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太监攻略中——安以默
时间:2022-07-04 07:04:09

  同样,在面对太后的时候,喊的也并非是“皇祖母。”
  何等狂妄和直白。
  宛如一把利剑,不带任何遮掩地划开了原本粉饰于其间的太平。
  令人不禁胆寒,皇帝究竟是怎么教人的。
  更让人心悸的是,她究竟在这后宫之中拥有怎样的权利,可以这样目空一切。
  继后的目光略微偏移。
  只见如犬马般守护在安阳公主侧边的褚公公,此刻脸上挂着傀儡面具般的冰冷笑容。
  “正说起你呢。”
  卢太后手指一拈,金色的华贵护甲在空中画出一个弧。
  语气高高挑起,充斥着准备说教挑弄是非的气息。
  “也不小了,及笄的女孩,怎么还这么晚才来哀家的宫中?准时的规矩都不懂了?”
  卢太后视线一转,在没看到她身边熟悉的常嬷嬷时一皱眉。
  而取而代之的褚公公,她因为离宫五年,哪有什么印象。
  不过是个貌若好女,看着年龄还不大的小太监罢了,不重要。
  卢太后自以为是地想着,脸上本就有几分松垮的皮肉被她尖酸的表情扯起。
  不想。
  安阳像是听见了什么乐事一般,抬起手抵在嘴唇前,轻笑两声。
  她双眸笑得弯起。
  “这真是巧了,安阳想说的就是此事。”
  她对上卢太后的视线,声音温柔至极。
  甚至不愿自称“儿臣”。
  “昨日花神节宴席,众目睽睽之下,安阳遭人刺杀,大理寺卿与司宫台连夜彻查此事,顺藤摸瓜竟找到了卢家。”
  场面鸦雀无声。
  连原本想将手中的瓷杯放下的妃子都不敢动。
  像是生怕这死寂的场面是被自己打破,而不小心引起注意。
  卢太后感觉到了窒息。
  她第一反应自然是荒谬。
  但是其下立刻翻涌起来的慌张,是她意识到,安阳这种人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无中生有。
  即便这件事是假的——在安阳公主走到卢太后的面前,说出来的这一刻,也肯定已经被她“变成”真的了。
  周围的妃嫔原还有几分掩饰。
  但在此刻,整个宫殿内的气氛都已然改变。
  风向,转变了。
  “那么,现在您是想讨论一下,是安阳晚来迟不懂规矩,花神节主持不公正,亦或是别的什么?”
  安阳故作体贴说道。
  “此事定是调查有误,哀家要亲自去与皇帝说。”
  卢太后色厉内荏,手拍了一下椅臂。
  玉镯碰上几乎要被这大力冲击出一个裂口。
  但此刻谁都已经顾不上它了。
  旁边一直在按捺着的褚卫有些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安阳也有些忍俊不禁。
  开口就直接说大理寺和司宫台的不是,宫内宫外真是得罪的一个不落。
  讲究。
  “狂妄小辈,不尊长者,在哀家面前搬弄是非。”
  卢太后被一侧的嬷嬷扶着站起身来,强撑起气势瞪了她一眼,而后大步往慈宁宫外走。
  竟就将安阳与其他妃嫔撂在了慈宁宫内。
  旁边的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了继后。
  继后:看我干什么。
  最后打破这安静局面的竟是今日一直安静当背景板的褚公公。
  他脸上带着浅笑,贴于安阳公主的身侧。
  语气难掩兴致。
  “殿下可想去明政殿看看,陛下是打算安抚太后,还是让大理寺秉公执法?”
  “二者并无冲突。”
  安阳不以为然。
  一边安抚一边执法嘛。
  皇帝看起来哪里像是准备废太后的架势。
  “这没什么乐子好看,转头还要被说,本宫不去。”
  安阳撇开褚公公的手,侧过头看向继后。
  “恭喜皇后,这下凤印拿得可稳了?”
