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有些突然,可那又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不似会在殷延身上出现的温柔,让人忍不住心悸。
苏时意看不见他漆黑的眼眸,只能感受到从他的动作里感受此刻压抑着的情愫,湿热的唇舌一点点勾勒出她的唇线,慢慢亲吻着她,却又再衬她不备之时,不由分说地探进齿关,将为数不多的氧气残忍掠夺。
唇齿交缠之间,呼吸顷刻之间乱了,情愫暗涌使得四肢渐渐泛起一阵酥麻,心跳乱了拍,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男人身上的沉香气清淡好闻,充满了蛊惑气息,让人止不住向下沉沦。
冰封的心像是被暖流涌入,一寸寸融化瓦解。
有阵子没和他接吻,苏时意有点抵不住,下意识想逃,却被他扣住后脑勺,更深地吻下来。
她的手无力地往下垂,触碰到他衬衫上冰凉的纽扣,心尖都跟着颤了下。
许久,殷延终于放过她。
他暂时离开她的唇,低哑着嗓音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缺氧还没缓过来,苏时意的意识都在漂浮着,根本无法思考,脑子是晕的,心跳是快的,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她喘着气,下意识摇头:“没......”
话还没等说完,就再度被他的唇封缄。
殷延忽地抬手,掌心覆上她的眼睛,和她刚刚的动作一模一样。
视觉骤然被剥夺,微弱的暖光透过他指间的缝隙流泻进来。
还没机会进入肺部的氧气再次被无情剥离,男人的滚烫炙热的气息充盈感官,一个轻微的动作便能轻易引起山洪涌动,血液流动不断加速涌上头顶,喘息也变得困难。
只能听见他低喘的气息,一下下敲击着脆弱的耳膜。
殷延的嗓音低沉喑哑:“再想。”
第50章
苏时意被他亲吻得几乎要上不来气,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胸膛,才终于被他放开。
下一刻,她就又被他打横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
沾上枕头,苏时意的困意顿时更深,嘴里说的话也含糊不清:“想不起来....”
殷延也没指望她能记起来。
毕竟清醒的时候都不记得了。
他俯下身,唇落在她眼尾的那颗红痣上。
这样温柔的动作,他几乎从未在人前表露过。
卧室里灯光朦胧,男人的嗓音在房间里轻轻响起。
“睡吧。”
-
次日一早,苏时意醒来时,殷延已经走了,桌上还给她留了早餐。
她锤了锤昏沉沉的脑袋,第一个蹦出来的画面,就是昨晚不可言说的那一幕。
除了他带来的强烈身体记忆之外,苏时意完全不记得昨晚自己说过什么,意识一整个断片。
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竟然那么容易就缴械投降了。
苏时意一直觉得,殷延总是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可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她又始终想不通。
她长叹一口气,刚抬手,注意力就被手腕上的手链吸引了去。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投射进来,粉钻顿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怎么看都很美。
算了,看在手链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
苏时意洗了个澡,把早上殷延买来的早餐吃了,然后又大发慈悲地把某人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画了个妆就去了公司。
拾遗香水原本的办公楼被她卖掉了,目前拾遗香水的大半老员工都在苏氏集团的办公楼里工作。苏时意最近还计划着在临城买下一块新地,建一个属于拾遗香水的独立调香实验室。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新招来的助理探出头来:“苏总,外面会客室,有位先生找您。”
苏时意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隔壁的会客室。
刚走进去,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俊逸男人。
苏时意愣了下,没想到殷子墨会过来。
“子墨?”
