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魔神他慌了——雪满头
时间:2022-07-08 06:50:38

  正中一间客座里,玄袍男子本自斟自饮着,明珠刚被带上来时,他也只是兴致缺缺地瞥过一眼,再抬头时却正对上拍卖台上小鲛人的视线,看清了她的样貌,他微微出神,手中捏着的酒盏不觉布满了裂纹。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光线似是柔和了不少,明珠睁开眼偷偷打量——仍亮着的零星几盏灵灯,就在她抬眼的空里,又熄下去一盏。唱卖仍在一次次抬着她的价,明珠已听至麻木。
  司景行半环着苏漾腰身,带着她走进地下二层。两人姿态亲昵,苏漾身上还穿着司景行的外袍,审名帖的人看过司景行名帖便默许了他带着苏漾进去。
  甫一踏进去,苏漾便看见了拍卖台上孤立无援的小鲛人。来的路上司景行已将此间规矩给她讲了一遍,眼下亮着的灵灯还有三盏,也便是说还有三人在争。苏漾打量了那三间客座一眼,等着最后成交的那一刹——他们入幻境是为循当年印辙解已结之结,牵扯到小鲛人的事情不能多做干预,倘若偏离原轨太多,愈发找不着心结系在何处了。
  “一万灵珠!”唱卖再度抬价,三盏灵灯依然不动。
  正中那间客座突然有了动静,一把连鞘长剑自结界中破出,虚浮在半空,明明未出鞘,却有压人的剑意横扫而过,剑柄上系的剑穗在空中飘荡开,露出剑柄上刻着的“宋”字。
  苏漾粗粗感受了一下剑意,笃定道:“元婴境。”
  “不错。”司景行微微颔首,示意她看那柄剑:“宋家少主,宋熠然的配剑。”
  苏漾一知半解地点点头——这柄剑一出,另两处灵灯立马便熄下去。唱卖笑着将尾词念过,安排明珠下去,一会儿便送进买主的车驾。
  苏漾扫了上方正中的客座一眼,有结界挡着,自是什么都没瞧见。她心里算盘打得飞快,“我若是现在去那宋家少主的客座里自荐,他能不能将我也赎出来一并带走?”
  她如今有司景行的元婴,回到了结丹境修为,确实不算差。至于赎出来后,那便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司景行步子一顿,偏过头去看她一眼,“我也可以。”
  明珠的去向既已被定下,苏漾不明白他还带着自己往客座走做什么,却只能跟着他一步步拾级而上,“不一样的,倘若宋家少主赎我,我便能同明珠一起,不然我们日后如何才能接触得到他们?”若是连碰都碰不到,这幻境心结便无解了。
  司景行没接她这话,领着她的手径直推开了正中那间客座的门走进去。
  苏漾始料未及,猝然对上眼前把玩着酒壶的玄袍男子,一时哑然——他手边的桌案上,还搁着她方才见到的那柄配剑。
  宋熠然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眼,目光长长停留在她身上那件与他款式相似的玄底外袍上,而后朝站在她身侧的司景行一拱手,恭敬道:“师父。”
  司景行微微颔首,像是随意开口一问:“你方才拍下了那鲛人?”
  宋熠然重拿了两只酒盏,“看她怪可怜见儿的,顺手便拍下了。”他端了一盏酒给司景行,而后一挑眉看向苏漾,“莫说我,师父身边儿这个不也是个鲛人?还带过来了。”
  司景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想找你为她赎身。”
  “师父的人我可不敢招惹。”眼前这鲛人身上披着师父的外裳不说,连周身运转的灵力都带着师父的气息——宋熠然在心里啧了一声,师父从前向来不近红尘,来这楼里不过就个把时辰的空,这鲛人好手段。
  “她不愿意跟我走。”司景行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漾。
  苏漾在他们二人中间插不上话,闻言心思一动,缠上司景行的胳膊,娇嗔道:“郎君折煞漾漾了,漾漾本意只是不忍同妹妹分离,既然宋少主带了妹妹去,便想着央一央少主……”她嘴上娇娇弱弱,瞧见他唇角紧抿着的笑意,缠着他胳膊的手却在袖子遮掩下狠狠掐了一把。
  宋熠然似有一瞬失神,但很快便神色如常,“你是方才那小鲛人的姊姊?”
  “是。”
  宋熠然笑起来,“那小鲛人跟我回宋家,你又怎知,师父不在宋家?”
  他这话一说完,司景行只觉掐在他小臂上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
  宋家势大,多一个鲛人不多,宋熠然便将苏漾赎了出来做顺水人情。
  回宋府的路上,苏漾同司景行待在同一架车中,待周围没了外人,苏漾一道结界设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司景行,“宋家少主的师父?”
  “宋止。要论起辈分来,也是他远房六叔。”司景行无辜抬头,指上刻着宋字的白玉扳指一动,“你没问我,我以为你注意得到,猜得出。”
  他那扳指确实显眼,苏漾却同他待了一个多时辰都未能发觉,不由得气势弱下去,只问道:“宋家是什么状况?”