  她笑了笑,可没准备得到什么回答,转过身就往外走。
  他们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正是太后到达明政殿之时,皇帝下达了将卢氏全族压下狱的敕令。
  据说太后直接晕倒在了殿外,而后被送回慈宁宫闭门修养。
  皇帝送走了太后。
  他早就有准备会遭遇到怎样的质问和话术,却依旧在正面听到时鼓足了气。
  殿内是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气煞朕也。”
  皇帝手背在身后,胡子都好像硬了几分。
  王公公:“陛下息怒……”
  皇帝:“她就知道护着自己的母家!她完全没有想过被刺杀的是她的亲孙女,是朕的亲女,大昭的皇女。”
  气急败坏。
  而后皇帝又迅速低落下去。
  安阳早就知晓了这件事会发生,所以一点也不奇怪。
  国子祭酒曾与皇帝言说,安阳年少而早慧,或许自小便能窥见几分天命。
  不知是不是有年少失恃的影响。
  好像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让她十分留恋的事物。
  也正是因此,皇帝本想将褚卫用完永除后患的,也因安阳这难得的开口心软妥协了。
  皇帝甚至担心过褚卫会不会对安阳不利,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却从未想过,先对安阳出手的反而是他的母后。
  深深的叹息在这寂静的殿内响起。
  转瞬即逝。
  ……
  花神节结束,之后就是那些大拿们各自写信举荐的事务了。
  安阳难得清闲了下来。
  她在精神高度集中做完一沓事后陷入了颓靡,别说下棋了,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殿下,奴无能,您之前提过的裴家意图谋反之事,奴并未查出可疑之物。”
  褚卫跪在她身侧,眉眼有几分凝重。
  这等大事他花了不少时日,却依然未查出分毫线索。
  ……他连裴世子疑似对安阳公主有意都查出来了!
  褚卫阴沉的给裴家又记了一笔。
  不知好歹的东西。
  安阳手托着下巴,视线往一侧偏了偏。
  只见窗外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篮筐,里面铺着软布。
  布上睡着一只安逸的白毛鸭。
  与之前不同,它现在脖颈上甚至挂着一个红绳,中间坠着一块金色的小圆牌。
  “阮明珠呢?她醒来之后状态如何?”
  安阳艰难的将视线从那只鸭子身上收回来。
  “说起这个。”
  褚卫狐疑地开口,“她明明只是小撞了假山一下,头上连个印都没留,却晕了足足三天,醒来之后也和脑子进了水似的,精神恍惚,满口胡言。”
  “哦,对……她像是又急着要与裴家联姻。”
  安阳:“哦——”
  “这倒无碍,盯着她便是。”
  她笑了笑,将手中的折扇放下。
  褚卫:“殿下不准备再阻止其与裴家联姻的事?”
  “若是能利用她的婚事来达到覆灭裴家的目的,倒也不坏。”
  安阳手托着下巴,眼里满是笃定。
  褚公公心觉不对。
  明明他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他家殿下却如此的坚信这一事。
  一定是有什么信息被他遗漏了。
  ……
  安阳万万没有想到,表面乖顺又贴心的褚卫,会转头就准备用自己的法子来解惑。
  阮明樱与安阳公主关系好,且二人谈话时会将周围的人全部屏退。
  褚卫自然不能对阮明樱下手。
  那答案就很明确了。
  这是一个几近漆黑的屋子,墙壁上有火把闪烁。
  室内弥漫着奇异的香味。
  房间当中放着一把有些破烂的椅子,紧绷的布将上面的人绑得死死的。
  “唔?!”