自从上次之后,苏时意就一直没见到殷子墨。
这段时间殷家风波不断,殷子墨整个人看着消瘦了一些,清俊的面容却依然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眼眸依然澄澈。
殷子墨站起身,眼眸微微弯起,染着些笑意。
“一会儿有空吗,时意,我们聊聊吧。”
-
两人没走远,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
苏时意搅了搅咖啡杯,率先开口问:“伯母的身体好些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
殷子墨笑了笑,“倒是我爸,最近情绪波动很大,血压忽高忽低的。”
苏时意顿了下,语气歉疚:“抱歉,子墨。”
“和你没关系,时意,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殷子墨苦笑了下,缓缓道:“我哥的心本来就不在殷家。我们所有人都亏欠了他很多,怎么也还不清。所以哪怕他现在做出离开殷家的选择,我们也没有资格阻拦。”
从来就不是殷延欠他们什么,反而是他欠了殷延太多。
听见他这样说,苏时意一时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静默片刻,殷子墨忽地道:“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苏时意顿了下,有点没听懂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我哥的眼睛也不会受伤。”
苏时意顿时怔住:“你说什么?”
-
半个小时后。
殷子墨前脚刚离开,苏时意也走出咖啡厅门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殷延的电话。
她回过神,接起电话前深吸了一口气。
“喂...殷延....”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混合着微弱的电流声传过来。
“我在路边,抬头。”
苏时意顺着他的话一抬头,果然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忙不迭快步走过去。
也不知道殷延在这等了多久,刚刚看没看见刚才殷子墨出来.....
完了,他们刚才坐的好像是窗边。
苏时意目光心虚地瞥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殷延神色淡淡:“你助理说的。”
“那你等多久了?”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语气听不出情绪:“24分钟零35秒。”
“.......”
苏时意想到刚刚殷子墨说的,眨了眨眼睛,还是扯了个慌:“我们下午是刚好碰见了,才坐下来说了几句话。”
殷延坐在后座上,正在低头看文件,神色看起来并无异样:“嗯,知道了。”
苏时意上下扫着他的神色观察,语气试探:“没生气吧?”
他终于放下文件,目光淡淡瞥向她,语气听不出情绪地反问:“只是和你前未婚夫聊了24分钟而已,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吗?”
“.........”
醋味几乎弥漫了整个车厢,前面的司机战战兢兢,恨不得原地蒸发。
苏时意坐直身体,果断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
看她一脸心虚的表情,殷延收回眼,这才淡淡出声:“吃晚饭。”
-
殷延今天订了一家法式餐厅,仪式感和氛围感很强。
桌上燃着蜡烛,玫瑰摆在桌子中央,餐厅里回荡的是小提琴曲。
而苏时意心不在焉地用刀叉戳着餐盘里的牛排,脑中不停回荡着下午殷子墨在咖啡厅里对她说的话。
“是我和我母亲亏欠他的。”
“这是美国的一位著名眼科医生,我之前登门拜访了好几次,他才答应了这个月月底的面诊,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我哥的眼睛..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我觉得还是应该尝试。”
“如果是我跟我哥说这件事,他一定不会答应去看的。应该只有你说,我哥才有可能会答应吧。”
........
原来,他小时候是因为被人误当成了殷子墨,才会被绑架犯绑架。
因为后脑遭受重击,视觉神经受损,才会留下了色盲的后遗症。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让苏时意今晚第n次不由自主地偷偷看向殷延。
她的目光实在让人很难忽视,殷延终于停下动作,长睫抬起。
“有这么好看?”
男人俊美深邃的五官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镜片后的眸光幽暗,直勾勾地盯着她。
视线在空气中陡然撞了一下,苏时意刹那间收回眼,轻咳了声,终于把在心里打好了草稿的话说出来。
“对了殷延,我有个朋友,认识一个很出名的眼科医生,月底刚好有一次面诊机会.....”
殷延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他轻嚼吞咽下一块牛排,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他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
淡淡的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直接拆穿她的“有个朋友”。
苏时意噎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有点明显了。
看着他唇线抿紧,表情虽然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她就感觉得到殷延此刻大概不怎么高兴。
苏时意咬了咬唇,还是说:“我知道你不想和殷家来往,但毕竟身体的事更重要,没必要赌气。”
她试图劝他:“我们就去试试好不好?看一下反正又不吃亏.....”
