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魔神他慌了——雪满头
时间:2022-07-08 06:50:38

  她还活着的时候,无数次午夜梦回,眼前都是那天的场景——许是因为那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更改。
  她感知到鲛人血泪逐渐融解,她的身躯也逐渐变得透明。
  外头那个一无所知的明珠正拉着宋熠然放纸鸢。
  她扯着纸鸢,疑惑了一瞬是谁替她补好了它,还在下面加了一圈风诀——也就只一瞬。下一刻,她便雀跃着将纸鸢放飞。
  有风诀的加持,纸鸢飞得很高,明珠眯起眼睛,视线紧紧追随着纸鸢走——今日的阳光太好,这样直直望着天有些眩目。
  她身旁的宋熠然却只顾着看她,抬手替她挡了挡阳光。
  小空间内的明珠轻轻笑了笑。
  他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又深情,就这样看了她一辈子。
  是他的一辈子,如今,也是她的一辈子。
  眼前最后的景象也朦胧起来时,她恍惚看见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宋熠然时的情形。
  那时她被恶人捕到,因着年纪还小没有半分还击自保的能力,只能遍体鳞伤地躺在渔网里,像条搁浅在岸上的鱼一般微弱地挣扎着。
  她远远看见一个服饰华贵,长得也很好看的少年朝她走过来,同捕捞到她的那人交涉了一番。
  视线里的阳光灿烂到刺眼的程度,少年走到她身前,替她挡住刺目的光线,逆着光朝她伸出一只手,声音清润:“小鲛人,你叫什么名字?”
  明珠想哭又想笑,朝身前不存在的虚无里伸出手。
  在她的眼中,她的手搭在宋熠然伸过来的手上,同他道:“明珠。”
  曾经他手中那颗明珠被尘埃关锁,如今她终于有机会,还他一颗干干净净的明珠。
  就做他手心里捧着的,永远不会蒙尘的那一颗明珠。
  “司景行!醒醒!”苏漾拍了拍司景行的脸,过了半晌,才见他睁开双眼。
  苏漾长出了一口气,“我从幻境脱身后好一会儿你都没有意识,我还以为你没能跟出来。”
  司景行闻言抬眼看她,见她神色自然并未起疑才放下心,“鲛人血泪融解了么?”
  苏漾点点头,“修为已经被我悉数吸收了,我现下洞虚境已稳,还隐隐有向洞虚中期过渡的架势。”
  她神色略有些落寞,“明珠留在鲛人血泪中的修为很精纯。”
  听见“明珠”二字,司景行耳畔倏而回响起她那句“你爱她。”
  司景行不自觉避开苏漾的视线,神魂深处的咒簨残片不断吞吐着邪气,供给到他当初神魂被撕裂造成的缺口上。
  这半神魂的裂隙被填补的同时,因着他这副身躯只是白虎而已,并不能完全消解邪气的影响,邪气不免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绪,他只觉耳边一声声回荡着明珠的话语,挑衅,又有些幸灾乐祸之感。
  “你爱她。”
  “可她那样厌恶邪气,她若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还会是现在看向你的这种眼神吗?”
  “不对。你只是利用她而已,你何必在乎她怎么看你?”那声音笑起来,低低似蛊惑般的耳语:“她不听话,你就将她神魂侵染,把她变成易于掌控的傀儡不好吗?反正你只是要利用她达成目的而已。”
  “你猜,你这样在意她,到最后她会不会影响你布了这么久的局?不如,还是杀了她吧?”
  他骤然站起,就算极力压抑住,声音里仍掺了几分略显刻意的距离感,“漾漾,你这儿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忘忧山。你可在这儿多住几日。”
  苏漾疑惑看他,他却已经往外走去,她只来得及“哎”了一声伸手去拉,将将拉住的那一小片衣角也从手中滑落。
  转眼间外头已没了人影。
 
 
第21章 
  忘忧山。
  司景行端坐于蒲团之上,闭目调息。
  一道雄厚灵力自灵府涌出,顺着他周身筋脉一遍遍运转,将他体内四处乱窜的邪气归拢压入灵府——他如今也是能直接吞噬邪气填补灵力的,只是慢了些,咒簨中的邪气又太过充沛,一时消化不及,才叫它影响了心绪。
  不断冲击回响在耳畔的聒噪声音终于停歇,司景行面无表情,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道心竟然有了缝隙——有了邪气可以乘机而入的缝隙。放眼整个沧泽怕是都没人比他更懂怎么调用邪气,他太熟悉这东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反咬一口。
  是他近些日子太失控。
  他皱了皱眉,局面逐渐脱出掌控的感觉让他不适。他须得找个法子,在局面更不可控之前,把他失控的源头掐断。
  苏漾是万万不能杀的。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到她身边同她结契,周旋了这么久,不是为了杀她而来。
  用邪气侵染她神魂制成傀儡的法子也行不通——那样太明显,望辰宫上下都对眼珠子似地护着她,她行为有异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察觉。
  这局面竟无解。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他同她疏离一些,离她远些兴许就不会被她所影响,也好让他慢慢理清楚心绪,将咒簨中的邪气悉数内化。
  苏漾在望辰宫心不在焉地多待了一日。
  司景行从幻境醒来后着实有些反常,她越想越不对,生怕他跟从前一样,是受了什么伤瞒着她,当晚去见了苏篆启和关池央,随便扯了个由头便连夜赶回了忘忧山。
  她回来的时辰不算早,本以为司景行已经睡下了,却见房里仍点着灯烛。
  苏漾推开房门,司景行换了一身月白广袖长袍,正摆了棋局,执黑白子与自己对弈。
  他看起来气色尚佳,这么晚了又还有心情下棋,该是没出什么事。苏漾松下一口气,抬步走进来。
  司景行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让她原本轻快的步子生生一顿——他似乎并不欢喜她回来,眉眼间甚至闪过一瞬不耐,问她道:“你怎么回来了?”