  这里没有半分声音。
  过于紧张的少女只能听到自己挣扎着想要努力呼吸的声音。
  而未曾察觉到其实早已坐在她的正前方的人。
  “阮家三房的嫡女,阮明珠,抓周时抓到了一面镜子,一岁会话,五岁开蒙,七岁学琴,而后与家中姊妹共到师先生身边学习字经……”
  这宛如死牢的地方骤然出了一个声音。
  冰冷的话语如寒天的冰雹一粒粒落下,砸到了她的身上。
  惊得阮明珠浑身冒鸡皮疙瘩。
  不过她很快也意识到了将她关过来的罪魁祸首。
  他的声音几乎毫不掩饰,放松时没有平时那般尖利,却也远比正常男性要纤细,更像声带未发育的少年。
  褚公公。
  安阳公主的走狗,她最锋利的刀刃。
  阮明珠几乎是反射性的恐惧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涌出了眼眶直接浸湿了眼上的布料往下滑。
  知道她重获新生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去提前找到她的夫君。
  即便那个人心里的是另一个人,也至少表面上会装作和睦善待她。
  这一刻阮明珠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落到了何种境地。
  没有人可以保护她。
  此刻,依然和她死前一模一样。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身前的这个人将阮明珠的生平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宛如死后判官对着面前展开的簿子,一一列举,无论褒贬。
  阮明珠刚重生没多久,她甚至还沉浸在死前的剧烈痛苦之中。
  而这一切,全部来自于眼前的褚卫。
  他的手段繁杂而血腥,自从安阳公主病逝之后,他就像是将外侧的人皮尽数剥脱下来,毫不掩饰其下的恶。
  而这些恶,通通化为了利器指向了裴家的人。
  最终,阮明珠也作为平息褚公公的怒火的祭品送到了他的面前。
  彼时她还在幸灾乐祸那个女人终于恶有恶报死了,转眼阮明珠自己就落入了地狱。
  即便安阳公主的死亡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那个狗皇帝那样溺爱着安阳,安阳的死完全就是天谴,与她又有何关系?
  褚卫的怒火很显然不会因为她的奄奄一息而消失。
  这把火熊熊燃烧,仿佛不到他的最后一滴血流尽,都绝不会停息。
  如果说之前所有人对褚公公的评价是奸宦,佞宦,傲慢奸猾之人。
  那么随着安阳公主的离去,他最终只剩下了纯粹的疯狂。
  “我的殿下死了,你们怎么能还好生生的活着?”
  血液变得黏稠而漆黑,外面裹着一张摇摇欲坠的人皮,像是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的瓷人,却依旧如同亡灵般诅咒着一切。
  而皇帝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我不会让你们这么轻易就死的,我要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着裴家的那些人要付出何等代价。”
  那个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崩断了的弦音,骨瘦嶙峋的手紧掐着她的脖子,断裂的指甲不知划出了多少道血迹。
  “褚狗!你将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好死!”
  “咱家不在乎,下地狱就下地狱吧,咱家可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什么好结局——”
  阮明珠什么都看不到,泪水干涸,双眸前泛黑。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也濒临油尽灯枯了,鲜红的眼里疼痛的只能渗出血泪。
  而那弥漫着血腥的火海反复在阮明珠的脑内翻滚,而后渐渐下沉。
  她呼吸着此时凉凉的空气,意识试图挣扎清醒过来。
  站在面前的人语气平淡,远不似前世最终的那般…恐怖。
  声音斯文甚至还透着几分清雅,甚至像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不可思议。
  阮明珠死在了褚卫的前头,不知后续。
  现在想来他之后的终局大差不离,反正都逃脱不了一个惨死。
  因为在她死前,那家伙都已经化为了恶鬼。
  “虽然咱家不信这些,但你看起来像中了邪。”
  褚卫看着情绪变幻了好几道的人。
  她从最初的发冷汗挣扎,到意识模糊痛苦不已,最终又大喘着气平息下来。
  褚公公有些疑惑了。
  这个人自从醒来之后,邪门的就像是哪个以前被他折磨过,而后借尸还魂的东西。
  “你抓我来是想问什么?”
  有过去的经验,她肯定不会用安阳公主的生死来刺激这个人。
  ——死不可怕,但生不如死她真是再不能忍受哪怕一刹那。
  阮明珠磕绊地开口,喉口发涩。
  褚卫狐疑地挑起了一根眉毛,若有所思。
  “本来只是想查查你和裴家是怎么回事的。”
  天家的鹰犬遍布各地,他要想知道些什么再容易不过。
  可这个人很是诡异。
  “但是你的态度很怪,那就从头说起吧。”
  他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探索。
  “——从你是个什么东西开始。”
  阮明珠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说清楚,这辈子是离不开这个漆黑的牢狱之中了。
  褚卫像是榨干她的一切价值般拿着纸笔,开始书写。
  这里仿佛修建在什么冰库旁边一般,从脚下到四周都透着冷气。
  仿佛侵蚀骨血。
  她听到自己有些恍惚地开口。
  “我是……”
  ……
  一个月后。
  褚卫拿着裴家意图谋反的所有人证与物证,呈给了皇帝。
  皇帝大惊。
  拿着如山铁证,却并未马上动手。
  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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