  沧泽诸境虽皆有境主一脉为首,但境土疆域广阔的,边边角角上难免有地头蛇盘踞,是以多为境主一宫为尊,各大世家并行的局面。
  宋家在这地界算得上是世家之首,有数百年基业盘根错节将宋家稳稳托举着,但其中真正奠定下宋家地位的,是宋家一样家宝——咒簨。咒簨握于历任家主之手——换句话说,宋家子弟中谁能将咒簨拿到手,谁便顺理成章接管宋家——掌宋家全部命途运数。
  “咒簨与历任家主行血契,能大幅提升宋家血脉的运势,助他们快速跨境,宋家子弟修为皆不低,又占据了这一带最好的资源,所以宋家才受人敬畏到你所见的那个程度。”
  听到这儿,苏漾摇了摇头。确实有些法器能助人修行,有事半功倍之效,但道途之上,最怕的便是抄捷径。捷径走得多了,修炼时偷的懒天道一笔一笔皆记在头上,往后走不远的。
  宋家这个路数,怕是难出大能——但对已具规模的世家大族而言,枝繁叶茂兴许比一枝独秀来得长远。
  司景行简单同她讲了一遍,见她专注盯着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心痒,搭在一边的手一动,却在她诧异的目光下只将她鬓边碎发拢到耳后。
  苏漾握住他的手,突兀感受到他的元婴在她灵府中动了动。他的气息自内而外包裹住她,无处不在,偏偏这具身体又不是司景行,没有她闻惯了的那股安神香的味道,他动作间不经意带上的侵略性没了香气弱化,便明显起来。
  她眼中生出些许茫然——许是今夜发生的一切她还未来得及消化,也兴许是她还没能适应两人现在的身份,她心底有种抹不掉的奇怪感觉。
  就像是被恶狼盯上的兔子,在被一爪掀翻在地前,听见了远处风声里携来的不安。
  苏漾莫名惴惴,抬眼对上他清润如故的双眼时,心底的不安骤然便歇下去。
  他是司景行,就算换了一副躯壳,也依然是君子端方,霁月光风。
 
 
第14章 
  车驾停在宋府门前,司景行先下去,回头自然而然递过手来。苏漾扶着他手下去的动作在看见宋熠然过来后生生一转,将司景行往前一拉,借力跌进他怀里,抬头娇俏一笑——落在宋熠然眼中,便是她先拉住了下去的司景行,借机投怀送抱。
  司景行方才同她说,宋止此人古板,行事不偏不倚,虽是宋熠然师父,却也未曾在宋家的明争暗斗中偏袒过宋熠然半分,反而对他几近苛责。司景行将她从惊鸿楼里要出来本就不合宋止的行事逻辑,细节处再露些端倪,怕是要惹人生疑。不如由她来演这个蛊惑人心的鲛女来得方便些。
  司景行立刻便会了她的意,顺势环住她腰身将她往身前带了带。她那一笑里故意带了勾人的风尘气,与她从前有些差别,这神情落在她眉目里却显出几分灵动俏皮,一时竟真叫他挪不开眼。
  宋熠然轻轻咳了几声,打断两人间旁若无人的氛围,“师父,这鲛人是安置在您房里,还是另寻处客房?”
  苏漾闻声将司景行勾得更紧了些,便听他道:“不必麻烦。”
  这是要带回房里的意思。宋熠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苏漾,方一拱手道:“那弟子先行告退。”
  他转身那刹,司景行在苏漾的遮掩下结下留踪印,悄悄打到他身上。
  宋熠然回房时便觉房中已然有人来过。
  他拐进最里一间,留意着一应陈设有没有被动过,却在看见床榻上多出来的人时一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鲛人仍是拍卖台上那套装扮,肩头的红芍药艳得像要滴下来,脚踝上的金锁链一头被系在床边,乍见到他,害怕得往床榻里一缩,金链上系的铃铛响作一团。
  宋熠然的手在袖中紧捏成拳,又倏而松开,面上只轻叹了一声。他明明叫人给她收拾了客房,下面人也不知是怎么办事的,仍将人给他送了过来。
  “过来。”他冲她招招手,明珠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天,才试探着朝他那边靠过去。她靠过来后,离他还是有段距离。宋熠然伸手捉住她脚踝,在她惊慌失措的视线下将她往身前拖了拖,却只是低头替她解下金锁。
  “明珠是么?好名字。”
  “谢谢你救我。”明珠怯生生抬头看他,又补了一句:“宋少主。”
  “叫我宋熠然就可以。”他话音一转,突然有点没好气:“这么早便道谢,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救你?”
  明珠被他一怼,一时分不清他前后的态度,只好默默噤了声。
  “下来。”
  明珠以为他是嫌恶自己,忙不迭离开床榻,小声解释:“没有弄脏。”
  宋熠然看着她,过了半晌又叹了口气,“我是叫你去洗一洗,”他隔空指了指她肩头的红芍药,“不用洗掉的么?”