  许是看见她顿住的步子,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妥,他移开视线,又恢复到往日那副对她温温柔柔的样子上,“好些日子没回望辰宫,一回去又入了一场幻境,没得什么空暇陪父皇母后,怎么不多待些时日?”
  他这话说得仿似全然出于为她考虑,可苏漾总觉得哪里不对——也不知是方才那一眼自己瞧错了,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她实话实说道:“我担心你,就回来了。”
  司景行听她说这话,却觉得心下烦躁感愈发焦灼。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漾坐到他对面,拿起那盒白子,“我陪你?”
  他有时候确实喜欢夜里手谈几局,若是她累了想睡觉便由得他自己对弈,若是她还醒着,便会陪他下两局。
  平日里两人各执一子往案前一坐,都不需再多说什么——顶多是她会拉着他聊天,企图分他的心。
  可眼下司景行却伸手将棋盘上已落的棋子拂乱,淡然道:“时辰不早了,你连夜赶回也该累了,睡觉吧。”
  苏漾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话里话外又确实是为她着想,即便是态度冷淡了些,她也不好发作。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是两人之间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不管是说什么做什么,都隔了一层隔阂。
  明明在幻境时他们还亲密无间。
  她是担心他才连夜从宫中赶回来的,还替他突然不告而别圆了谎,回来以后却是这样。她难免有几分委屈,也不再搭理他,起身去了外间浴池。
  苏漾再回来时,房里的灯烛已然熄了,只有几颗高低错落的夜明珠散出的温柔光晕将脚下照亮。
  夜明珠光线朦胧,她上榻躺在自己常躺的那一侧,转过身背对着司景行。
  明明两人躺在同一张床榻上,可中间还闪出能供一人躺下的空隙。
  司景行本是闭目装睡的,听见她窸窣过来躺下的声音,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性子里多少有些傲气,只要察觉出他的疏离,又自觉问题不是出在她自个儿身上,她就断不会再贴上来。
  往常这种时候,都是要他费些心思去哄的——只要他不哄,她就不会先示好。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就能保持些距离,来等他理清心绪,将邪气内化好。
  第二日两人也是一整日没有讲一句完整的话。
  在苏漾眼里,两人冷战得简直莫名其妙。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之间又没发生什么,他何至于对她这么冷漠?
  于是她开始故意去司景行面前晃悠。
  譬如辰寒说司景行在书房,她便带着辰满去书房找书,踏进去后看见书案后的人影,还要佯装错愕,问辰满道:“他怎么也在这儿?”
  辰满摸不着头脑:“神君不是常常在书房么?”
  苏漾偷偷瞪她一眼,辰满立刻改口:“属下也不知道。不过公主过来不是来找书的么?”
  于是她去替苏漾找她要的书,找好回来却看见苏漾和司景行两个人明明都在书房,却仿佛看不见彼此,各做各的事,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对方——同先前两人间那股黏糊劲儿全然不同。
  再譬如苏漾抱着小白,刻意算好了司景行回房的时间,就在茶座上一边拿灵草逗弄着它,一边同它说话:“小白,你说他为什么不理我啊。他是不是莫名其妙又无理取闹?”
