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顾绾没回头,手也没停,捏着黛笔继续轻描着。
过了会儿,她似乎觉着差不多了,放下黛笔,又对镜自查了番,才转过身,一张艳冶绝丽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到苏文海和他身后跟着的人端的东西,她也不觉惊讶,只微勾唇角似有遗憾的说了句:
“本宫还以为,这样难得的日子,柔妃不会错过呢。”
苏文海闻言,唇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这位怕是忘了,十日前她险些将人刺死的事了。
思绪回转,想到出发前柔妃令人送来的警告,以及得到消息即将赶回宫的疯子,苏文海不敢再耽搁。
“娘娘,三日前百官于乾清宫门口诉求陛下重振军心,以攻宁王叛军一事想来您已知晓。”
“今日百官罢朝,五千禁兵罢岗,陛下实在承受不住压力,同意了百官诛妖妃肃后宫的请求,您外祖家沈家也出面表明,愿意戴罪立功,前往镇压叛军。”
“诛妖妃?”
顾绾闻言,轻笑了声,盈盈一双剪水眸里漫起讥诮。
“若真是诛妖妃,公公倒来错了地儿,该去沈柔现在住的水晶宫,她才是真正享受妖妃待遇的主,还是宁王儿媳,本宫这些年不过是给她担个名罢了。”
顾绾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似笑非笑的说了句:“这一年本宫倒是想通了,想做那妖妃来着,只可惜狗皇帝看得紧,还不允许宫中放尖锐之物,没能成啊。”
顾绾话一出,苏文海脸色骤变。
“娘娘。”
真是要命,若陛下知道这位临死前心心念念的是没能行刺成,只怕又得疯。
想到皇帝近日来脾性越发暴躁,动辄便打杀一批人的行事,苏文海沉了脸,手一伸示意身后的侍从将东西送上前。
“时辰不早了,娘娘看下,选一样轻省些的,上路吧。”
顾绾无所谓的笑笑。
自哥哥死后,她活着就跟个行尸似的。
是生是死,对她而言都没什么两样。
就是可惜,沈柔和狗皇帝一个都没来,她好不容易寻来的东西,用不上了。
顾绾手抬起,在酒盏与已经被雨水浸透的白绫间停顿一刻,自酒盘里取过已倒满的酒盏,递至嘴边一饮而尽。
鸩酒灼烈,刚没入喉间,顾绾就感到五脏六腑被烧灼撕裂了开,喉中一股腥甜直往上冲。
顾绾下意识紧闭上嘴,那股腥.热.黏.液迅速呛去了她鼻腔,腥红的液体源源不断顺着鼻管滴落到桌案上。
俄顷,银质酒盏猝然落地,一抹嫣红随之倒于妆奁前。
窗外,雷声轰隆作响,灼如火蛇的闪电撕碎暗云笼罩的天际降于屋内。
亮光骤现在那张嘴角溢血的青白脸庞上,无端的令人生悸。
——
“顾氏虽已自缢,仍不能抵乱国祸民之罪,死后入不得陵内,等雨停了,去宫外买口薄棺找个地儿葬了吧。”
寝殿内,苏文海紧了紧手中拂尘,暗吸口气后上了前,伸手探过顾绾鼻息,确定她已经停息,他垂下手,轻声吩咐道。
顾绾飘于半空,对苏文海的话置若罔闻。
人死不管身后事。
她死后怎么葬,葬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就想弄明白,她这是怎么回事。
顾绾环顾一眼四周,再垂眸看向自己。
此时的她,正悬于空中,绯衣飘然,如云似雾,手轻轻抓握,却是一空。
她这是…魂怨不散,化为厉鬼了?
既成厉鬼,可能问人索命?
顾绾念头划过。忽然,她身形一动,转身就朝外飞去。
却不想,她刚飞至门口就被一道无形力量阻了回来。
顾绾不信,又反复试了几次,皆是一样结果。
她出不去这道宫门。
且她只是个魂体,并不似传闻那般,可以隔空取物,或魂穿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