  明珠飞快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犹疑看向他。
  宋熠然只好领着她转过一道雕花木栏小拱门,打起帘子,“这儿是我的浴房,就在这儿洗罢。”
  苏漾跟着司景行回到“宋止”的房间,他房间构造同常人不同,进去先是茶座,拐过一道屏风,屏风后是一小片池子,池上有雕成莲花状的玉雕,正中有半浮在水上的一方方石块作路,小路尽头便是他休憩用的床榻。
  “沧泽水?”苏漾环顾一圈,看来宋止在宋家地位不低。
  “宋止已是化神大圆满,离洞虚一步之遥,只是机缘迟迟不到,雷劫不下无法进阶。后经人指点,说他的机缘藏在沧泽中,才将卧房改成了这样。”司景行解释道,“眼下正方便了。你金丹被取,虽有我的元婴填补,但终归不是自己的。这池子里是沧泽水,你闲暇时便泡进去,会好一些。”
  龙族天然就亲沧泽水一些——虽不像鲛人仰仗沧泽生活,但龙蛋孵化之时需要浸润在沧泽水中,兼之沧泽中的灵气可以为他们所吸收炼化,自然便觉得沧泽水亲近。
  苏漾蹲下身鞠了一捧水,任水从自己指间流下,打湿裙袂。她望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有些出神。司景行走到她身后,关切开口:“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苏漾飞快鞠了一捧水,转身泼到他身上,笑得狡黠又带了些得逞的得意,“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们初识时被困在剑冢,她有时无聊得心急,就常常诓着司景行,要么讹着他背着她走,要么就捉弄他后赶在他还手前躲开,像只警备的兔子般一蹦三尺远,远远看着他笑。
  “漾漾,回头。”
  他语气温柔又无奈,苏漾不疑有他,一面还在笑着,一面回过头去——身后巨大的水浪朝她扑过来,她回过头时,水浪已近她鼻尖,这样近的距离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浪打过来,将她当头浇透。
  司景行瞬息间已退开两丈有余,除了方才被她泼的那点水以外,莫说身上,连一片衣角都不曾湿。
  苏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气急败坏地跳脚:“司景行!你用水诀,你玩不起!”
  司景行站在池面正中半浮起的石块小路上,好半天才止住笑:“原来不许用水诀的?”
  “我先玩的,规矩自然是我定。”苏漾莫名理直气壮,站上石块,一步步连蹦带跳朝他走近。
  司景行从一旁的水面虚虚捞了一把,一朵由水凝成的菡萏顷刻出现在他手中,花瓣层层叠叠晶莹剔透,漾着水光,细节之处也处理得极好,他将花往她面前一递,“给你。”
  饶是苏漾这般挑剔的眼光,视线也停滞了一会儿,嘴上却仍不饶人,“就一朵,你心不诚。”
  她话是这样说,迟迟没有伸手接的原因却是藏在身后的手正掐着水诀,等着他放松警惕的那刻。
  司景行刚抬手,便觉身后水波动荡,眼前的苏漾往一旁闪避,足尖绷直点着水面飞掠而过——却不过刚掠了一步,便“哗”一声沉进水中,连带着他身后刚凝起的浪潮也陡然退回去。
  苏漾一脸愕然,整个人半浮在水面上,下半身已化作鱼尾状,银白的鱼尾在水下一晃一晃。她身上本还披着司景行的外袍未来得及脱下,此时那件玄色外袍浮上来在她身后拖开,匍匐一片。
  司景行笑得蹲下去,朝她招招手,“过来我瞧瞧。”
  苏漾停在原地瞪他,“鲛人你没见过?”
  “兴许还真没有。”他看向她死死藏在水下的鱼尾,笑意分毫不见收敛,“过来一点儿。”
  苏漾朝他游过去,满心不解:“鲛人是一碰了沧泽水便会变回鱼尾么?”
  “本来不会,但你体虚。”司景行低头看她的鱼尾,银白的软鳞覆在上面,他一时竟有些手痒——不知是什么手感。这样想着,他抬头探寻地看了苏漾一眼便伸出手去,苏漾看出他的意图,勉勉强强从水面上露出尾鳍来——在他的手离尾鳍只有一指距离时陡然将尾鳍往水面一打,水花结结实实溅了他一脸,她已游了出去,挑衅地回头看他,用尾鳍轻轻拍了几下水面。
  司景行有些好笑地看她,朝她举起双手示意认输,“我去换身衣裳。”
  明珠在浴房洗好,看着自己穿来的那件轻薄的坦领襦裙,一时有些犯难。她正迟疑着,外头突然扔进来一套女子衣衫,宋熠然的声音响起,“好了就出来。”
  是件杏黄色的半臂襦裙,她很喜欢这样鲜嫩的颜色,让她联想到六月杏子天。再过些日子,就又是杏子熟的时节了,只要随手拣些柔软熟透的捏开一两颗,甜糯糯的口感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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