  她听见门口脚步声顿了一下,像是在门前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
  推开门的那刹她便噤声,只抱着小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可眼前进来的人依然没有分毫同她说话的打算。
  这样又折腾了一日,辰寒辰满先瞧出了不对劲。她们不清楚事情始末,只看得出她们公主为此闷闷不乐,但考虑到过去这三年神君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一时只能猜测是两人间有什么话没说开。
  本着公主和神君之间感情和睦,整座忘忧山也能跟着沾光少些折腾的朴实想法,辰满去厨房找出神君冬日里酿的梅花酒,端到了苏漾面前。
  晶莹的酒液在白玉盏里透着淡淡的粉,有梅花的幽香萦绕上来,苏漾只尝了一口便品出是出自司景行之手。
  辰满适时开口:“这梅花酒神君是费了些功夫的,一直窖在厨房里,闻着就好大一股梅香,却又不冲。属下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入口了才端来的。”
  俗话说吃人嘴短,只要让公主惦记起神君的好,后面就好劝了。
  果然,眼见着苏漾略有些松动,辰满趁热打铁:“公主,酒该喝的时候要喝,话该说的时候也不能不说呀。”
  苏漾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迟疑了片刻,兴许是因着杯盏中的酒气太香,她点点头应了声“好。”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苏漾在房里自斟自饮着喝完一整壶梅花酒,等着司景行回房。这酒入口甘醇,有丰裕的花香气却不显俗,恰似白雪堆里一株凌冬红梅,偏偏喝起来只觉清甜,忽视了它十足十的后劲儿,这一壶饮尽,苏漾便略微有些醺醺然。
  司景行进门时便闻见房里一股酒气,掺杂着清冷梅花香,她一袭白衣,脸颊被酒烧上些许薄红,单手支颐撑在案上,抬眼看过来。
  他本是要径直走过去的,看见她身前明显空出来的一整壶梅花酒,不禁眉心一跳,终究还是脚下一转,去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他将茶盏放到她面前案上,转身就要走,却被苏漾眼疾手快拉住了手。
  他的视线慢慢移上去,从她拉住自己的手一路向上,看向她红润的双唇,鼻尖,最后停留在那双似凝了雾气的眼里。
  几乎是在心口一悸的同时,他回想起被邪气纠缠时耳边那些反反复复的话语,登时神色一冷,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他抽手这一下完全在苏漾意料之外,她猝不及防被他动作带着往前一扑,酒气一上头,不免有些气恼:“司景行,你到底怎么了?”
  司景行没看她,只淡淡道:“没怎么。”
  “我们谈谈。”
  “也没什么好谈的。你醉了,我今夜去书房。”
  苏漾怒极反笑,“不必。”
  说完,她在他转身出去前,先一步起身推门而出。
  她走得很快,是朝着山门的方向而去,身上还带着酒气。
  夜色渐浓,司景行望着她身影远去,不禁皱了皱眉。转念一想,她如今已是洞虚境,就算人还醉着,同辈里也轻易难逢敌手,又不会跑太远,整个云境也没人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苏漾从山门走出后,一时竟有些迷茫。
  她仓促出门,身上穿的很单薄。春夜逢上急风,还是有些冷的。好在腕间戴着的火妖内丹光华流转间释放出点点暖意,她一时也不觉得冷。
  望辰宫是不能回的,她若是这个时候跑回去,莫说父皇母后,单单是苏浔这一关就过不去——按她家护短的脾性,司景行怕是要去一趟刑堂这事儿才算完。
  她回头看了看山门前的长明灯,立刻摇了摇头。哪有跑出来又自己跑回去的道理?
  云境这么大,她是云境少主,哪儿不能去?
  再说……司景行,应该会出来找自己的罢?
  思及此,她掐了个诀,用障眼法给自己换了一副容貌,又将修为压低到元婴境——一方面怕生事端不想顶着自己原本的脸和修为在外招摇,另一方面又怕司景行来找时认不出自己,就只弱化了原本五官的明艳,变得平常一些,可细瞧还是能瞧出几分她的样子。
  她唤来不黑,朝远离望辰宫和忘忧山的方向而去,一路并未掩藏气息,若是司景行出来寻她,结个追踪印就能顺利寻到。
  不黑飞了许久,她随便挑了处灯火明亮的地方下去。
  是家花楼。她刚一下去,便闻到好大一股脂粉香气。
  花楼做的是修士的生意,无论男女自然是都能进去找找乐子,亦或是单纯喝两杯酒听听曲儿。云境又向来管理严苛,都是敞开门做生意的,不会有什么腌臜。
  但她先前在幻境里的惊鸿楼待过,连带着对这些地方都没什么好感,便拐进了花楼旁一家酒肆。
  夜色已深,但酒肆里的生意极好,她好容易才找了角落里一张空桌坐下,要了一壶酒。
  酒肆里本就鱼龙混杂,又毗邻花楼,更显嘈杂。她也懒得听周遭人都在议论什么,只安静坐在那里自斟自酌,暗暗算着司景行拖了多久才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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