒赏。”
语气轻得只有两人听得见,带着几分难言的亲昵与娇嗔。
“谨遵殿下口谕。”
褚卫听到想听的话,勾着嘴角,如已经叼到肉的野兽般欣然折返。
安阳见他挺直腰身,从容不迫地走了,这才用面前的折扇打了几下风,散去身上的羞臊。
这才将折扇若无其事地放下。
“时辰已不早了,是时候赐下花神印了。”
安阳望向一旁的孟院长。
瞬间宴席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赐印一事应在献神舞一事结束,贵女们换下衣衫时就开始的。
不过谁也没能想到这样的场面会有此刻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