殷延长睫垂着,遮住眼底晦暗的眸色。
他不是没有看过顶尖的医生,而是一次又一次,希望破灭之后的失望,甚至绝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医生也说过,如果做开颅手术,百分之三十的成功几率,稍有不慎,可能会导致他的症状更加严重,甚至有可能失明。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放弃希望。
他已经这样度过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终于,静止几秒后,殷延抬起眼直视着她,薄唇轻启:“没必要。”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又或者说在外面的场合里,他基本都是这副模样。
苏时意噎了一下,被他这三个字刺得有点委屈,有点气恼。
她不想看他就这样一直生活在黑白灰的世界里。
可他自己都放弃了。
苏时意有点生气,却又忍不住心疼他,情绪复杂纠结到自己都受不了。
一直到吃完饭上车,她都没主动跟殷延说一句话。
她气得是他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心疼的是..他的眼睛。
两个人各自沉默着,后排的气氛低沉沉的,司机和前排的许恒瑞大气也不敢出。
殷延揉了揉眉骨,想要去牵她的手,立刻就被苏时意躲开了。
她别着脸不看他,耳边垂落的几缕碎发,手腕上还带着昨晚他送给她的手链,晶莹剔透的钻石光芒映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很漂亮。
他的声音有些无奈,“生气了?”
苏时意才不想理他,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
等车一停稳在楼下,苏时意就立刻下了车。
殷延也紧跟着下来,忽然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
“别闹了。”
听见这句,苏时意呼吸一梗,立刻反问他:“你不是说我没必要管你吗?我的确没必要管你,身体是你自己的,听或者不听,也都是你自己的事。”
从下午听到殷子墨说的那些,殷延小时候被绑架折磨导致色盲开始,她心里的那口气就一直憋着。
怎么能轻易放弃治好的希望呢。
他根本就一点不在意自己。
越想越气,苏时意挣开他的手,脚步飞快地上楼了,连头也没回。
这场架吵得突然,殷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会突然这么生气。
旁边花坛上坐着的一个小男孩早已经盯了他们许久,围观了一切。
看着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独自一人站在那,身形怎么看怎么可怜,小男孩忍不住朝他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你是惹那个漂亮姐姐生气了吗?”
殷延蹙眉,眉心升起一点烦躁。
“嗯。”
小男孩摇了摇脑袋,一副小大人说教的语气:“我爸爸也总惹我妈妈生气,他整天抽烟喝酒,我妈妈总骂他,他的肺都要被抽成黑色的了。”
“但是妈妈都是因为关心他的身体,要不是妈妈爱爸爸,换个人她才懒得管呢。”
闻言,殷延眸色微滞,眼中划过一瞬间不易察觉的无措。
苏时意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也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所以,她是在关心他。
他一个人惯了,冷冷冰冰地活着,鲜少收到身边人真心实意的关怀,以至于他不习惯被关心,于是下意识地抗拒。
色盲的事,是他心里结痂的疤,他不愿为人所知的过往。
那些不太好的过去和不堪,不够完美的自己,他并不想暴露在苏时意的面前。
可这样的抗拒和封闭内心,只会一点点推开她,会让她觉得,他没有给她任何安全感。
殷延抬头望着某一处亮着灯的窗户,就在他驻足许久,刚准备上楼找他时,就看见窗户里的灯熄灭了。
他的脚步骤然顿住,路灯下,男人的身影被扯得很长很长,孤寂又寂寥。
-
一连三天过去,两个人再次陷入冷战,殷延连续几天往苏时意这里送花,苏时意却始终不为所动。
她的态度也非常明显。
只要殷延不答应去看医生,她就一直不打算理他。
心疼他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
哪怕希望再渺茫,她也得逼他去试一试。
这天下午,苏时意正坐在办公室里,电脑上正在查和色盲手术有关的资料。
之前殷子墨告诉她的是,殷延的眼睛是因为幼时受到重击,导致视觉神经受损,脑部有淤血。